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失窃案污点-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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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弟兄几个就一天到晚琢磨找这聚宝盆,也想有朝一日发大财吧?”
“你说的一点不错,兴他皇帝佬敛宝,就不兴咱淘点浮财?说句实在话,俺哥儿几个可从来没有偷过老百姓一针一线,拿的全是后产义财。这叫啥?对,叫义盗你懂不?盗墓也是个营生手艺,自古就有,反正这东西在地底下烂着也是烂着,你不拿他也会拿,如今那些当官的跑官儿都拿这东西,凭什么兴他拿就不兴我拿?”
小老汉默然不语。黑暗中的黄河平长出了一口气。
“你上过几年学?”
“那还是秦老师把我从破庙里领到学校,让我跟他读书,上到四年级,从没收过我的学费。我上学很吃苦,不瞒你说还当过一年班长哩。”
“你学过历史课么?”
“当然,我最喜欢历史,小时候除了钻墓道,就是跑到大相国寺听说书,像《 七侠五义 》呀,《 水浒传 》呀什么的。后来跟着我哥他们走文物道,辜负了秦老师一番好意,想想很对不起他这个老头儿。”
“你学历史都能记起什么故事?”
“多了,知道三皇五帝这些事,还有英法联军进北京。”
“英法联军进北京干啥?”
“烧了咱的圆明园,抢了咱的金银财宝呗。”
“可你呢,你和你哥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把咱的文物偷出去卖给老毛子,不也是把英法联军没干完的事接着干吗?”
“你是谁?!我咋瞧你说话像个雷子呢,你不也一样吃这一路吗?”小老汉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专吃你们这一路的‘一把摸’,可我从来不会拿祖宗的东西卖给外国人,这叫刨了祖宗的家业去卖国。”黄河平坐了起来,带起一阵风,差一点把蜡烛也给熄灭了。
“好哇,你原来就是‘一把摸’!怪不得这文物道上你一说就门儿清,你也不用假正经,你说说,你‘一把摸’倒过多少货,卖了多少回国?”小老汉把烛光对着黄河平的脸重新照了一遍,悻悻地继续说:“你甭老鸹站在猪身上说猪黑,我小老汉可从来不和老毛子打交道,俺的顾主可都是香港人、澳门人。”
“你这叫自欺欺人,蒙别人可以,还能骗过我?这些年文物走到港澳,明里拍卖,暗里走私,有多少好东西转到了外国人手里?现在有一批真正的中国人开始拿自己的钱去赎国宝,像圆明园被抢走的牛首、猴首和虎头,都用大价钱买了回来。你倒好,把掘出来祖宗的东西不停事儿地往外倒腾。比比人家的‘回流’,你是‘外卖’,人家是英雄,你是个啥东西,说句不好听的话,是个发国难财的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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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点 十九(3)
出乎意料,小老汉竟一声不吭地听着。
“世界上有四大文明古国,可一直持续到今天的只有中国。中国的历史靠文字记载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好多古书上还空着不少字,有的还是伪书,要靠这地下文物才能证实。这历史就好比一串珍珠,过去兵荒马乱天灾人祸掐断了这个链条,就得用文物考证来连接。皇帝佬把好东西带到了地下,这好东西也是聪明的老百姓造出来的,他等于把中国的历史、文化、科学都带到地底下陪葬。可惜中国几千年没有地下考古学,倒有几千年的盗墓史,把地下的宝藏祸害得七零八碎,恨不能掘地三尺,把祖宗刨个底朝天……”
看小老汉半天没说话,黄河平以为他睡着了,不料这家伙正把一双大眼瞪得溜圆。
“你说你说,俺全听着呢——难道这整天弯腰撅腚搞考古的还有这么大学问?”
