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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亲历产床:29位分娩母亲访谈录-第24部分

小说: 亲历产床:29位分娩母亲访谈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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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天破水,下半夜宫缩,开到三指,我耐住疼没叫。生孩子有两种疼,一种疼前面(肚子),一种疼后面(腰)。我疼后面,是属于子宫后位的人,感觉腰要断。对面床一女的嗷嗷大叫,一直叫,我就跟她说别怕。咱们说说话,说话能转移注意力。她气喘喘地问:你不是第一次吧?



妈妈,我从哪里来(2)
  早8点医生护士上班了,看我开不下去,就决定打催产素,吊瓶子。可针打进去反而一点宫缩都没了。我心里明白书上说,打催产素讲究时间恰到好处,打的时间不对,反而有负作用,抑制了宫缩。果然发现胎位不正常,胎位变了,头变枕位。我这人真是很理性的,当时没一点紧张和害怕。脑子里惟一反映出的是哪本书里哪段话怎么讲的,像过电影一样,好像躺着的不是我,站着的才是我,我是行使权力的医生。
  医生的手真是让我终生刻骨铭心。怎么长出这么大一双手呢?它就那么生硬地伸进去了,伸到子宫里去。在里边摸、拉、转。它试图把孩子的头转过来。天哪,子宫壁那么薄,各种器官原来都是各就各位的,生拉硬扯,子宫会不会扯破?第一次失败了。下午2点开始第二次,我已被折磨的死去活来,胎心不稳,大起大伏,孩子的心率70,几乎快没了。我是听到护士跟医生悄声讲的,护士还说:像她这种情况,是不是该剖了?我顾不得疼,全身警觉起来。我观察到医生似乎瞪了护士一眼,好像并不赞同她的建议,然后推门出去了。她一定是找家属商量,我急了。丈夫当天正巧参加军校考试,不知是否考完?门外守着大字不识的婆婆,怎么商量?我疯狂叫起来,我说我能做主剖腹产!大夫护士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奔过来,大夫听完后怪异地看着我说:你丈夫在外边,他说听你的。
  下班前我被推进手术室。丈夫看我光着全身推进过道时,他脸色苍白,我说放心没事。他事后说特佩服我,他当时吓得魂都没了,不能做主,结果我反而安慰他。
  剖腹产是局麻,从腰上打针,一老护士趴在耳边不时问你怎样,开始还好,突然就觉舌头僵了,我拚命摇头。我知道这感觉不对,哪地方出了问题。果然又改用全麻,就失去知觉了。迷迷乎乎听到护士唤我,说孩子取出来了挺好。这时麻药过了,缝时每扎一针就大叫一声,我真忍不住了。说起母性的伟大,真是很本能,就在剧烈的疼和意识模糊状态下,我听到了孩子第一次哭声,我说,哭声怎么这么轻?因为书上说哭声越响越有生命力。
  我生孩子的经历真算不上是顺利的,虽没我妈生我时那么惊心动魄,但也可以说是死里逃生。因为二次麻醉药都打的有问题,闹得我全麻状态下还鬼哭狼嚎的叫,吓得等在外面的丈夫差点没休克(他事后讲)。而且,产后三、四年内,一直感觉记忆力很差,后来才慢慢又恢复过来。
  丈夫说,我是每临大事,能有静气的那类人。他在目睹我生孩子这件事上身有感触特佩服我,说我大气。其实,这是性格使然。像我这样的军人子女,从小没人细管很野性,长大后也不是很在乎自己,随其自然,这也算是一种人生态度吧。生孩子很坦然,跟妈生我的经历有关,她那种原本是很恐惧的过程,被我当成了自然,它使我一直认为,生孩子原本就是女人天经地义该承受和面对的,害怕也没用,只要我们努力学习就是了。
  我这人是被知识调理的太理性或者是头脑太简单了。没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产后忧郁什么的都没有。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低估了生产这道鬼门关。我因有点知识作底,是自信的过头了。
  “我从哪里来?”的问题,一直是大多数孩子成长中的困惑(无论什么年代)。之所以形成困惑,是因为性教育长期存在一个难以处理的主题(包括在今天),羞耻感受造成了我们对性知识的一无所知。性知识的传播所遇到的最大问题是:说者与听者的尴尬。据专家调查,在我国有70%的少女对月经初潮没有心理准备;70%的少女不知道婴儿由哪里出生,胎儿在哪里生长。
  心理学家总是很重视母亲在得知女儿第一次性接触时的态度。因为,母亲是女儿的镜子,母亲在女儿心目中,是女性的代表,女性信息的第一来源。美国心理学家弗雷德则进一步认为:“母亲面对自己年轻的女儿,所犯的最传统的错误,就是不愿意让她变成女人。”而这种可以说是本能的,甚至是有意识的阻止,总是会得到不同社会的认同。性被各种托词推诿,宗教禁忌、道德意识、传统的习俗、不同民族所特有的陈规……
  就如纪军所经历的。母亲有意的回避,使她在漆黑中自我摸索到成年,从而深刻影响了她作为女性的生活选择和生育经历。由于她的执著而“自学成才”,使得母亲的态度和经历对她没能产生负面影响。但却有许多女性(尤其是50、60年代甚至更早出生的),由于母亲的态度和经历,使得她在整个青春期、生育哺乳期、产生了心理障碍,甚至疾病。在我受访人群中,这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她们从母亲那里继承了太多的慌恐和焦虑,无奈和叹息,她们和母亲共同抱怨“做女人命苦啊”;少有对自我的欣赏和赞美;少有对生命的发自灵魂的喜悦和欢庆,她们试图想共同背负起对生命的忧郁……
  采访中,不止一个母亲问我:“我的顺利或不顺利的生产经历,是不是该跟女儿说?如果她要问,我该怎么说所经历的痛苦?苦说多了,会不会给她留下太深的刺激,会不会影响她将来的生育心理?”母亲们的困惑不止在对自己生产经历的描述上,更深的困挠其实根源在于,怎样面对女儿(不同年龄的)开启性教育的大门。怎样克服羞耻感、怎样克服尴尬。怎样更符合科学?



