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桃夭-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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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阙王暴跳如雷,一把花白的胡子气得直竖了起
来。
“枉你身为一个王妃,居然连如此荒唐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阙王妃抿着唇,冷冷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肯说。
阙王更加暴怒:“你真的是给鬼迷了心窍了。如今萧王府的人亲自来兴师问
罪,你叫本王的颜面往哪里摆?你竟叫本王背个不义、无情的大罪名,你心里
究竟在想什么?”
“我在想……”阙王妃淡淡地回答:“退婚一事既然是萧王自己提出来的,
阙王府自然就不会受人非议了。”
“什么?!”
阙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妻子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竟然连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使得出来?她深知萧破虏的性格,知道他必然受不了流言
蜚语,届时火跳跳地上门,哪里还有不退婚的道理?
“这是最好的办法,为了彦儿,为了阙王府……”
“住口!”阙王气得七窍生烟,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哪里是为
了王府?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本王说过,阙王府的继承人乃是长子长
弓,无论彦生娶了谁都一样;别说是梅公望的孙女,就算他做了朝廷的驸马爷,
本王的决定还是不会更改的!”
阙王妃却不惊慌,她只是冷冷地望着在她眼中已然对她绝情寡义的丈夫说道
:“你会的,皇帝的女儿算什么?没有梅公望,皇帝生得出女儿吗?似雪的身
分尊贵,比天下任何女人都更为尊贵。”
“你……”阙王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与妻子结褵数十载,到现在他才知道她的野心究竟有多可怕。这样的女人留
在身边终是个祸害,难保哪一天,她不会为了王位而一刀杀了他。说不定那蛇
也早在她的算计之中……天哪!
“我要废了你……我要废了你!”
“父王、母妃!”他们的房门猛然被人推开。
阙彦生与桃白若站在门口,阙彦生一脸悲伤,眼中有着无比坚决的光芒。他
缓缓看了他们一眼,终于轻轻地开口:“父王、母妃,请你们不要再吵了。孩
儿不会娶梅似雪,也没有福分娶碧纱妹妹。”
阙王与阙王妃全瞪向他们。
阙王妃怒视儿子身边的桃白若,咬牙切齿地迸出话来:“你可记得娘所说的
话?你想要这妖精,除非我死!”
阙彦生深吸一口气,握着桃白若的手更形坚定。
他们双双扑通下跪,只听到阙彦生强忍悲伤,平稳地开口:“请原谅孩儿不
孝,昨夜……孩儿与白若已经成亲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药师如来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药师如来佛……”
“疼啊……我好疼啊……爹爹,女儿受不了了……我不想活了……”
萧王见爱女疼得在床上不住翻滚,急得他发白心焦。他不停用一双熊掌,努
力想安抚女儿,但是萧碧纱撕心裂肺的哀叫声,却让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眼泪
鼻涕齐迸。
“爹……求求你……叫他们……叫他们……叫他们别念了……”
房内的诵经之声不断回响,萧碧纱疼得死去活来,整个人抱住脑袋,只觉得
那些经诵像是木捶,不断地敲击她的头,她的头快裂开了。
“别念了!统统给老子出去!”
萧王急得跳脚,他生性虽然火烈,但一向对出家人极为尊重,现在为了女儿,
他什么也顾不了了,和两个儿子,一手一个,将那些和尚全给提了出来。
“施主,万万不可。令千金受妖孽所惑,贫僧……”
“我不管什么妖孽,你们没见咱心肝儿疼得死去活来吗?你们这些大和尚一
念经,咱心肝儿的头便像是给金箍咒箍住的猴王儿一样,不死也让你们念死了。
出去、出去,谁也不许再进来!“”施主……“
萧王碰地一声甩上门,急急忙忙奔到床前:“心肝儿,爹把他们赶走啦,全
赶走啦。”
谁知道那些僧人竟在门口又念了起来。
“该死的!爹再去……”
“爹───”萧碧纱含着泪,喃息着唤:“爹。”
“什么事?心肝儿,你说你说,爹爹什么都允你。”
“爹,您赏女儿一个痛快吧……”
萧王听这话,当下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连他两个儿子在一旁也禁不住
鼻酸。
“心肝儿,你让爹怎么舍得。爹就算上天下地,也要找出灵药救爹的心肝宝
儿,你千万……千万别这么说。”萧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哽咽得喉间不
住颤动。
“没用的……女儿自己知道。”
“不过是条长虫。心肝儿,你是咱萧破虏的宝贝心肝,怎么会怕长虫?忍一
忍,忍一忍很快就过了。”
萧碧纱颤抖地摇摇头,喘息地开口:“爹,女儿……女儿有一件事求你。”
“你说你说!”