“他们的功劳可大了。像这地下棺木,可以考证当时的水土气候、制造工艺;从储存的食物上可以了解古代的社会生活和农牧业;石刻的墓志铭就是史证资料,头顶上这星相图等于是今天的航空航天学。就连破碎的瓷片、车轮的印痕和残破的竹简都有很高的价值。考古发掘就是和古人交流对话;盗墓就是掐断祖宗的香火;倒卖走私,就是出卖历史——外国的考古比咱多了上千年,咱的历史却让人家外国人研究个溜够,老祖宗的东西守不住,连历史都叫人扛走了。”
“哥,你可不敢吓唬俺,小老汉可生来就胆小。”
“那我先给你说说远的,这黑水城的西夏文化,被俄国人搞走,现在在圣彼得堡收藏;敦煌壁画流失到法国;圆明园的国宝摆在大英帝国博物馆;咱要考古,得花钱到外国去看咱老祖宗的东西,你说揪不揪心——再说这近的……”
黄河平说着,突然听不到小老汉回话,他喊了几声,除了几声凄厉沉闷的回音,没有任何人应声,他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他急忙挑亮了烛光,发现身下的沙土像水银泻地,顺着青石缝越流越少,只余下浅表的一层。那个猴子似的地哧溜这时正趴在石窟壁角处,头拱屁股撅地从身下往外刨着沙土,一边瓮声瓮气地叫喊:“‘一把摸’,快来帮忙,掏出来再听你批讲……”
黄河平注意到,小老汉此时像蛤蟆似的趴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用手指点着面壁上的砖块顺序,很快,他抽出一块活动的壁砖,把一只胳膊伸进去向外一钩,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口。
“这里放着啥好东西?”黄河平诧异地问道。
“壁画啊,我跟他们玩了个真假猴王,六耳猕猴归他,这孙大圣可归我了。”说完扮了个猴脸儿咯咯笑着,把半截身子探入洞内,让黄河平拽住他的双腿向外拖。
一番费力地扯拽,把小老汉的肚皮都蹭得露了出来,他的双手却始终紧紧抱着什么东西,慢慢地从洞里拖出了一块木板,木板上面,竟叠压着十几幅精美的壁画。
烛油从手上顺着手臂涌下来,黄河平竟不觉得痛。借着烛光,他看得十分清楚,最上边的一幅画,就是那件持扇宫女图,在幽幽烛光的映照下,真好似呼之欲出的样子。
小老汉索性点亮了两根蜡烛,墓|穴中登时明亮了许多,洞窟中的众神像也好像在斑驳的光亮中复活,一个个笑逐颜开的样子。
“这就是近的,偷的是俺老师秦馆长的东西。”小老汉此时显得一脸的虔诚,“可经你老哥一点拨,这罪惹大发了,就是警察饶了咱,俺自己也饶不了自己——你得给出个主意才行。”
黄河平点了点头。
污点 二十(1)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GPS卫星定位的大屏幕上,英杰和何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小亮点,这亮点固定在那里已经很长时间了,现在又开始了移动。这亮点是黄河平身上的跟踪器在显示,说明小老汉和他在地下的活动正常。数日前,英杰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法,使黄河平取得了小老汉的信任,一同潜入了地下城,从刚刚发出的信号看,连被盗的文物也有了下落,英杰和何雨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从市局开车出来,天上飘起了小雨,透过窗前的刮雨器,只见远远近近的楼宇都笼罩在细雨迷蒙之中,整个城市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柔媚恬静的纱幔。此时街道两旁霓虹闪烁,飘来悠扬的乐曲。何雨注意到,车子的后视镜处挂着一个小物件,仔细看去,原来是不久前她送给英杰的那个紫玉雕的小镇墓兽,这玉兽光滑可鉴,做俯卧回首状,样子憨态可掬,全然没有常见的那种狰狞面目。
“你说这黄河平他们能从下边出来吗?”何雨的话语里透着担忧。
“按老爷子的分析,这小老汉是地下城网络中的蜘蛛,说不定啥时候就会从前面的大街口钻出来。”英杰减了速,爱怜地看了一眼旁边一脸疲惫的何雨说,“今天我请客,咱们吃海鲜去,菜河湾有一家新开的粤菜馆,烧的菜让你吃了这回想下回。”
何雨说,今天齐若雷夫妇打来电话专门在家等她回去吃个团圆饭,改天她再奉陪。英杰不再勉强,把何雨送到家门口时,帮助打开了车门。
“怎么,当了一天的车夫,也不犒劳一下就走吗?”
