积木之城-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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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多少人?
——好象100多吧,晚报上登了,但是事实上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你亲自去现场数过?
我冷不丁问道。一触即发就打断我的话。
——虫子我说你又装纯情了不是?这种问题也亏你问得出。
我瘪了瘪嘴,给了他一记白眼,装一副委屈的表情,继续啃我的烧烤昌鱼。
——当时你拍下了那朵云吗?据说那可是最漂亮的云呢。
一心一意兴趣勃勃地问。
女孩子瞪了她一眼说,怎么可能啊,能拍嘛这东西。我们当时可是吓坏了的。
——那如果我们早一天到乌鲁木齐,是不是也会看见?
我还是忍不住接了一嘴。一触即发又打断我。
——不但会看见,而且你也会到那云端去翻筋斗了你。
哼唧了一下,我拉了小圆凳坐到对面去了。这个时候,满大街的人,似乎都在谈论这件事故。中国人,真是中国人,我装纯情又怎么了我?
——你们什么时候回乌鲁木齐,我真崇拜你们跑这么远,这么颠的路和车,也没把你们的屁股给颠烂,奇迹奇迹。
那女孩子走的时候调皮地掷了句话过来。
——明天就可以到了呵呵,然后过一晚上,去北边了。
——北边?北边好,喀纳斯是不是?那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啊?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那里太美了,简直不能让人去住哦。
——为什么啊?
——因为人都是混蛋!嘻嘻。
我们还没齐齐反应过来,她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在她原来坐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支玫瑰。花瓣已经被撕成一片一片的。
——她什么意思啊,什么人都是混蛋?
一触即发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个还不懂啊,你看好好的玫瑰花都被弄得死无葬身之地,人还不混蛋啊?
我好容易找到了个机会,自然狠狠地将他回敬了一把。
电话回家的时候,小橘子正好在我家,她听到我的声音很是兴奋。父亲也是拼命地从她手中抢了电话来听。两个人于是在我的耳朵边搞起了拉锯战
小橘子:虫虫,你还活着啊,看了晚报吗?乌鲁木齐今天发生特大爆炸呢。
爸爸:是啊是啊,孩子你好吗?我们正要给你打电话呢,前手才放下报纸啊。
小橘子:虫虫,你现在在哪里啊?
爸爸:你要小心,尽量早点回来,你妈妈,说不定已经搬走了,已经快20年了……
小橘子:是啊是啊,早点回来,大家都想你呢,虽然在BBS上能看见你的文字,但是你再不回来我都快忘记你的长相了……
爸爸:在那里没吃不惯吧,要注意休息,别乱跑哦……
小橘子:……
爸爸:……
我握着话筒,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插进去说一句。
——小橘子,不,爸爸,你们一个个来可以不?
——好吧,先跟爸爸说吧。
——爸爸,从从没事儿,现在在库尔勒,明天才到乌鲁木齐呢。
——那就好那就好。上海最近下暴雨,风大雨大的,我们家附近发着大水呢,这雨自从你走后,就几乎没停止过。不过听见你平安无事,爸爸也放心了。
——恩,爸爸,我知道,你自己保重,天气快冷了记得加衣服。
——恩恩,爸爸会自己照顾自己的,我也不多说了,小橘子有话跟你说呢。我转移话筒了哦。
——虫虫~~~~~~~~~~~~~来,先香一记,吧嗒一记。
——恩,吧嗒~~~~~~~~~~~~~~~~~
——虫虫你最近好吗?我们都想死你了。
——我们?
——是啊,我们大家。
——哦。
——最近有段时间不大看见你在BBS上发帖子,很多朋友都关心你的旅途呢,什么时候早点回来写出来给大家看看吧。
——那是一定的啦,还用你说?
——对了,虫虫,你知道挂件最近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
——他一直在等你。
——等我?没搞错吧。
——没有,他来找过我,问你的归期。我想他还是舍不得你吧。
——问过他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他说没有什么事情,就想起了你。对了,虫虫,你和那个好玩,还好吗?
