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产床:29位分娩母亲访谈录-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一般说,假孕者都有强烈的生育欲望,这种心理状态在一定条件下会引起生理变化。心理学研究也表明:女性的可暗示性远比男性强。这一女性的心理特点,反映在孕妇上,就不能不引起妇女的重视,什么样的心理暗示对胎儿和母亲最好?妇女的直感较男性强,所谓直感实际就是心理对外部环境的感应。母亲用直觉和爱感受世界,常常是一旦相信什么,往往就会把它看成事实,哪怕那是个梦幻的不真实的世界。所以,鲁迅先生说过面对“母爱”会感到恐惧,因为它是盲目的。
母爱的盲目性和女性的心理暗示是由妇女独特的身心结构造成的。孕育过程中的母亲心理与一般的女性心理有极大的不相同。因为身心的双重负重,母亲坚强也脆弱、敏感易偏执,尚若孕前原本的心理基础搭建的不够牢固健康,那不良的心理暗示就会造成严重的身心疾病。而生产后母爱的盲目性就更会泛滥成灾。
“女性并不只是通过某部位,而是全方位地,展现自己是女人。性别不仅仅决定了女人的身体构造,更显示了女人的性格特征及她的聪明才智”(19世纪末期,皮埃尔·鲁塞尔第一次揭示女性所有的自然本性)。
一个女性一旦进入生命的特殊阶段,如果社会的进步足以保障满足她对生命基础知识的渴望,社会除提供给适应她本人的技术、治疗和护理以外,余下的就是靠自己对自己的拯救,精神力量的大小直接作用于你的心理状态,你的精神是不是足够强大,强大到能支撑两个生命的力度?而不会迷失在虚拟的自我空间里?
十万火急宫外孕(1)
受访人:宋小雅
年龄:38岁
受教育程度:大专
婚姻状况:1988年结婚
健康情况:1989年生育、有流产、宫外孕史
职业:公务员
个人档案
我有限的、短暂的青春岁月不断地被这些恼人的事件所打搅,让我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咽不下的是,我没有从夫妻生活中得到什么快乐,却一次次为此走上手术台……女人的呼喊女人的血,在这里看到的太多了。这里的事情也许很少为外人所知,女人们在这里痛苦的经历,谁出去之后还会述说?
十万火急宫外孕
好像一只正在奔跑的兔子我一下掉进了白色的陷阱里。我躺在病床上不敢乱动,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枕套,医院里那种特有的味道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弄得我心里更加紧张。
“28床,你怎么了?”相邻的病友问我。
我稍一愣,才反应过来,28床就是我:“医生怀疑是宫外孕。”
“宫外孕啊!可危险了!弄不好要命的。你可得当心点。”隔床的一位年纪大的病友说。
一听这话,我鼻子一酸,眼泪跟着就轱辘下来了。想想我自己,打从结婚过来这几年就没有消停过,这怀孕啦,流产啦,折腾得都快搭上小命。结婚当月就怀孕,说是“坐床喜”,其实我一点也不喜,和先生各住各的集体宿舍,首先发愁生下孩子没地儿养,就是因为怕做流产才犹犹豫豫月份大了,不得不生下来。谁知其后一发而不可收,一而再,再而三地怀。吃药,反应大,对着马桶吐得起不来。带环,带环也怀。避孕套效果好吧,先生认死不用。说一戴上那东西,立马“疲软”。说起来带环还有一段血泪史,头一次带环,出血,哩哩啦啦总有。上医院看,医生说,“不适应,过一段就好了。”过了3个多月了,血越出越多,人也只剩下80多斤了,回老家时妈妈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就请了一位在当地有名的妇科大夫给我把环取了,还得清一次宫,跟做流产手术差不多,大夫说,清出不少陈旧积血。我妈拿鸡蛋红枣炖桂圆猛给我补,蜡黄的脸上,才时不常地现出一点红晕。
