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国色-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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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一转眼看到李重九的神se,当下笑着言道:“莫笑,莫笑,唉,我们蓟县有句话,此生所遗憾者,未能娶卢家女。”
李重九闻言呵呵笑道:“卢家之女,老兄莫非也有此心?”
屠夫笑了笑言道:“这句话当然不是我说的,而是当年一个致仕宰相说的,但传了久了,大家都这么说。”
一旁温彦博捏须点了点头,笑着言道:“这话我也听过。确实是一位魏时宰相言的,说未娶卢家之女,乃是生平所憾。”
屠夫点了点头,言道:“我说的不错吧。”
卢家的车驾过后,撤了黄幔,街道上众人重新恢复行走。李重九继续行路,温彦博言道:“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而上阀阅,而范阳卢氏恃其族望,耻与诸姓为婚,士族之人众所周知。”
一旁林当锋言道:“不错,不仅是婚姻,连待人也是三六九等。当年我父亲在时,我林家也是幽州有数的大商家,但是到了卢家,连登上正堂的资格也没有,连仆役都直言说,不能让俗人污了我家的席子。”
李重九听了不由讶异,虽说商人的身份本就低贱,但是卢家如此待林家也就太过了吧。
当下林当锋与李重九开玩笑般,言道:“卢家四大小姐都待字闺中,若是使君要收服范阳卢家,不如择一为婚。嗯,还要作妾,到时气死这般自持家世的士族子弟。”
李重九听了莞尔一笑,但温彦博倒是认真地言道:“卢家只在四大族内通婚,就算近年来为朝廷打压,声势大不如前,也是择陇西李氏为姻亲。”
“陇西李氏?”李重九不由问道。
温彦博点点头言道:“正是,当年卢家家主卢元明与陇西李平交好,两家关系一直不错,后陇西李氏得势,卢家也多为婚姻。但几年前,天子斩李浑、李敏一族,陇西李氏受到打击,卢家也有数名女子遭流放,受到牵连。故而卢家已改与李渊走得很近,即便明知李渊并非陇西李氏正统。”
李重九恍然这又是大隋内部门阀斗争,当时有言说李氏当得天下,而当时陇西李氏,乃是关陇第一豪门,杨广就起了杀心,剪除这一大患。不过李浑、李敏一死,不仅让关陇士族更加仇视隋炀帝,也让李渊乘着李浑身死的机会,以本家人的身份大肆笼络陇西李氏的势力。
林当锋是商人对于朝廷这内部斗争不甚了解,当下言道:“同样是姓李,为何陇西李氏可以,太守不可,我看要治卢家,必须先将他们身上这股傲气剥去了,如此才能收服他们。”
当下众人无话,到了林当锋的商行下榻,而李重九,温彦博更是亲自前往卢家的府上。卢府位于蓟县西北侧,按照隋唐时城内布局而论,此乃是尊位。
李重九出了坊门,顺着大街右拐,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听闻卢家府邸本是一处湖泊,后听闻上文提到的卢明元,因喜欢江南景se,故而将庭院扩大,在此建府。绕过几颗合抱粗的大树后,就远远见得高宅大院,卢府在蓟县之内居然占据了整整两坊之地。
阀阅所在的乌头门自不是可以走的,温彦博自带着李重九从一旁走侧门,来到一处黑漆灰瓦的垂门之前,几名仆役模样的人,正守着门。
温彦博当下让小厮上前,递了名刺,对方看了一眼名刺后,脸上立即换上几分恭敬,当下回身递给门后坐着的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这名管事将名刺看了一遍后,当下起身来到温彦博面前一礼,言道:“原来是太原的温内史。”
温彦博摆了摆手,言道:“早就不在其位了。敢问大郎君在吗?”
管事问道:“敢问哪个大郎君?”