——恩,还好,我们在fall in love。
——啊?还没见面就……我倒先。虫虫你疯了!我宁可你回来和挂件在一起,也好过和那个还不知道是人是鬼,是男是女的好玩呢。
——是的,我疯了。
转过头来,看见四个一和林师傅,默默地看着我。我一回头,他们立马转移视线。
——走啦……
林师傅一扬手,巡洋舰的马达再次响起,将我们送回在萨依巴格路上的阿吉宾馆。
整整一夜。
好玩在网上问我:游戏是不是还在继续?
我反问他:我们的故事,是不是也在继续?
好玩问:挂件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问他:若是你是想让我离开他,为什么不直接说你要的是我?
好玩问:你太善良了而你自己不知道,你有时候确实对别人不错,会心软到舍不得有任何的伤害,却不知道,对人人都好,其实也是在伤害着每一个人。
再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离开挂件?
好玩问:若我要你离开你就会离开吗?
整整一夜。
兔子长得越来越健壮,但也开始越来越懒,很多时候,它们总是在桌面的一个角落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次日中午的时候,我们在托克逊市停车吃饭,点的是6大盘过油肉拌面。破旧的音响在一边发着噪音很重的音乐。迪克牛仔在扯着喉咙唱《三万英尺》。
爬升 速度将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
呼吸 提醒我活着的证明 飞机正在抵抗地球 我正在抵抗你
远离地面 快接近叁万英尺的距离
思念向粘着身体的引力 还拉着泪不停地往下滴
逃开了你 我躲在叁万英尺的云底
每依次穿过乱流的突袭 紧紧地靠在椅背上的我 以为还拥你在怀里
回忆 像一直开着的机器 趁我不注意慢慢地清晰反覆播映
后悔 原来是这么痛苦的 会变成稀薄的空气 会压得你喘不过气
要飞向那里 能飞向哪里
愚笨的问题 我浮在天空里 自由的很无力
就在那样的聒噪的音乐中,我们坐了很久,静静地喝完了各自手里的一碗砖茶。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阳光灿烂的时刻,心里却慢慢地涌起一种阴郁的情绪。如果,那场爆炸事件中,也有我的尸体,是不是如此,就可以让那些男人,一辈子对我刻骨铭心了呢?
我没有见过真正的蘑菇云,无论传说中的她是如何如何的绚烂,但是一如罂粟,有些过分的美丽是带有毒性的。
颓废文学多半将她用来形容爱情。而那些唱着悲伤老歌的人们,有可能一辈子都不曾爱过。
莲花湖平静而优雅,和硕的金沙滩是夏天度假游泳的好地方。只可惜这一路的风景全因为我的瞌睡,遗憾地错过。偶尔努力地睁开迷糊的眼睛,视野里除了无限的漆黑的公路仍然是公路,即使开始再次飞奔在无限的戈壁上的时候,看见蓝带似的艾丁湖如腰带一样蜿蜒在前方,阳光从云层里落下,令湖面上出现耀眼的波光粼粼。而半空中似乎停留着轻薄的雾气,蔓延在湖面的上空。
我们的旅途即将结束西南之行,自由得跟鸟一样的我们,突然开始感觉某种无力,谁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对故乡的概念开始在我的脑海里模糊,如果可以,我愿意这条公路无穷无尽地连绵下去,一直到无法继续。
而旅途还在继续。必须继续。
远方的风车,在渐渐地接近我们,大片大片白色的,缓慢旋转的空灵的物事,曾经在孩提时代的作文与画布中无数次被提到。现在我们真实地出现在它们的面前,高速公路平坦而迅速,而我的心,仿佛系在某片风叶上,看似在跟着风的步伐走啊走啊,其实,我一直在原地,并不曾离去。
我以为自己会感动的,白色的梦想一个又一个掠过眼前的时候,视线却开始在莫名的涣散中。
他们曾经说,真正的爱是无法长久的,越是狂野与激烈的爱,越是如瞬间涌起的蘑菇云,以生命为代价,在天空中绚烂绽放。
而我尚做不到以生命为代价,因为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有继续流浪的理由,等到风景都看尽的那一天,就低下卑微的脑颅陪你看细水长流。
老人说,每一个人,都是通过两颗相爱的魂灵来到人间,去偿还另一颗魂灵的前世情债。
当奇丽的蘑菇云绽放于空中的时候,我们会忘记下面的血腥;当我们的名字在网路上深情纠缠的时候,有谁会在意名字背后的面容?
