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海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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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请原谅我对女性心理缺乏研究;其次,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冒着枪支走火的危险;再次,在没有察觉她身上携带定时炸弹的前提下,我无意仗着自己在体格上的优势去打倒一个女性。”
这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丝毫没有隐瞒。
“如果人能够事先预料到事情会以什么样的进程发展的话,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如此之多的遗憾了。”
思索了数分钟,莫晟茗的视线再度停留在我的眼中。
“很犀利的言辞,你不当律师实在是可惜。”
“谢谢赞美。不过在我看来,姜,确实是老的辣。”
“受伤的姜先生现在正在那里面。”莫晟茗翘起大拇指朝手术室的方向比了比,“小葱,请称呼我为蒜先生。”
一时之间,我有一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请问,所谓的‘小葱’——是指我吗?”我眯起眼,危险地盯着他。
“那是当然。修聿是姜,你自然就是葱。”莫晟茗用一种‘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没什么好争辩’的口吻断然道。
至此,我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莫晟茗是个精于演戏,善于伪装的高手。
回想起数日前他在‘Blue Melody’以假乱真的那场‘暗恋SHOW’,以及一小时前他在病房里充分演绎的‘暧昧SHOW’,我的恼怒指数顿时呈直线攀升趋势。
“演技高超的蒜先生不做演员真是可惜。”我模仿莫晟茗的口吻予以反击,“你那两场自导自演的戏码是为了自娱,还是为了愚人?”
“两者皆有。”莫晟茗回答得不痛不痒。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秉性。”我甩干双手,走出盥洗室。
“一点不错。”莫晟茗的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少年时代因为亲眼目睹了双亲由相爱到离异的全过程,从此不再愿意相信爱情的人在遇见爱情时会下意识地逃避,这也是秉性在作祟吧。”
我停下脚步——
“正是因为不相信爱情,所以对我而言,这世界上也就不会有爱情。”
“钻在沙堆里的鸵鸟比较容易闷死。”莫晟茗的笑依然可恶。
“干卿底事?”投下硬币,按住自动售货机的咖啡状按钮,温热的罐子‘咕咚’一声掉落在凹槽内。
“唔……果然是条冥顽不化的鱼。”坐在自动售货机旁的长椅上,莫晟茗敲了敲扶手,“这样的话,我还是支付现金好了。”
我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你拒绝修聿抵债的话,那我只能用现金来支付观赏费。”扬了扬眉,莫晟茗像是放弃般地耸耸肩。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莫晟茗的不打自招立刻唤醒了我心中的疑点,这是导致向修聿此时形同坏掉的机器般躺在手术台上等着‘修理’的直接原因。
“你说呢?”
速溶咖啡因在我口中泛起了阵阵带着微酸的涩味,“我对哑谜没兴趣。”
“这么说吧,无论在什么样的恋爱形态里,先举白旗的人总是比较吃亏。”莫晟茗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何不说你才是他旧伤变本加厉的罪魁祸首?”
“我承认是我没有考虑到这起意外事故,但正像你所说的,如果人能够事先预料到事情会以什么样的进程发展的话,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如此之多的遗憾了。”
莫晟茗意外得坦白,也意外得狡猾。
“如果你真的不爱修聿,那就不要给他希望,也不要心疼他的伤。”
“抱歉,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过他希望。”
将易拉罐扔进铝制品收集箱,心中的焦躁感随着刺耳的声响油然而生,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说白一点,你的存在就是一种希望。除非你离他远远的,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刚好我正有此意,这次去法国,我会考虑定居的事宜。”
“很好。无论是对修聿,还是对你,这种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方式都是一种解脱。”
“一举三得?”我讽刺地一笑。
“没错。”莫晟茗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更准确地说,是一举四得。除了能让小语保住她的夫婿外,我也能继续占住我最有默契的好友,兼床伴。”
***
昏暗的病房里,我静静地凝视着向修聿因麻醉效果未过而沉沉睡去的脸庞。
数日以来,这已不知是我第几百次这样毫无禁忌地看他,却完全不用担心会陷入那两潭深邃中去而无法自拔。
除了血亲和挚友外,这是我生平第二次对上述两者以外的人产生想要了解和细细观察的冲动。而第一次,是我选择的伴侣——小语。
从医院右侧圣殿音乐广场里传来了隐约的钢琴声,《星空》飘渺的旋律让我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我和小语相识于两年前,而我第一次见到向修聿是在半年前。
如果一个男人只有皮相精彩,那么姑且称他为孔雀;加上金钱的后盾,可以称之为黄金单身汉;再加上睿智这笔财富,可以被誉为钻石王老五;如果连修养都一应俱全,那么他就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和向修聿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我初次了解什么叫做完美——至少在我视力能及的范围里,他所展现的一切都让我欣赏,颠覆了以往我对水银灯下所有‘星人类’惯有的偏见。
在那一天,我的身份是准女婿,而他则是准岳父。
在我们的连接点——小语的强烈要求下,我们不得不以完全陌生的默契合奏一首用来代替求婚词的曲子。曲名很俗,但却又是意外的贴切——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小语知道我在等她答应成为我的妻子;然而,我却不知道有一个人用了十年的时间在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奇迹。
