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线的恶意-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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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我们走吧。”赤松对瑶子说。
“没关系。”瑶子向店员点了食物。
也许麻生从早便一直在电视台附近打转。办公室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吗?仿佛故意拖延时间,他慢条斯理的喝着面汤。
赤松站起来,瑶子小声制止他“别这样!”但他不听,走去站在麻生面前。
麻生慢吞吞的抬起头,故意装出想不起这是谁的表情后,才说:
“上次真不好意思。”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呀。”
“我是问你干嘛在电视台附近打转?”
“我有话跟她说。”他用下顺指向瑶子。
“我们根本没有义务向你道歉。”
“你是赤松先生吧。”
他连赤松的名字都记得。看来他谴责的对象只有瑶子一个人。
“如果你再乱来,我们可要报告你的上司哦。”
“你是指哪个上司?我在北海道邮局的上司,我也还没见过他呢。”
“请你不要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在吃饭。”
赤松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愤愤的走回瑶子身边。
“我不是叫你别理他吗。”
“那家伙到底想干嘛?”
“他只是在生气。如此而已。”
麻生没有露出丝毫生气的表情,很享受的喝完最后一滴汤汁。
中午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到了下午,正在台里的咖啡厅讨论工作时,赤松突然发现麻生还在窗外游荡。
咖啡厅位于电视台玄关前视野良好的地方。警卫挡在麻生面前,麻生像根灰柱子,呆站着抬头望向这边。偶尔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浮现笑容,扁扁的背包不断在左右肩换来换去。
“我去跟警卫室说,把他赶走吧。”
“他只是站在那里,并没妨碍到任何人。”
反而是正在等偶像明星的少女们,妨碍到进出停车场的车辆。和女学生待在同一个区域的麻生,看起来好像带队的老师。
桌上放着小标题的清单,可是没人有心情讨论这周的企划内容。瑶子看着在远处微笑的麻生,觉得全身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前途不看好的官员。”赤松轻蔑的说。“这种被打入冷宫,满腹牢骚的官员,最不肯服输了。你知道吗?虽然说得好听是官员,可是薪水跟银行里升迁顺利的人相比,只有人家的三分之一呢。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收入更是少得可怜。刚进去大概只有日币十七万左右,到了四十岁,就算一个月加班一百个小时,也不过是三十二三万。”
赤松在庆应的同学大概有人当了事务官吧,他倒挺清楚行情的。
“如果当上课长,加上主管加给,薪水大概会多个两三成,但是如果没有升到局长级以上,就比不上民营企业了。二级公务员最多只能升到副课长吧。”
只因为一个笑容,麻生便失去现在的职位。带着这种前科被放逐到地方单位,恐怕再也不可能被调回中央了吧。瑶子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如果是战前的官员,就算辞去公职领点退休金,也足以过着简单优雅的生活了,可是现在领的年金,勉强只够一个人糊口。官僚体系故意忽略这种情况,先用微薄的薪水叫大家卖命工作。升到一定职位的人就让他辞职,不花政府半毛预算,把他打发到相关业界去。在公家机关官做得越大,越容易被酬庸到好企业养老,所以大家只好从年轻时拼命工作。这种酬庸制度,实在设计得非常好,不知道是谁发明的?”
只因为瑶子剪接的两秒钟影像,麻生就连这个制度也挨不上边了……是吗?
胸口还在痛吗?为了确定,瑶子试着抓紧心脏一带。疼痛似乎已经消失。
仔细看的话,麻生其实并没有笑。也许那件事已经使他对微笑倒尽胃口,他只是睨着那群吵闹的女学生。
原本早班应该随傍晚六点的新闻结束,但为了将现场拍回来的特集企划快速看过一遍,瑶子甚至没有时间吃晚饭,一直忙到十点多。
回家途中,她在常去的便利商店停下脚踏车,打算买点东西做晚餐。蔬菜区为了服务单身贵族,将胡萝卜一根根分开装在塑胶袋里出售。肉类虽然谈不上新鲜,但也分装成小盒出售。买盒咖哩块煮咖哩好了,瑶子想。然而,再想到还得煮白饭,连煮咖哩的劲都没了。她把胡罗卜和肉放回原位,走向卖便当的货架。
麻生站在那里。
由于他等在货架转角的地方,瑶子差一点尖叫出声。
萤光灯使脸色本来就苍白的麻生,看起来好似大病初愈。
“你干什么……” 棒槌学堂·E书小组
“我站在那边看杂志。”亲切的笑脸使得病态的阴郁少了几分。
加完班的上班族和女职员聚集在杂志架前。麻生大概在电视台前晃到傍晚——对,简直就像在酒馆外监视吉村律师的灰衣男子一样——他一定是在确定瑶子停下脚踏车走进便利商店后,也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来。
“你还没吃晚饭吗?”
