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九天 八 之荡气回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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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恬大马金刀坐在正中,左右伴着脸色苍白的媚姬和惊惶不安的凤鸣。三人之中,反而是容恬脸色最为平静,见博陵和三公主被侍卫们趔趄推到面前,淡淡发问:「庆鼎的人头,是谁最后放入匣中的?」
博陵两人还以为容恬是打算继续追问凤鸣生母的事,听见容恬一问,疑惑的对看一眼。
博陵很爽快,坦然道:「人头容易腐烂,我们也没有把握可以立即见到西雷王,所以曾经把人头送去请高手浸制。最后把人头放进匣子里的,是那个浸制人头的大师。」
三公主心细如发,扫了媚姬极为难看的脸色一眼,「庆鼎的人头有什么不对吗?」
凤鸣仍然不知容恬手上的红色是什么,只知道一定大事不妙。容恬越不作声,他越担心,忍不住急道,「那个匣子……」才略动了动,略有所觉似的移动目光。
抬头看去,正对上容恬的视线。
「沈住气。」容恬唇角含笑微扬,目光转向前面站立的博陵,眼神冷然,轻描淡写地问:「能把人头制得这般恍若在生,你们说的那位大师,可是摇曳夫人?」
这个名字凤鸣闻所未闻,博陵和三公主却是脸色大变,浑身抖了一抖,骇然抬头瞪着容恬,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容恬可以一口叫破他们的底牌。
容恬又问:「摇曳夫人就是凤鸣的生母?」
这次连凤鸣也猛地一震。
只有媚姬似乎早猜到了,苦涩得盯着三公主,失望之极。
博陵愣了一会儿,才缓缓收敛了惊愕神色,轻轻叹了一声,「西雷王果然厉害,想不到竟被你猜了出来。」
三公主也是脸色灰败,低声问,「不知道西雷王是怎么猜出来的?」
容恬不禁也露出苦笑,「这个还用猜吗?」他提起双掌,掌心处殷红赫然。
三公主抬起眼一看,顿时大惊,失声道:「情人血?」
「情人血?什么是情人血?」凤鸣猛跳起来,急得一头冷汗,「你们……你们为什么下毒?」
「下毒?」博陵和三公主和他们一样诧异,呆了片刻,猛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摇头,「鸣王不要误会,我们绝对没有下毒,那个匣子,那个匣子……」
他在看容恬掌心的红痕一眼,竟难以分辩下去。
摇曳夫人的情人血名满天下,中毒症状他们都听说过。那个女人向来以孤僻狠毒著称,和博陵等有向来没有交情,为什么会忽然好心肠的帮他们制作庆鼎的人头,助他们逃出含归,将他们一路护送到永殷?
难道她的目的,竟是借他们的手毒害容恬?
或者凤鸣?
博陵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这样一来,他和三公主岂不都成了被人利用的送死鬼?
「情人血是什么?毒性如何?」凤鸣见众人讳如莫深,更加不安。
容恬看见他焦急害怕的样子,反而觉得有趣,浅笑着道:「不必担心,这种毒不会致命,只是没想到这事竟然会牵出摇曳夫人……」沉吟片刻,命令容虎道:「把镣铐撤去。」
事情急转直下,容恬反而越发从容,指着桌子的另一边道,「坐下,让我们在状况变得更糟前把事情解决。」
三公主和博陵见他忽染巨毒,居然还能谈笑自若,心中暗暗钦佩,两人肩碰肩,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凤鸣听了「变得更糟前」五个字,心脏蓦僵,浑身的神经好像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想起容恬说过要「沈住气」,不得不苦苦忍住,瞪着眼睛静看事态发展。
这一群敌意大过友情的人围着桌子团团坐下。
一直紧紧抿着唇,目光此刻变得像针一样冷利的媚姬首先开口,「三公主,事情的来龙去脉,请你解释清楚。」
是她把博陵和三公主引来见凤鸣的,没有她的帮助,博陵和三公主绝不能轻易进入戒备森严得营地。
如果这真是一次针对容恬的阴谋,那她岂不成了毒害容恬的帮凶?想到自己对祖国王族的一丝怜悯竟被人利用,媚姬百感交集,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堵在喉头。