“王府里……有两名桃精。她们……她们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坏人……坏
人要杀她们……”
“心肝儿,你放心。你的恩人,便是爹的恩人;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
让人碰她们一下半下的。”萧王握着女儿的手,轻轻地晃了晃:“心肝儿,你
也得答应爹一件事……千万别死……心肝儿?”
萧碧纱缓缓闭上眼睛,脸色蓦地由铁青转为灰白。
“心肝儿!”萧王牛似的哭吼声撼动了整个阙王府。“咱的心肝儿呀!你千
万别死,心肝儿……”
“白若!白若!”王府的侍卫七手八脚地押着阙彦生,而阙彦生却疯了似地
想扑向柴房。
柴房上贴满了经文,他们把白若关在里面,硬生生地将他们隔离。
“彦生,别白费气力了,去找小桃红。”桃白若在柴房正中央,焦急地喊:
“帮我救救她!彦生……”
“你们放开我!”阙彦生疯暴地怒吼。“她不是妖!她是我的妻子!梅庄的
人才是妖怪,你们都被她们迷惑了,我命你们立刻放开我!”
侍卫谁也不敢从命;这次的命令是阙王亲自下达的,违背了阙王的命令,他
们只有死路一条。
“彦生……”桃白若伤心地注视着狂怒的他,却无计可施。
“阙施主。”
“行远大师!”阙彦生如获大赦,连忙甩开侍卫上前见礼:“行远大师,您
乃是得道高僧,请您求父王放了白若吧。她虽然是妖,心地却极为善良,从未
害人啊。”
“贫僧正是为些事前来,月前贵府一住家丁仓皇赶至南禅寺,谓王府上下均
为妖魔所迷,贫僧原也不信,岂料数月前于山径见到施主,见施主额露青光,
方知确有妖道横行……连市井小民也说见过极为可怖的桃树精。”
“桃树精?不!是梅妖才对,行远大师。”
行远微微摇头,走到柴房前,细细端详桃白若,良久才长叹一声:“妖孽,
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念你修行不易,今日且将你关在此处,只要你痛改前非,
归皈我佛,并放过阙家大小,贫僧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桃白若惨惨一笑:“小女子修百年却成了妖道?小女子一生未杀一人,未毁
一物,何妖之有?”
“放肆!”行远身边的行通,大为恼怒。“人便是人,妖便是妖,岂能混为
一谈?”
“佛祖讲经之时,万鸟翠啼朝仰,天下万物无不聆听法旨,佛祖并没有说妖
鬼魅魉听不得。花果山的一只猴子尚可封圣,为什么桃树就不能修行,不能为
人?
小女子不服。“”这───“
“行通。”行远示意师弟退下,他缓缓开口:“桃树啊桃树,你若潜心修行,
不涉足红尘,千年之后必可修得正果,转世为人,你又何必自毁前程?”
“小女子不想修得正果;小女子只想与夫君当一对同命鸳鸯,安度此生,于
愿足矣。”
“疑心妄想!”行通忍不住又是一阵暴跳。“妖魔岂可为人妻?更何况阙施
主乃是王爷之尊,更不容你这等妖孽魅惑!”
“行远大师、行通大师,白若已是我妻子……求二位高抬贵手……”阙彦生
无计可施,不由得悲从中来,扑通一声下跪:“请你们放了她吧,别伤害她。”
“阿弥陀佛!阙施主万万不可!”行远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快快请
起───”
阙彦生蓦地一跃而起制住行远,他的手中多了把亮晃晃的短刃抵住行远的颈
项,同时暴喝一声:“别过来!快放了白若,否则我只好……只好……”
其他人全愣住,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彦生,快放手!不要为了我做傻事。”桃白若也惊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他
竟然会有此种疯狂的举动。
“大师得罪了。”阙彦生豁出去了。
他不要富贵,不要荣华───就算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他也顾不了那么
多了。不能让他们伤害白若,他绝不能让白若为他香消玉殒!