“请你让开。”
“与其吃那种东西,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必了。”
“你每天就只往返于电视台和家里吗?你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工作了啊。”
他的口气并不是在揶揄瑶子,而是打从心底佩服。然而,他们在今天之前并未交谈过,他却表现出很了解瑶子私生活的态度。
“在男性社会孤军奋斗,靠技术和天分在轻视女性及注重辈分的世界争得一席之地。”
麻生仿佛是在背诵瑶子的推荐信。瑶子明白了。告诉麻生那两秒钟笑容是瑶子剪接的新闻部职员,一定连瑶子的私生活也说了不少。
会是谁?是那个家伙吗?还是那个家伙?他脑中浮现几个男人的脸孔。
“前几天,我老婆从新泻的娘家寄离婚协议书来了。有一栏要填证人。那个可以填自己的朋友吧?”
他知道瑶子离过婚,打算请教瑶子。
“你今天不假旷职吗?”瑶子边挑选便当边说。“你一整天都在电视台附近打转……你的上司不知道吗?”
瑶子的话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你再这样纠缠我,会让你的人事纪录更糟喔。这个男人听得懂她话里的含意吗?
“在我去旭川赴任之前,还有一些剩下的事务要处理,可是实在用不了两星期。我的上司——他叫做须崎课长,对于即将流放边疆的部下,根本毫无兴趣。以前每天熬夜加班时,一直渴望能休个假,现在真的闲下来,时间反而就像沙子从掌心滑落似的流逝了。看来我会渐渐像个正常人了吧。刚才啊,我还注意到路边开的小花呢。”
瑶子已经失去食欲。然而即使没有胃口,她还是决定将几个饭团放进篮子里。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每次进便利商店就会让我想起,”麻生还在背后喋喋不休,“有人曾在杂志上写过这么一段话,他说电视就像允许客人偷东西的便利商店。”
瑶子走到别的货架,但麻生又跟来了。
“如果有便利商店允许客人偷东西,店里就算有时卖一些馊掉的便当或有瑕疵的商品,因为可以自由偷东西,所以客人也没立场抱怨,店员即使卖再烂的商品也不用觉得羞耻。像这种便利商店,不管卖什么瑕疵品都不会倒。这种店跟电视很像……这话说得还真妙。”
麻生想说的是,即使误报两秒钟的笑容,播映再烂的节目,只要有看白戏的观众,电视便永远是胜利者。
瑶子将篮子放在收银台结账。麻生站在后面。瑶子打开钱包正要找零钱时,麻生已经将手中的零钱摇得哗哗作响,说声“我这里有”,把钱递了过来。
看到瑶子无意收下,他说:“民营电视台,对他们有利时就说‘我们是传播媒体’,对他们不利时就说‘我们是顾客至上的营利机构’。就是这样的双重标准才让人受不了。这次的事件是属于后者吗?为了让电视精彩好笑,不得不这么剪辑,是吗?”
瑶子付钱时,麻生依然喋喋不休。
瑶子收下找回的零钱,提着袋子,避开挡路的麻生走出去。把袋子放进脚踏车的前篮,正要骑上去时,麻生却堵在路上。
“你认为呢?远藤小姐。”
“让开。”
“我又不是艺人,可没有义务为了节目把笑容奉献给电视噢。”
“我要叫警察了。”
“我想听你道歉。”
“你有这种闲功夫跟精力整天在电视台附近打转,为什么不去查明是谁想陷害你呢?你不觉得你搞错怨恨的对象了吗?”