妈妈,我从哪里来(3)
  我说,其实可能更首要的是,作为女性和母亲,虽然我们已经历了做一个成熟女性所经历的许多,但在性知识、性观念和教育上,我们仍然很无知。所以,我们自己要先克服这个“盲点”。



我为什么会犯罪(1)
  受访人:阿兰(四川)
  年 龄:35岁
  受教育程度:初中
  婚姻状况:1990年结婚后离婚
  健康情况:1991年生头胎
  职 业:原工厂工人,现服刑
  个人档案
  女人是不是可以划归二大类,做过母亲的和没做母亲的。我觉得二类人有质的不同。女人天生是要做母亲的,那是本能的需求,也是心智成长的必经之路。女人因为做母亲而摒弃娇柔造作和任性;因为做母亲而减少虚荣和浮躁;因为做母亲而拒绝孤芳自赏……女人心智的成长是需要伴随创造新生命、养育新生命的艰辛而成长的。
  我为什么会犯罪
  我和丈夫(离异)是师徒,他大我14岁。我从学校分到他那个班组时20出头。他老婆也在我们厂子里,替他生了两个女娃。他是那种整天心里有事不说只知干活抽烟的男人。我喜欢他这种样儿,是我主动、死气白脸跟他好的。
  后来我们的事传开,他老婆闹得厂子全知道,我们是上万人的大厂。我和他都挨了处分。他也真对得起我,不出几天离了跟我结了。最小的女娃判给他。他对我好,总说家里养着两女娃,就缺一儿。其实他在外边压力大呢,那年头像我这种第三者插足,人人喊你是一对狗男女。
  那女娃子8岁,上一年级,不跟我说一句话,恨我。开始我想讨好她,是为让她父亲高兴,给她买好吃好穿的,她说,你花的都是我爸挣的钱,你是狐狸精。我不搭理她,狠呗,反正你爸喜欢我就行。
  我怀孕了。他更宠我,超过对他的女娃,总挂在嘴边上,你们两个女娃子呀不准争。但吃的喝的先让我,说我肚子里养弟弟,我当然不跟女娃争吃争穿,可我在乎在他心里的分量。现在肚子里揣着一个,哪个分量重?明摆着。那个女娃子更恨我。
  他认定是个弟弟。不到3个月托了关系催我做B超,说如果万一不是弟弟就打掉。4个月吐也吐过,罪也受了男娃女娃我都想要,正巧是男娃,顺了他心。他叫我到厂子去办指标,我让他去,他说这是女人家的事,男人不好出面。结果我到计生办让人骂出来。人家说,你俩干啥子事都先斩后奏,找我们做啥子?不登记就结婚,抢了人家的男人也不知羞。你以为生孩子也无法无天,没人管得着,这指标轮得上你吗?
  我盖上被子在家哭了一下午。他讲不该呀,明明记得政策有规定,再婚如有一方没生过可以生一个娃。劝我莫哭不怕,他去厂子办指标。结果他去回来后就没说一句话,闷着抽烟。一定是也给顶回来了。
  我不甘心,反正我早就没皮没脸,我又不超生,干啥子怕谁!我又去计生办要指标。干部说我太猖狂,怀孩子要事前申请指标懂不懂,我讲不懂。那今年指标发光了,谁叫你不早排队,我说这又不是买萝卜白菜还排队,就是这样才没法子。那我要生下呢?干部说就不是处分的问题,两口子一齐开除。
  他们说到做到,厂子里听说过当超生游击队被开除的事。这咋办?我没啥子能耐,除了会舍出脸皮。让他去求厂长,他说只有豁出脸去求情。结果,人家厂长说政策紧,说我们刚闹出那档子事,年轻做掉还有机会。
  好几天,他闷着一句话不睬我。我就在屋里漫天骂。越骂越气,越骂越急,偏要生下孩子,看谁挡着,谁敢管我!