我有限的、短暂的青春岁月不断地被这些恼人的事件所打搅。让我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咽不下的是,我并没有从夫妻生活中得到什么快乐,却一次次为此走上手术台。每次怀孕流产,不光是身体受亏损,精神上也饱受折磨,害怕、担忧、烦躁,还一肚子委屈没处倒,情绪沉郁到最低点。这些事故的另一个后果是,导致我对夫妻生活毫无兴致。每一次都担心吊胆,现在想来真是辜负了大好年华。就那还保不齐会有哪次失误。有一次我去北京262医院做早早孕流产术,给我做手术的老大夫叫她的助手:“你快来看,这是典型的子宫前倾,她是高产型的。”当时我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听了这话脑子里立刻现出一窝挤挤拥拥的小猪。
为了减少高产的数量,我只好再次冒险带环,没想到这次更糟,子宫里呆不住,跑到这子宫外去了。直到躺在床上,我对宫外孕这个词还觉得陌生又遥远。对陷入失去自由的现状感觉亦真亦幻。医生的紧张态度弄得我也跟着紧张,搞不清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我被特殊看管起来,不能回家,立刻住院。送到病房里还不断有医生来看望我,我被郑重地告知:“绝对卧床,不能随便走动。”
“能上厕所吗?”我问。
医生很严肃地说:“能去。但是站起来的时候要慢,大便不要用力。不管什么时候肚子疼时立刻叫大夫。”
我住的病区是市妇产医院的计划生育病房。但在这里的大致是三种人:一是引产的;二是做绝育后的疏通手术的;三是宫外孕者。我们第四病室有10张床位,这三种人都有,差不多每天都能听到引产者痛苦的喊叫,我的病室紧挨着手术室,也差不多每天都能听到小推车吱吱地把做疏通手术的人推进推出。在这里,可以真切地体会“男人流血在战场,女人流血在产房”这句话的描述。一盆子一盆子的血水往外端,卫生间天天都扔着一地浸透血的纸沓。打饭的时候,女人们几乎个个是无力地拖拖拉拉地从各自屋里出来排队,有个从新疆来做疏通手术的女人在这里住了很久,她的腰变得有90度,总是用一只手捂着肚子。
除了尽可能躺着不动,我没有更多的事情可干。因为我的宫外孕没有破裂,医生对我采用保守疗法,喝中药。我总是认真仔细地喝,喝得一滴不剩,我知道,我是否能尽快出院,就全拜托在这些苦药汤上了。其他的治疗还有每星期那位女中医大夫看望我一次,给我开出下个星期的药方,每周五清晨抽一次血,去化验血液中某种东西含量的多少。我仍是全病室最受医生关注的人,每天夜间都有值班的大夫轻轻走到我床前,查看情况。
从进到病房的那一刻起,我最迫切的心愿就是尽早离开这里。其他病室的宫外孕者医生都给她们开了刀,一般来说受精卵着陆在输卵管的某一个部位,打开刀口,个把星期拆线就可以回家了。我很羡慕这样的速度,也想让医生给我用这个法儿,可是我又害怕上手术台开刀的那个过程,我想,开一次刀、受一次惊,搭上把绝育手术也做了,以后就省得再有此等麻烦了。又想,真要把绝育做了,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有这个功能担惊受怕又受罪,真要是没有这个功能了,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翻来覆去地琢磨。
十万火急宫外孕(2)
在我之后,29床的一位病友也是宫外孕,她和我一样喝中药,喝了三个星期的时候,有一天早上查房,大夫在她腹部上左右按压,然后说她宫外孕已经破裂,腹腔内积满了血,得立刻手术,赶紧通知家属来。看到她一脸惊恐地被推进手术室,我也怕像她似的,熬了几个星期,终跑不了挨一刀。我壮壮胆,又去找医生,说:“大夫,给我也开刀吧,再把绝育手术也做了。”大夫抬眼瞄了我一下说:“人家都是怕开刀,你追着大夫给你开刀。怎么说开一刀也伤元气,出院是快,回家且得缓呢。想做绝育,孩子几岁了?”“7岁。”我忙答。“7岁太小,做绝育早点。你有保守成功的希望,回去踏踏实实喝药吧。”我怀着既沉重又轻松的心情回到床上,不再三心二意。
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让我很为自己庆幸。
一天中午,我们刚刚吃完午饭,忽听外面一阵嘈杂、急促的脚步,夹着远远传来的喊声,“快把手术室的门打开!有急病人!”“哐、哐、哐”一群人推着一辆病人专用的车,裹着一阵风,冲进了手术室,不一会儿,病人又推了出来。消息传过来说,病人死了,她死于宫外孕大出血,她家住亚运村,早上要上班时肚子突然剧痛,她丈夫以为是阑尾穿孔,送到附近的一家医院,左检查右检查之后才发现不是阑尾穿孔而是宫外孕破裂,急忙打“120”急救车送到市妇产医院来,从急救车上下来人已经不行了。她丈夫昏倒在电梯门前。
