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最冰冷杀人武器-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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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校的男生也来找她,守在她宿舍的窗户下面,一首一首地唱着当时的情歌。
她就趴在窗户边上听,听完了第二天他们再遇到她,她跟他们说,我不能跟你们在一起。
他们问,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年轻的人才有资格追着一个人问为什么。
她笑,不说话。
她不说话,他们就跟在后面走。她一个人去看电影,他们就买了票坐在她后面看她。
她年轻的时候真是很好看的,但是她不是很知道。
她以为就是这样的。生活就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
她去看望那个一直写挂号信的男人,她坐了很长时间的车,问了很多的路人,才找到坐船的码头。那一天她穿着长裙,当她沿着那条一直往下延伸的台阶往下奔跑的时候,她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提着裙子,好几次她几乎要摔下去。她站在那么高那么高的坡上望下来,她有点害怕,她想如果摔死了就看不见他了。她睡在六等舱里,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她觉得有一只男人的手朝她伸过来,当那只手接触到她的衣角,她一下翻身坐起。她没有再睡,她跑到舱外去看江水,江水在暗夜里忽明忽暗,江边是绵延的山脉,山脉忽近忽远。
她在下船以后一见到那个来接船的男人就拉住他的手。
她紧紧拉住他的手。
他带她去他住的房子。
早晨醒来的时候他要去上班,她一个人躺在一张铺在地板上的床垫上,床垫放在屋子中央。屋子很空很大。她看见门虚掩着,有一条缝,一个小孩正趴在那儿往里看。那是房东家的孩子。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她身上没有穿衣服,她就赤裸着身体埋在一层薄薄的被子里面,与那个小孩沉默对视。她后来一直记得,那个孩子看她的眼睛是如此冷静。
她现在想她怎么还记得那么多的旧事。
这些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也许多年以前她的生活要比现在的精彩很多。那种说法叫作生活的道路弯弯曲曲。
现在每天上班她都要经过一条种满高大花树的小巷,她觉得这是她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刻。秋天黄叶漫飞,春天落英缤纷,有时候她会看见两个环卫工人正在那里打扫落叶,他们刚把地上的这一堆叶子装起来,另一堆叶子又随着风向掉了一地,那两个工人这时候会哈哈地笑,她也跟着笑。
快乐是很短暂的。她知道。
她以前不知道。
她以前收到那些信的时候也是快乐的,后来就不一样了。后来她在那间房子里看见女人的拖鞋、发夹、唇膏、洗面奶、毛巾,甚至打开衣柜,她看见里面有一条铁锈红的裙子,那种带袖的连衣裙,只有上了一定岁数的女人才会穿的样子。她没有问他,她装作没看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装作自己很开心。
他跟她说你快点来我很想你,他在信里是这样说的。
他下班回来,看见她坐在窗台上咬指甲,形态犹如一只小鸟。他说你不要动,我给你画一幅肖像。她身上穿着他的毛衣,光着的两条腿在窗沿上晃啊晃,晃啊晃。初春的阳光那么好,但是她打了一个冷颤,他没看见。
她后来带着那幅肖像离开。临走时她一直对他微笑。
第三部分在清凉的星期六早晨醒来(4)
她把那幅画贴在宿舍的墙上。画上的女子很好看,但是她认为那不是她自己。有人来问起,她回答啊那是我崇拜的一个女明星。
他的消息被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带过来。女孩兴高采烈地提起他:他给人揍了。
他与房东的老婆睡觉,房东就躲在自己家的床下,等事情发生到一半的时候房东从床底下钻出来,与此同时门外进来一群精壮小伙,他们用拳头揍他的鼻子,用热水瓶敲他的头,用刀背砍他的手,那场战斗一直从屋里进行到屋外,从三楼继续到一楼,直打到路人兼知而他最后被人丢在医院的急救室。
女孩眉飞色舞地说,打得好!