“阙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大师,你告诉我如何回头?弟子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争,只想与爱妻斯
守一生,这要是苦,也宁愿是苦。”阙彦生凄然一笑。
桃白若与行远都听行疑了,怔怔地竟答不上半句话。
“快放了白若,难道你们真逼我杀了大师?”
“孽子!”蓦地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吼,阙彦生还来不及转身,整个人已经被
阙王一把揪住猛地扭过他的身子,一个又重又响的巴掌掴在脸上。
“父王……”
阙王气红了眼睛,呼地夺过他手上的短刃:“与其让你背上千古罪名,老子
不如现在便解决了你!”
“阙王爷息怒!”行远吓得冲到他们中间挡住。“小王爷不过是一时冲动,
贫僧毫发无损。”
阙王揪住儿子的手暴出青筋。一个好好的王府,不过几天竟然闹得天下大乱,
鸡犬不宁。
他气得发抖,猛然一甩手,将阙彦生摔得老远:“给我押进大牢关起来!”
“父王!父王!求您放了白若,父王───”阙彦生疯了似的大叫,几名侍
卫惶惶然押着他离开,人已经走得老远,声音却还是不断传来:“父王……父
王……求您放了白若吧!”
阙王将手中的短刃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造孽……哎!造孽!”
“王爷倒也无须太过忧心,小僧相信只要除此妖女,小王爷必定很快能恢复
神智。”行通上前,讨好地说道。
“师弟,出家人应有慈悲之心,你怎可以有此杀生妄念?稍一不慎,邪魔便
会趁虚而入,要知道魔由心生啊!”
“师兄───”
“二位大师,这桃……哎!这位桃姑娘有劳二位看管,本王如今六神无主,
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她……”阙王长叹一声,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桃白若虽是妖,但她毕竟救过儿子的性命,他又怎能恩将仇报?更何况,梅
太夫人说桃氏姊妹是妖,彦生也说梅庄才是妖……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
她们全都是妖?那他这阙王府岂不成了妖魔横行的地方吗?
哎!想起来就头疼。
“王爷请宽心,贫僧一定劝桃姑娘改过向善便是。”
“有劳大师了!”
行远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一点一滴地生出疑惑───桃白若一生未杀
一人,未毁一物,何罪之有?何过之有?佛经上劝人行善,劝人修行,那么桃
树不能修行吗?
当他望着桃白若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忽然觉得一切都错了……只是他却说不
出错在何处。
桃精固然不应与人相恋,但是佛经上不也说过“六道轮回,殊途同归”吗?
人是佛,佛是人,妖也是佛───这……
向来灵台清明的远行陷入了苦思,究竟何者为善?何者为恶?
如果桃白若没有错,那么是谁错了?难道是他?
行远心中猛然一骇,难道竟是他错了?
第七章他大概睡了许久了。镇守雁门关三年以来,每天他都只能睡一、两个
时辰。
关外胡虏猖獗,经常聚众前来生事,那些胡虏行事虽无章法,但仗着马肥弓
壮,总以小队人马四处游击、掠夺,令人防不胜防。
他手下的猛将极多,但也时常被闹得疲于奔命。关内百姓赞他治军有方,境
内平安乐利,却不知道守关的辛苦。好不容易近来胡虏略微安定,他才能偷得
几天回府来稍事休息。
睡了三、四天,除了前日那无名小女闯进之外,一切倒也尚可,府里似乎还
没有人发现他回来了。
阙长弓打个呵欠,终于觉得睡够了,精神也好了许多,他打算今天便拜见父
王───咦?什么声音?
漆黑的屋子里似乎有人?他隐隐约约听到啜泣、呻吟的声音。
阙长弓蹑手蹑足地下床,今夜没有月色,四下伸手不见五指。他走到桌前,
啪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