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去观望的病友回来说:“6病室那个宫外孕的———就是挺胖的那个,血压一下子就到零了,正抢救哩!”虽然有威胁,但我有种安全感,住在病房里,有情况也好说。我尽可能地躺着,从进医院来肚子一直发胀,我不敢太大意。
那几天里,病友们净谈论些有关宫外孕猝死的“案例”。我心里暗想,这次出院之后,哪怕永不沾我丈夫,也不能再冒这个风险了。丈夫来探视时,我反复向他表达这个中心意思,并把那些“案例”讲给他听,以期引起他足够的重视。说得丈夫满脸的无奈和惶恐。
中药治病来得慢,渐渐地,我成了老病号,病房里的病友走了来,来了又走,更换了一拨又一拨。有怀了孩子不想要的,也有为要孩子做绝育后输卵管吻合手术的。为生育,女人们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新来的34床是做吻合手术的,她6岁的儿子在水塘边玩,掉下去淹死了。做手术前一天,病人需要清肠,医生给一包药,是泻药。34床一丝不苟地按时吃药,一趟趟地勤于上厕所,一天之中绝口不吃东西,晚上护士不得不给灌肠,34床很庄严地更换了内衣,带着一种刚毅的神情去接受灌肠。半夜里,突然“扑嗵”一声响,大家惊醒后赶紧开灯看,原来是34床从厕所回来晕倒在病房门口。把护士叫来,说是虚脱,给喝点红糖水吧。但34床坚定地不张嘴,清醒过来后,她只说:“我一定得让手术成功。”
35床是来做引产的,20多岁挺年轻,病友们说她“还没结婚呢。”吃下去堕胎药之后的那个晚上,我们一屋的人都被她一声紧一声的惨叫搞得紧张不安,只见她双手反抓着床头,脑袋使劲往墙上顶,恨不得要扎到墙里头。通红的脸上泼了水似地全是汗,直到一个拳头大小的胎儿从她体内脱落出来,她才脱离剧痛的苦难。
女人的呼喊女人的血,在这里看到的太多了。我住院期间正是隆冬季节,我踱步到窗前,看着一窗之外朔风吹,碎雪翻卷,感觉窗外是一个世界,病房是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事情也许很少为外人所知,女人们在这里痛苦的经历,谁出去之后还会述说?
终于有一天开始像来月经一样出血了,疙疙瘩瘩的东西往出掉,慢慢悠悠中药汤终于显出了威力,我有一种解脱羁绊的高兴,医生也高兴,在我住院的两个月中,我是病区里惟一用保守疗法宫外孕成功的病人。
出院的那天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温和而慈爱,一步步走下医院门前的台阶,我觉得像出狱似地重获了自由。但是这段住院的经历给我留下了一个后遗症、谈怀孕而色变。
访谈中惊异地发现,遭至宫外孕的女性不是极少数,百位里起码有近十位。大部分都是毫无知识和心理准备情况下爆发,历以生死,死里逃生。然后,当事人和周围亲友才缓过神儿:呀,这就是宫外孕,没听说过。
如果不是死里走一回,“和平”日子里,有多少结了婚的女人知道宫外孕的一般常识?曾问过几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都摇头说不知。
北京市妇产医院副主任医师张玮说,宫外孕这些年越来越多,跟妇女不节制地做流产手术、把流产手术当家常饭吃,导致子宫内创伤,因宫内不容易坐胎便转移到输卵管安家。另外,不洁的性生活也是发生宫外孕的多种因素之一。
许多人既不知自己身体里是怎么埋下的定时炸弹,更不懂、不重视定期检查身体的重要。早些年,妇科检查作为公家单位保护女职工的福利,每年或隔年会迫使许多妇女去例行公事做检查,许多人对此事虽敷衍了事,但毕竟能起到排雷的客观效果。如今大部分单位忙于抓经济、权利(福利)下放。妇女们也不愿再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受那份儿罪,免了。好像从此身体不是属于自己的。原来属于公家,现在不知道该属于谁。
十万火急宫外孕(3)
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