“是我运气不好。”背上这个黑锅,麻生似乎打算自认倒霉了,“什么正义、肃清风纪,是我自己傻,才会听信吉村那种律师的鬼话,把我所知道的有关假出差的事告诉他。我是自作自受。”
“你倒还真认命。”
对于麻生这种丝毫不想查明真相的态度,瑶子总觉得无法释然。
“我只是相信警察。”麻生说。“只要他们好好调查,就会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杀人。不可原谅的是你们。”
麻生眼底燃起炽烈的怒火,简直就像望着熔炉一般。
“道歉。”
“让开。”
“你快道歉。”
“让开。”
“请你道歉,远藤小姐。”
正当瑶子觉得他改变态度,语带恳求时,他竟又扬起据傲的官腔说:“你给我道歉!”
瑶子用冰冷的眼神夹杂着叹息,抛出一句“对不起”。
“这样你满意了吧。请你让开。”
麻生好似失去实体的影子,瑶子骑上脚踏车对着他冲过去。麻生在慌乱间让开身子。瑶子在车道上加速,后面却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麻生正摇晃着背包跟着她跑。看他的速度与跑法,显然并不打算追上瑶子,而是在轻松的慢跑。
他在故意吓唬瑶子,以此为乐。
瑶子加快车速,皮鞋声逐渐远离。为了甩开对方,她特意绕远路,在路上拐来拐去。
交叉的道路不时出现在眼前。她毫不考虑,只凭着动物归巢的本能选路走。
虽然已经没有脚步声,瑶子觉得麻生好像还在后头跑。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喉间发出。心脏似乎已经蹦到喉咙了。
终于看到她住的都营住宅区。她把车子停妥,提着袋子走上楼梯,然后从楼梯转角处往下看,凝神注视黑暗中有没有麻生的人影。
麻生一定也知道她住在这里。即使他整晚伫立在外,仰望瑶子的房间,也并非不可能。
她走进房间,锁上门,从窗口向外窥视。四层楼下方的公寓中庭,街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有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是儿童玩的秋千。刚才似乎有人坐过它,秋千正在晃动。
然而,并没有麻生的踪影。心脏似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她的喉咙顺畅多了。
位于樱上水的家中,今晚也无人迎接麻生的归来。
脱下鞋,将公事包随手放在玄关,拍着肿胀的双腿走进浴室。这是太久没跑步的结果。
他用药皂仔细的洗手,用印着卡通图案的杯子漱口。这是妻儿还在时的习惯。因为不想让孩子传染感冒,所以最好一回家就先洗手漱口。妻子每次都这样唠叨的提醒他。麻生避免去看洗脸台上方的镜子,用小毛巾擦净嘴角走入客厅。他不想从镜中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
“我回来了。”
没有孩子飞奔过来迎接他。
他脱下西装外套和长裤,衬衫和领带随手一扔,换上睡衣打开冰箱。
他拿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鱼肉香肠当作下酒菜,打开罐装啤酒。
妻子和孩子离开家,已经超过两个礼拜了。那天,当他被次长叫去问话,晚上筋疲力尽的回到家时,他们早已离开家了。他打开衣柜,发现三个人的衣物统统不见了。孩子们心爱的玩具也不见了。连张纸条也没留。他立刻打电话到新泻,岳母说他们刚到。虽然他恳求岳母让妻子来听电话,岳母却说等他们安顿好了,会叫妻子打来。他像获判罚球的足球选手一样,对准餐柜狠命踢去,借以冷却怒火。
三天后他才跟佳代子通上话。放送行政局已经和首都电视台交涉完毕,也是须崎暗示他调职的日子。
不管他如何费尽口舌,妻子仍然只是反复说“我不想回去”,他甚至对妻子起了杀意,他不断将话筒往墙上砸,不是因为憎恨妻子才砸话筒,而是想砸毁杀妻的念头。当他再次将话筒拿到耳边时,电话已被挂断。
这个周末他打算去新泻。岳父母似乎也在帮他劝佳代子,说这样单方面寄离婚协议书来不能解决问题,应该好好当面谈一次。
他没开电灯便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打开电视,又打开录影机。最近,晚上临睡前如果不看这卷录影带,他就睡不着。
是从首都电视台扣押的物证录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