博陵和三公主之间,博陵给人的印象过于狡猾。相对来说,还是三公主的解释比较可信。
凤鸣和容恬都沉默得盯着他们。
容虎站在他们身旁,手不离剑,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房外咫尺之地,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精兵。
三公主和博陵交换一个眼神。
到了这时候再不合作就是死路一条。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三公主抖动了一下没有血色的唇,回忆道,「我们潜入含归打算刺杀妙光,结果妙光跑了,庆鼎成了替罪羔羊,被我们顺便摘了人头。」
三公主垂下优美的颈项,挑起眼帘,惨笑的看了看容恬,「西雷王也能猜想得到,我们已经走投无路。离国的妙光,繁佳的龙天,甚至连四王子的故乡博临,都要取我们的性命,现在再加上一个失去大王的同国。天下虽大,却没有我们两人可以立足之地。」
想起自己身为繁佳公主,从小受尽宠爱,居然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悲从中来,声音哽咽起来。
博陵柔声安慰了她两句,见三公主哽咽不能自持,叹了一口气,续道,「正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摇曳夫人忽然出现。这位夫人手段出名狠毒,要是在平时,我们也不敢和她多有接触。但博临离国追兵在身后步步紧逼,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不料摇曳夫人和我们非亲非故,却一路帮助我们。不但帮我们避开追兵,还制好庆鼎的人头,给我们指了一条说不定可以行得通的路。」
摇曳夫人指给他们的路,当然就是要他们带着庆鼎的人头来见凤鸣,通过凤鸣取得萧纵的帮助。
「哼!当初就应该猜到,她是不安好心。」
「摇曳夫人说,她是鸣王的生母,而萧圣师就是鸣王的生父。只要鸣王向萧圣师提出请求,萧圣师一定会答应刺杀龙天。」
博陵一脸懊丧。
现在当然知道,他和三公主是被人当傻瓜耍了。
而且是主动送死的傻瓜。
媚姬眉间满是忧色,她心里有愧,一直不敢转头端详容恬的脸,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蹙眉道,「鸣王居然是萧圣师和摇曳夫人的儿子?此事真是匪夷所思。」
三公主苦笑着道,「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我们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但摇曳夫人对我们有大恩,她虽然下手狠毒,名声不好,却并不是一个随口胡言的浅薄女人。」
「鸣王不是老容王的儿子,从小替代西雷王入宫当太子的吗?」
「难道……是老容王从民间找来的婴孩,而这个婴孩,正好是摇曳夫人和萧圣师的骨肉?」
凤鸣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东凡的老将军苍颜,他就曾经对凤鸣说过,老容王应该不会让自己的亲骨肉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入宫顶替随时会被暗杀的小太子,那和替死鬼有什么分别?
难道他(的前身,苦命皆倒霉的安荷)真的是老容王从外面随便捡回来的流浪儿?
凤鸣心里七上八下,朝容恬看去,正巧容恬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一碰,显然都觉得媚姬的猜测大有可能。
三公主淌了一阵眼泪,已经变得稍微平和,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摇曳夫人和萧圣师是何等人物,谁敢有那么大的胆子,随便把他们的儿子带走,还交给西雷的老容王送进王宫?」
比得罪一个魔王更可怕的,就是得罪两个魔王。
这两个人,随便得罪一个,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大祸。
天下绝没有这么愚蠢的人。
就算有,谁又有能力盗走萧圣师和摇曳夫人的儿子呢?