女孩最后还承认,其实她也跟他睡过了。还有好多女孩子,她们都与他睡过。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刚从医院出来,她躺在宿舍的床上,身下一直在汪汪地淌着血。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她的床单已经一层层地染红了。她脸色青白,一言不发。半个月以后她又去了一次医院,那个笑容冰冷的女大夫又给她再做了一次清理手术。她回学校,参加毕业答辩,答辩通过的当天她不得不再次去了医院,这次医生说她感染了。子宫内膜炎。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从那时候起她开始觉得自己果然是在梦中。好多事情都不再真实起来。贴在墙上的那幅画不是真的,奔跑过的那些急转直下的台阶也不是真的,疼痛不是真的,手上吊着的那根输液管也不是真的,那些淡黄色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在很深很深的夜里。她听见自己的碧海青天夜夜心。她在入梦以前就想,醒来以后这一切就该结束了。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她的大学生涯真的结束了。
她后来就迷恋上了喝酒。红的酒或是白的酒。但这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不知不觉的事。不知不觉她发现年华如水流芳华易逝。她发现身边有一些人,他们来了又去了。他们聚在她周围,又逐渐散去。她有时候感觉自己在跳着一种转圆圈的舞蹈,从一个男人的手里,换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手里。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她在一间酒吧里遇到一个法国男人,那个男人在昏暗的光影中凝视她的眼睛。后来他跟她说,你有很美丽的眼睛。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过她的脸,停留片刻。她心里想起那个著名的女人的话:我深爱你这备受摧残的容颜。她呵呵笑起来。法国男人就俯下来更深地看着她的脸。她笑着走开了。酒吧里的音乐很动人,但不是她要听的那些。她要听的是那种在深夜里可以一直陪着她陪着她坐到夜很深坐到人已散坐到灯火熄灭坐到酒味变淡的那种音乐声。酒吧里的各种音量很响很嘈,可是她听不见。
她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养成这种不想听的听不见不想看的看不见的好习惯。
她从酒吧出来,风很冷,她穿得很单薄,她用双臂将自己围起来。为你我受冷风吹,她不知道她是为了谁。她在出租车里悄悄地哭了,还是被司机看见了,司机问她,怎么了,姑娘?司机把一盒纸巾递到她手里。下车的时候司机跟她说当心点,她说多谢。然后她弯下腰来,脱掉脚下的高跟鞋。她喜欢光着脚丫走路,她在一个冰冷空旷的房间里曾经这样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当时有一个男人在她身后说,你光着脚的样子真好看。她试着重温那天的梦境,她踮着脚,脚下的灰尘飞飞扬扬,像当初某人温柔的触碰,轻轻的一下,又移开了。
像当初的恋恋不舍,这一切都变成回忆里的梦境。
她又回到梦里,这一次她梦见天空下雨,而她走在一条寂静的路上,两旁是开满雪白粉红的花朵的树林,她一直走到一个门前,她敲门,门里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很年轻,也很冷淡没有表情,女人说,他不在,他出去了。然后警惕地看着她。
她说哦,他出去啦。
她站在门口,彷徨失措。
她不知道她究竟该到哪里去,而她找的那个人—他究竟是谁?而她每次找他,他都不在家。
她一直在梦里寻找他。
有一次她真的找到他了,他就站在她面前,可是他面目模糊,他还很忙碌,他的脸上有不耐烦的表情,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在梦里却那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她就是听得见。像多年以前,有个人没有说出来的声音,被她听到了。
她觉得很惭愧,也许不知道要好一些。
她为自己难过,就开始哭泣,直到把自己哭醒。直到枕头也湿了,她翻过身,把头枕在干的那一面,继续睡。她愿意睡过去,永远不要醒过来。醒来就要学习忘记。
那个法国人在找她,他去到她常去的那间酒吧坐着等她。她的身边总是换着不同的男人,他们有的很高大有的很英俊。他知道她喜欢漂亮的人和事,那些漂亮的男孩子他们只差没有戴上耳环穿上裙子。而他只是一个瘦削的法国人,鼻子很大,眼窝深陷,下巴很尖。他知道凭他的长相诱惑不了她,但他有的是耐力。他坐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等她。等她空下来跟他说句话。等她转过头来他要她能够看见他。
第三部分在清凉的星期六早晨醒来(5)
她知道他的存在她就是不爱理他。她不想知道这个乱糟糟的外国人整天意乱神迷地望着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喝多了酒根本就记不起他的名字,她常常在微醺的时候好像突然发现了他似地问,哎你叫什么名字,一晚上问好几次。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我叫安。
她有时候会恍然,哦,我刚才已经问过你了。
有时候她又忘记了,她凑到他的面前,她说,嘿,你是谁呢,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说你喝酒吗?