“你闭上眼,不许看。”何雨扭转身子,用纤细的指尖撮成鸟嘴状,朝着英杰鼓起的腮帮啄了一口,舌头夸张似的啧了一声,痛得英杰哎哟着睁开了眼。他看何雨咯咯笑着就要下车,一把就把对方柔韧的腰部揽住了。何雨来不及躲闪,顷刻被对方带着力量和火热的嘴唇找到了目标,一股男子汉特有的气息,连同几天未刮的胡茬儿,一股脑地摩擦着何雨细嫩的皮肤。
何雨的内心狂跳,她被点燃得几乎要陶醉了,看到对方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亮光,全身像发疟似的抖动,声音也变得语无伦次了。
“小雨,我,我太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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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没有做声,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她又能说什么呢?平心而论,她并不属于那种守旧的姑娘,同样渴望鲜花怒放的激|情。从这个角度,她觉得有些对不起英杰,从确定关系那天起,她从未让对方超越恋人的界线,表达爱意也仅限于拥抱。
被爱欲燃烧的英杰今天变得像头雄狮般的强悍,把她整个儿像羔羊一样抱在了怀中,一只手开始向她的胸部滑动,坚硬的嘴唇已开始触动了自己敏感的舌尖,一阵销魂的激|情正向全身流布……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个更深切遥远的吻浮现出来,连同那个人影顽强地占据了整个脑际,使她从沸腾的欲念中清醒过来,开始用一只手十分轻柔但很坚决地排斥着那只大手的滑动。
英杰的力度却没有减退,反而因阻挡用臂膀更热烈地箍住了自己,另一只手则粗鲁地侵入了禁区。
“英杰,你疯了,快松开!”何雨挣扎未果,猛然一个翻腕,将英杰痛得大叫一声,抽开了整个身子,这一手漂亮的反关节动作叫“金丝缠腕”,还是英杰的传授,不料被对方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这么狠心哪小雨,胳膊都要断了!”英杰吸溜着嘴巴,额头上都冒出了汗来。
何雨慌忙揉着对方的膀子,帮着活动手腕,又捧起了那只负痛的手,像过家家哄孩子一样用嘴吹拂着:“谁让你调皮不听话,下次要老实点,不许乱走乱动,你看,那只小神兽正瞪着咱们呢……”
何雨说着,迅速把警服理了个平整,将零乱的头发对着后视镜梳了梳,她意外地发现,英杰的那双眼睛却有些异样。
“这是不是老爷子的意思,你告诉我。”英杰抽回手,狠劲转动了一下酸楚的骨节,声音冷飕飕的。
“你瞎说什么呀,我给你说过不止一次了,你总得给我时间……”
“可你为我想过没有,老父亲躺在医院都快蹬腿了,就是不咽这口气,他就等着咱俩的事儿有个确信儿呢!”英杰狠命抓住了自己的头发,表情显得十分痛苦,继而发出了一声粗重的叹息:
“你说,是不是因为他……”
一阵可怕的沉默后,何雨的脸变得刷白,她拼命咬着自己的嘴唇,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这一切都映在后视镜上,英杰看得一清二楚。
污点 二十(2)
“英杰,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可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儿。”
“噢,说说看嘛。”英杰表示理解似的点点。
“他没有那么坏,我对他有一个基本了解,即使有那档子事,我觉得他也是一时失误,他是一个……”
“他是什么?他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你凭什么相信他,而不相信组织?!”
“他曾经是我的朋友,一个我信赖的人……况且,我还伤害过他。”她快要哭出来,但很快又面对着英杰,“英杰,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我又不能骗了自己,那样做是更对不起你。”
“何雨啊何雨,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如果你找了别人,看不上咱警察,我都能原谅,可他是什么?是一个败类,是杀害何队长的帮凶,是警队不共戴天的仇敌!这几年,他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物贩子,现在他又来勾引你,利用你的感情干扰案件,你太幼稚、太容易轻信人了。”
“英杰,你不是说要帮助他,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吗?我们一起让他重新站起来不好吗?他也曾经是你的战友,这次又拼上命钻到地下拱案子,我希望……”
“好哇,何雨,我真想不到你能这样用感情代替侦查原则。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得鬼迷三道,无组织无纪律,半夜去和他约会?!”
“英杰,你监视我?”何雨的脸色通红,连额头上都充满了血色,“我想不到你这样狭隘,你太不理解我了。”何雨从未和英杰翻过脸,这次是真生气了,因为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明白,那天她和黄河平在三孔桥的约会,完全是英杰从中作梗,才最终使她违约的。她十二万分地不理解,这男人们一遇情感上的问题,统统变得小肚鸡肠,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