——我爱你网下憔悴的面容,但我更爱你在网上意气风发的文字……
人其实是最丑陋的动物,他们最害怕的,偏偏是自己的面孔。
'03:09' 【Alley】 其实我有些后悔,应该等小说写完之后才谈你和我的真实情感的。前些天的状态很好。我指我们和小说之间的状态。
'03:10' 【Tammy】 我们的状态没变啊,不过是这样的状态具体点了而已,如果是爱人,彼此间也是个读与被读的关系啊。
'03:11' 【Alley】 但是朦胧感没了,对小说不好,或者说,到今天我已经渐渐地失去了对你小说评判的资格了。
'03:11' 【Tammy】 在积木没有完成之前,我不会见你的。这点是肯定的。
'03:12' 【Alley】 是的,所以说我没扮演好角色。
(2000年10月22日凌晨聊天记录摘选)
那些将自己弄得很野很脏的孩子
216国道在我们的脚下迅速地向后退去,我们在穿越淮噶尔盆地中。
去布尔津的途中,看见自己的大大的登山包的下面,不知道给什么东西钩出了个大大的窟窿。一触即发立刻抓到了发言权。
——虫虫你估计买的是廉价的便宜货吧,这不,才一个月都没,就可以报销了。
——我倒,你才是买的便宜货呢。现在有什么东西质量好过了?
我郁闷地看着那只大窟窿,一筹莫展。
谁也没有带针线,而且那窟窿大得明显需要我另外找块相似材料的布来打补丁。现在已经离乌鲁木齐市区越来越远了,我现在去问谁要去?
在北屯镇上吃午饭的时候,他们找了个地方去打5毛钱一局的室外桌球,我找了个石头台阶,一屁股就坐。一意孤行嘿嘿笑了笑说,虫虫你现在不要乱坐,小心屁股后面也坐出两个大窟窿来哦。
我只是白了他们一眼,死活不肯再说话。
后来还是一触即发想了个办法,他找了个备用的黑色垃圾袋,让我先垫在包里,然后将物事都放到垃圾袋里。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们不敢贸然地去问谁要针线或布条去。
饭店还算干净,门口却有几个打扮和当地女孩子完全不一样的女子,浓妆艳抹的。林师傅说是鸡。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娼妓的打扮与良家妇女截然不同,在上海,很多娼妓的装束有的绝对比良家女孩还良家。
她们穿着紧绷的牛仔裤,上面是吊带装,腰肢白皙柔软,盈盈可握。嘴上的唇膏看起来就是廉价的地摊货,时间久了嘴边就晕开了去。但是她们看过去还是美丽的,芬芳的。只是让我有些心疼,吃面条的时候,看见她们身边走来走去的各色男人,全是粗俗猥琐的表情,气质肮脏,笑容起腻。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紧紧地扭起来,他们总说我是个有男孩子特质的女子,会懂得体贴身边的女孩子,那一刻,我看见她们打扮得过分干净的皮肤与装扮,却突然奇怪地耻笑起来。
——如果不是虫虫和一心一意在这里,我想她们肯定要到我们这里来攀搭的。
一触即发这样下着结论,其他3个男人于是都跟着拼命点头。
这顿饭我没什么好好吃下去。对那些城市人见多不怪的现象,我却对于它们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孳生,感觉有些惨然。
如果可以,我宁可她们是那些野性的,热爱着阳光的,疯狂地到处随地而席的孩子,玩泥巴,摔交,爬沙堆,都好,将自己弄得脏而野,也好过这样刻意的只为取悦男性的打扮。
他们说那些女孩子是孤独的,我的妈妈应该也是孤独的,在没有爸爸的这些日子里,她是怎么过来的呢?现在的她,又在做什么呢?她是不是继续生活着,抑或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我到这里,是为了她而来的,车子现在开始向北,而我已经失去了任何的线索。自从走过阿克苏后,我就知道,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