  那天,他上夜班不在家吃饭。他的女娃下学回来,她躲在屋里怪笑,我说你笑谁呢?出来!她讲你管不着!管的就是你,我冲进屋,都是有了你,才不给指标……她还怪笑,我就抄起剪刀向着她的头扔去……
  女娃流血多,抢救不及死了,我被判无期,故意伤害罪……那时已怀6个月,上面说要不要引产,自己决定。我讲,谁要我引产就死给谁看。反正早晚是活不成。但这事出来,我对不住丈夫,他那么爱弟弟,不给他留下个根,我就欠他更多。
  怀孕期可以监外执行,我早与父母断了来往,更不能回他那,没地方去。就求干部让我监内。监内给我单独一屋,不用干活、不出操、吃得也好,就是跟人没来往,有时干部来屋坐坐。我不闷,天天陪孩子说话。我在窗台上养了几碗萝卜花、油菜花、滴点水就疯长,水不能给多,不然三四天就开败了。春天阳光好呢,有时我觉得像做梦,搞不明白现在是在梦里,还是昨天在梦里。人和事都离的远了,只感觉天底下就我和孩子,我也不想将来,只喜欢现在这样儿,抱着大肚子坐窗户前闻油菜花,心里安静、踏实。
  我不急着想弟弟出来,弟弟在我身上多好,可能我还是怕他出来会有啥事发生,我不敢想再发生啥事,我还能不能受住,能不能成疯子……我不让自己想。
  搞不明白萝卜油菜花开过多少回,我们这里没有冬天呀,只要你想让它开着,它就老开着。我记不住预产期,就是眼看肚子像给水给多了的油菜花一样疯长,像小山一样,最后让我看不见脚尖。有天,干部说要收拾一下带我住院去。我当时心里格噔一下不是滋味,慌慌的难受。
  到医院没两天就生了。对,俩女干部一直陪着我,我丈夫?他不会来的……他来我也不见他。开始我没有引产是为了他,还债。可后来我跟孩子种萝卜油菜花、孩子陪着我,我想这孩子不仅是他的,更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命啊,是孩子要让我活下去。每天我都听得见他跟我说,妈我要你活下去、活下去……



我为什么会犯罪(2)
  我生得特别顺利。就是在最后出来那阵儿,我觉得憋得慌,憋得没法喘气,我以为要死了,就用足劲大声跟弟弟说:妈熬不住了,因为我有罪,他们不让我活,你可要憋足劲出去,出去你就活下来了……然后,我感觉他真的猛一用劲,他终于冲出去了,我没使劲像烂泥一样死了。
  医生说我生产顺利,可我觉得别看时间短,才3小时,但已经死过一回了。有过这一回,好像也不觉得前面等着再死一回多吓人。
  本来以为弟弟从我身体里冲出去就再也不让见了,心里已跟他告别了多少次,没想在医院里住的三天,天天让我抱,还喂奶给他吃。我在床上第一次抱上弟弟直哭,医生和陪着的干部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呢,也激动嘴巴笨,就抱孩子下床给她们跪下了。我说,谢谢你们让我抱孩子。我死也甘心了……
  后来,我也没想到干部们在监外给我找了间暂时房,她们轮流侍候我和弟弟坐月子。我吃着了鸡汤,还吃着从前没吃过的营养品,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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