众人的目光,不禁都古怪的瞄向凤鸣。
凤鸣担忧溢于言表,忍不住道:「先不要管我父母是谁,最要紧的是把容恬手上的毒去掉。」
除了容恬外,博陵算是恢复得最镇定的一个,对凤鸣解释道,「鸣王,情人血这种奇特的毒药,只有摇曳夫人会下,也只有摇曳夫人会解。要让她解毒,首先要明白她下毒的用意,西雷王才好想办法应付。」
容恬也道:「你不是说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难得看见凤鸣为自己焦虑担忧,容恬看起来悠然自若,恨的凤鸣牙痒痒。
媚姬斟酌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我还是不相信摇曳夫人会是鸣王的母亲。」
凤鸣想起匣子里抹的毒药就心寒,更加一口否定,「她怎么可能是我的母亲?她在匣子上下毒,她……」凤鸣似乎想到什么,骤然一震,猛叫起来,「她叫博陵把庆鼎的人头交给我,她本来是打算……」
「打算毒你,结果误中副车。」容恬知道凤鸣为自己担心,心里感动,低声安慰道,「连漫摄我们都能解开,何况区区一个情人血?这个毒性可比漫摄小多了。」
他本意是安慰凤鸣,没想到适得其反。凤鸣想起当年被若言加害,中了漫摄奇毒,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这种事难道要在容恬身上重复一次?当即脸色变得更糟。
博陵把详细情况一一说出来,「摇曳夫人将人头放进匣子后,再三叮嘱我们不要擅自打开盒子,否则湿气侵入,人头可能在未送到鸣王前就腐烂了。」
容恬语气森然,带着冷笑,「她对你们倒很关心,生怕你们打开匣子,不小心中毒。」
博陵一脸尴尬,「她只是担心不能毒到想毒的人而已。」
他和三公主也算倒够了楣,空有王室的尊贵身份,手中无兵无将,敌人却出奇的多,离国、繁佳、博临、同国都为了各种原因要对付他们。
如果这次的事不能圆满解决,帮助容恬解去情人血之毒,敌人的名单里将再加上一个强大的西雷。
那么博陵和三公主也不用再四处逃亡,索性自杀了事好了。
「为什么摇曳夫人要加害鸣王?」
「如果摇曳夫人是鸣王的母亲,绝不应该下毒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摇曳夫人为什么要谎称自己是鸣王的母亲呢?」
「摇曳夫人向来不理政事,为什么要下手毒害赫赫有名的西雷鸣王?」
「难道竟然有人能请动夫人对付西雷?幕后者不知是哪一国的人?」
「如果夫人真是被人请出山的,那人一定是西雷王和鸣王的仇人。」媚姬思量着问,「如果鸣王或西雷王遭遇不幸,谁会最高兴呢?」话材出口,她就立即就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凤鸣或者容恬遭遇大难,恐怕除了西雷外,其它十一国的君主和权贵们都会高兴的连设三天大宴。
刚刚归附西雷的东凡,则会立即重新上演一次争夺王权的好戏。
当今十二国形势诡辩莫测,实在令人头疼。
凤鸣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侃侃而谈,急得心如火燎。现在才知道容恬那种从容不迫的王者风范,真是难能可贵,想模仿都模仿不到的。
凤鸣听容恬博陵等讨论了一会儿,不大耐烦,别人都在深思摇曳夫人下毒的目的,凤鸣却磨牙恨恨道:「杀人就杀人,下毒就下毒,总该有个原因吧。也不让人带个话,说一下有什么目的,让我们怎么猜?就算留个纸条也好啊!」
他重重哼了一声,才发现房间已经安静下来,人人都恍然大悟地看着他。
凤鸣奇道:「怎么了?」
博陵轻轻吐出两字,「匣子……」
容恬已经长身而起,弯腰将桌上乘放着庆鼎人头的锦盒拿起,他反正已经中毒,也不畏惧盒上抹着毒药,打开盒盖,一把拽住干草似的人发,把庆鼎的人头提了出来。
「嗯?」
盒子底部原来被人头压住的地方果然有一张小巧的绢柬。
这绢柬不知是怎么制成的,通体素白,放在干枯的人头颈底,竟一点也没被染上污浊。
容恬用两指将绢柬捏起,居然还闻到一股清淡的幽香。一看内容,以容恬的沉稳,也不禁「咦」了一声。
「写了什么?」凤鸣第一个凑过去,看清楚上面的话,顿时瞠目结舌。
容恬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看看吧。」把绢柬递到凤鸣眼底。
凤鸣低头看去,也是眼睛一突,惊讶得呆住了。
绢柬上只写了一行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