温彦博言道:“当然是子馀贤弟了。”
管家听了当下恍然言道:“稍候,待我入内禀告。”
之后李重九,温彦博就在耳房等候,喝了一盅茶后,那名管事毕恭毕敬地禀告言道:“大郎君应酬几位客人,说今ri无暇一会,他说后ri在明月楼有一宴会,到时请温兄一并,也算为阁下接风。”
温彦博听此点了点头,言道:“那好,请回禀大郎君,就说我后ri一定赴宴。”
说罢李重九,温彦博正要离去,而这名管事立即命人派了一辆马车送二人返回住所。温彦博倒是推辞了。
李重九与温彦博一并返回住所,温彦博神se不快,显然还是在不忿方才对方拿捏架子甚大。
后ri,李重九与温彦博二人,还有一众随从七八人一并前往明月楼赴宴。
这明月楼乃所在城内最繁华的市坊。李重九来到明月楼前,拴马石系得是满满当当,各se车盖的车马,皆是停于楼下,而不少健奴马夫们乘着主人不在,都是身处车外,笼着袖子彼此大声攀谈,嘻嘻哈哈。
李重九不由讶然,问道:“这明月楼是何等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来。”
温彦博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这时一辆马车在旁停下,上面下来一名二世祖模样的人,嗤笑言道:“名冠东都的曲大家来此献艺,居然不知,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田舍汉!”
第两百五十三章 猗兰操()
曲大家?李重九不由一愣。
那二世祖不屑地笑了笑,将马鞭朝仆人一掷,言道:“就你这般,还到明月楼来,别以为腰里有几个钱,这明月楼不是你来的地方,还是随便找个私窑子吧。”
听此人如此猖狂,李重九近卫一步上前。这二世祖脸se一白,颤声言道:“你们这是作什么?这涿郡可是王法之地。”
见对方一下便露出se厉内荏的本se,李重九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近卫退下,言道:“得罪。”这二世祖哼了一声,挥袖匆匆离去。
当下李重九,温彦博一并入内,温彦博头戴林宗巾,一席儒衫,风度卓尔不群,一下引来不少注目的目光,而李重九一身葛衣,作成温彦博的随伴走到他的身后。
当了门前一名手持纸扇的男子,上前接待问道:“瞧先生眼生,可是第一次来此?在下林冰乃是这里的接待。”
李重九对方谈吐文雅,显然是读过书的。温彦博点点头,悦然言道:“在下温彦博,来见卢大郎君!”
林冰将手中纸扇一收,当下正se言道:“原来是温先生,卢公子还未到,还请随我来歇息。”
说罢林冰引着李重九,温彦博直上了明月楼二楼,小楼来往之人不甚多。
“芸娘,曲大家唤你。”
芸娘目光从李重九的背影上收回,当下应了一声,直往三楼一处雅轩之中。
雅轩里,几幅书画,修竹点点,格外清新雅致,曲嫣然正不施粉脂坐在一张竹椅上,手持一本乐谱,手指虚点。耳听身后的脚步声,曲嫣然也不回头,低声言道:“芸娘,你说这里用变音好吗?”
芸娘笑了笑来到曲嫣然身边坐下,曲嫣然半边长发垂落遮住侧脸,仍是低着头看着乐谱,微微蹙眉,听芸娘坐在一边没有应声,这才抬起了头言道:“芸娘,你怎么这般看着我。”
芸娘勾起曲嫣然额前的发丝,言道:“看着我的好女儿,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一句。”
曲嫣然嫣然一笑,言道:“芸娘,为何突然提及此句?”
芸娘将曲嫣然的手合在手中,言道:“我方才楼梯上,见到那做这琵琶行之人。”
曲嫣然脸se笑靥不变,言道:“哦,莫非是齐王也到了明月楼。”
芸娘没好气地嗔道:“你在我面前,还掩藏心事。”
曲嫣然站起身来,长裙坠地,看着窗台之外的灯火中的幽州城。芸娘走前一步,言道:“我的好女儿,晋阳宫一别后,你既不去西京,也不去东都,最后连晋阳也不愿意留,反而来到涿郡这等边远之地。”
“人若说女儿家娇艳如花,哪里经得这苦寒,我知你的心事,你所候之人还不是他吗?眼下他来了,你为何不见?”
曲嫣然摇首言道:“我来涿郡两年,若是他真的有心查访,怎会不知我在此。若真有心寻我,怎么会两年之后再来。若他心底无我,我也不会强求什么。”
言此曲嫣然脸上既是清傲,有带着几分自伤,当下坐于琴前,手挥五弦,琴音淙淙,如清泉溅流,自吟轻唱道:“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这一曲正是孔子所作名曲猗兰cao。
明月楼,本就是达官贵人雅聚之地,故而不如其他青楼吵杂,曲嫣然琴声一起,众人皆是凝神静听,回味在琴声之秒中。
三楼雅间之中,坐于主位之上一名威武的老者,突然停杯,捏须双眼微眯,听着不住点头。这名老者一停杯,左右涿郡的显贵也是一并停手,当下停住了筷子,酒杯,一并听曲。
一曲而毕,众人回味曲子,老者油然大笑,言道:“可惜,可惜。”
麾下众人不明其意,当下纷纷问道:“薛公,为何如此发言。”
那老者虎目左右一扫言道:“老夫此来是听曲大家一曲十面埋伏的,但听了此曲,胸中意气顿消,却为当年孔仲尼伤不逢时而叹。惜哉!惜哉!”