那一天我的小提琴和他的钢琴意外得默契,没有难以入耳的庸俗歌词,连曲子也变得单纯、悠扬且令人神往。一曲终了,既陶醉了在场所有的人,也震撼了我——自十五岁开始以小提琴手的身份登台以来,从没有一个人能和我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即使是最顶尖的钢琴家也做不到。因为,在小提琴弦下徜徉着的是谁都无法了解的真正的属于我自己的灵魂。
所以,在那一天,我深信,那只是偶尔的巧合;也或者是因为小语的关系,才使两个分享她生命历程的男人有了如此心有灵犀的默契。
——然而真正的事实,却是叫人如此心悸。
平凡如我追求简单,对多愁善感深恶痛绝。所以,我拒绝是非,以及会随着是非牵扯而来的种种纷扰。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因此,如果我和他能在我的双亲离异之前就相知的假设不会成立;同样地,如果我和他能在我和小语相识之前就相恋的情节也不会发生。
所有的这一切,或许早已注定了我们无法相守。
俯下身子,我给了他最后的吻。
……温热贴着冰冷,一如我们第一次唇对唇的亲密。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转过身的同时,我感觉到了他的凝视。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漫长的沉默中,我们谁都不曾开口。
“Te Amo。”
低低地,我用几乎无法听到的声音说道。
当最后一个音消失在空气中时,门已静静地合上了,徒留一室的寂寥和落寞。
***
开罗机场
1号候机厅巨大的电子看板上清楚地显现着‘Cairo…Paris BR746 7:15PM’,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时针和分针正指向五点四十五的位置。
在呈长条状排列的候机椅上坐了下来,无事可做的我侧首望向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灿烂的夕阳和晚霞。
凝视了天际许久,我随手从包里拿出铅笔和空白乐谱,记录下浮现在脑海中的旋律。十分钟后,我看着已完成的初稿微微地牵动嘴角,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如果现在哲也来邀谱的话,这首曲子会很适合NARAKI OKARA痴情的忧郁王子形象。
抛开谱子和笔,我继续看夕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光芒,一丝一屡地黯淡;缘分,一点一滴地枯竭。
没有永恒,有的,只是短暂的记忆和凝结的化石。
“你是俞虞?”
突兀地,一个高挑的影子出现在我的眼前,挡住了我的视线。
端详了她三秒,我得出了结论:是个大美人,但绝对不会是个大美女。虽然‘她’长发飘逸,彩妆宜人,迷倒众生万千。
“看来哲也守株的本领还不够好。”
我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日本人,‘她’的中文说得相当流利,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关于这一点上,哲也应该向‘她’学习。
“显然是如此。”
话落,‘她’忽然猛地拉起我的前襟,重重地吻住我的唇——
“这一吻,是我很迷上你的宣誓。”
就在他放开我的那一瞬间,我站直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傲人的俊脸上留下一个五彩斑斓的记号。
“这一拳,是对任性小孩的惩罚。”
“你只比我大六岁。”
全然不顾脸上面积可观的淤青,NARAKI OKARA直率地看着我。
“已经很够了,我对幼齿没兴趣。”
提起背包,我拿出机票准备Check in。
“只要你对男人有兴趣,一切都好商量。”
像是超级市场的推销员处理明天就要过了保质期的商品那样(虽然现在他的模样看起来十分逼真),NARAKI OKARA卖力地推销自己。
“如果你能把自己‘做’老一倍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我停下脚步,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俞虞喜欢欧吉桑?!”显然,NARAKI OKARA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你有意见?”我继续大步向前走。
“意见的话是没有,但我觉得你的这个嗜好不太好。”NARAKI OKARA提着自己的行李犹如跟屁虫那样紧随其后。
“我的嗜好跟你什么关系?”我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还有,难道你也要去法国?”
“对啊。”从兜里掏出机票挥了挥,NARAKI OKARA坏笑,“按照哲也的预定行程,我明天上午要抵达巴黎拍摄写真集。虽然航班晚了你一天,但没有关系,我现在就去办提早手续。”
“你怎么知道我在开罗?”
“哲也手机上的短信息写得很清楚咩!”大偶像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这么说,是你歪打正着,还是我运气不好?”我斜睨着他。
“前者比较美好。”NARAKI OKARA正儿八经地合掌朝天拜了拜,“瞧,我刚下飞机就遇到了你,这说明我们之间很有缘分。”
“孽缘比较贴切。”我第三次开始朝前走的动作,“好了,很高兴认识你,NARAKI君。再见。”
“我要跟你一起去巴黎!”日本流行乐坛的当红忧郁王子摇着莫须有的狗儿尾巴。
“我拒绝带一根幼齿尾巴去见我的爱妻。”我转身投下炸弹一颗。
“什么?!你已经结婚了?!” 大偶像电晕无数少女的眼珠开始有转圈的趋势。
“难得哲也没有告诉你。”我似笑非笑,递出机票和护照,取得登机卡后我向海关走去。
“等我一下。”
NARAKI趁我不注意,挟持了我的随身背包做‘包质’,一溜烟朝着总服务台跑去。
“喂!”
“小姐,四十五分钟后起飞的BR746还有没有空位?我要把明天下午的预定航班提早到这一班。” 大少爷很顺口地给人添麻烦。
“请稍等一下。”
“基本上,你这个旅伴并不受欢迎。”我准备以谈判姿态解决‘包质’问题。
“没关系……”
不料,他的话刚开了个头,就哽在泛白的脸色里。
“喂!”我眼明手快地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NARAKI?”
“……我的……胃……好疼……”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五个字,他的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总服务台的小姐立即打内线唤来机场的医务人员。
医务人员当机立断地将NARAKI大少爷‘请’进贵宾室休息,而本欲登机归去的我也不得不充当临时保父兼看护。
“他没事,只是长时间的空腹引起了胃部的痉挛。”十五分钟后,医者得出了结论,“适当饮食就好了。”
“谢谢。”等机场服务人员都离开了贵宾室,我立刻不善地看向他,“你究竟多久没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