她问他,你会跳舞吗?和我一起跳舞好不好?
她拉着他的手走到酒吧的中央,她的朋友就走过来拉她,他们跟安说,她喝醉了。她把手从他们那里抽出来,她继续扯着安,她说你们走开我跳个舞。她回头对着安笑,她笑一下安的头就晕了,他想她即使整晚都在戏弄他那又怎么样呢,她现在冲他笑啊。
她在安的身边转啊转,转啊转。
她赤脚穿着红颜色的高跟凉鞋,鞋跟摇摇欲坠,但她还在转啊转,转啊转。
安后来就带了玫瑰花来等她,白色的或是红色的。
安最后一次带玫瑰来等她的时候,她没有喝酒。她坐在酒吧露台的长椅子上,披了深紫的披肩。安把那一大捧未开的玫瑰花蕾递到她手里,他跟她说我要回家一个月你要帮我照顾好这些玫瑰,他说你还要好好地照顾你自己不要喝那么多酒,他说我回来的时候我想你嫁给我好吗。
她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她说好好好,你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吧。
安低下头来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
她觉得像安这样的男人应该出现在上上上个世纪,她想起安居然千里迢迢地跑到中国来跟她谈一场中世纪的恋爱简直是不可思议就像一个奇迹。她笑起来,脸上出现奇异的红晕,她伸出手跟安说,安,你过来,抱抱我好吗?
安就蹲在她的身旁用手臂环着她,他抚摸到她背上的肩胛骨,以及露在外面的皮肤,冰凉细腻好像她是瓷器做的。
那个法国男人后来就走了。
她把他送给她的玫瑰花插在玻璃瓶子里,那些花足足开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看着它们慢慢绽放又渐渐凋谢。
她常常坐在窗前,桌子旁边,逐渐凋落的花瓣旁边。
她相信不会再有中国男子来爱她,所以她开始选择等待外国的男子。
她有一个月没有喝酒了,她在一个月以前就被医生警告了不能再沾酒精。那些花瓣掉了一地的时候,朋友在她家里的地板上面发现了她,旁边是一些空酒瓶。她因为胃出血被送到医院里。
她又闻到熟悉的梦境里的味道。贴在墙上的那幅肖像是不是真的,奔跑过的那些急转直下的台阶是不是真的,疼痛是不是真的,红色的血是不是真的,那些败了的花儿是不是真的……她在入梦以前就想,醒来以后这一切又该结束了。
她醒来以后照着医院里的镜子,她的笑容惨淡忧郁。她想这样的笑你还可以笑多久呢,你就要老了,你的嗓音沙哑,你的神情暗淡,就像我现在这样。到时候还拿什么来笑?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
她又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
出院以后她开始照常上班,经过那条种满花树的小巷子,她发现路边有家人的阳台上伸出一种淡粉红的小花,层层叠叠,挂了一墙壁,她站在路边看着那些花,那个熟悉的环卫工人就走来告诉她,他说那些是蔷薇花。极好养的花。
她这才想起,原来她的名字叫蔷薇。蔷薇花的蔷薇。
原来她的日子还要继续。
故事讲完了,电影就散场了,灯亮了,观众站起来。可喜的是她自己的故事没完没了。
听说那个叫安的法国男人回来找过她,她不想给他找到,他就找不到她了。事情通常就是这样开始,或是结束的。
第三部分手表(1)
我应该说我本不该对生命存有任何幻想,我应该明白生命自有其轨迹,而我本来无能为力。
但是我不甘心,我以为总有奇迹发生。像一个垂死的植物人躺在病床上,众人对他围观,最后医生总结说,我们只有等待奇迹发生了。我总是忘记奇迹不会发生在如我这样的普通女子身上,相貌普通,身世普通,连工作也普通。我就像那个整日躺在病床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