在另外一雅间,一名三十有许的男子,站起身言道:“文为时而著,曲为情而述,曲大家这一曲有伤情之意,莫非我riri来访,终于打动了佳人芳心。如此我要再多努力才是。”
说完这名男子露出了喜不自胜的表情,一旁男子笑道:“薛兄,真风流名士矣!”
这人笑了笑言道:“哪里及得卢兄,还有独孤兄。”
而卢姓身旁一名女子却站起身来,言道:“你们男儿都如此,一个女子迷得你们神魂颠倒。”
卢姓男子,薛姓的男子,还有一旁独孤姓的男子都呵呵笑起声来。独孤姓男子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听过吗?”
那卢姓女子轻轻哼了一声。
在座三人皆是幽州一时最杰出的青年才俊,此来都是听曲嫣然一曲的。而那女子也出自大阀卢家,此来也是央着兄长偷偷出门,来一睹曲嫣然风采的。
薛姓男子笑着言道:“听闻曲大家一ri绝不过三曲,这一曲猗兰cao已毕,一会若给家父献一曲十面埋伏之后,这最后一曲也不知能不能留给我们。”
卢姓男子言道:“到时若不成,就让薛兄去央他好了。我想凭着薛兄与曲大家的关系,这一曲应该是不难吧。”
薛姓男子点了点头,听卢姓男子如此说,目中露出热切的神se,显然很享受对方这么说。
说话间,门外有人言道:“大公子,温先生已到了。”
卢姓男子站起身言道:“独孤兄,薛兄少陪,一会商谈完毕,再带这位太原才子引荐两位兄台。”
独孤姓男子言道:“什么太原温家,不过一个没趣的人,卢兄早点打发了就是。”
卢姓男子笑了笑,走到门边言道:“我去去就回。”
当下随着仆人指引,卢姓男子来到二楼一处厢房外推门而去。卢姓男子满脸堆笑,言道:“温兄,三年前太原一别,风采依旧。”
厢房之内,温彦博与李重九早等了许久,当下一并站起身来。温彦博言道:“卢兄,是我该这么说才是,来我替你引荐这位徐兄。”
这卢姓男子,自是范阳卢家的卢承庆。卢承庆与李重九相互一揖,李重九当下言道:“在下乃是上谷郡鹰击郎将徐君寿,拜托温先生来见卢兄一面!”
卢承庆听对方这么一提,顿生jing惕之意,当下脸se却容se不变,言道:“二位远道而来,一定是辛劳了,来上一桌最好的酒菜。”
第两百五十四章 遇故人()
卢承庆一语言毕,当下十几名穿着紫se衣裙的女子,翩翩入内,两两奉食而入。菜肴浓汤皆盛在鼎内,上面蒸着腾腾热气。卢承庆坐于主位之上,李重九,温彦博皆坐在他左手下首,每人面前食案之上皆乘上五鼎,分为牛、羊、豕、鱼,麋五菜。生当五鼎食,这是当年主父偃的毕生之志。
卢承庆作为主人,先夹了一块羊肋,言道:“两位请!”
当下李重九与温彦博这才动筷,之后卢承庆每菜只夹一筷便停箸,上前亲自为李重九,温彦博斟酒。见对方斟酒,李重九当下起身离开所坐的苇席,跪坐一旁,避席以示谦逊。
卢承庆见此暗暗点头,心道这徐某虽然是乃行伍出身,但行止中却丝毫不见那兵痞的野蛮,反而是举止有度,从容不迫。麾下一名鹰击郎将都如此,可想象李重九如何。卢承庆哪知,来前李重九曾特让温彦博教了自己一番礼仪。十年商场沉浮,李重九自知商务接待重要xing。
卢承庆当下点了点头,回到主位上夹了一筷,言道:“不知方才曲大家一曲二位所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