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日头照着我-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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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抗恨恨说道:“逼急了,说不定呢!”
“打死他,你能活命吗?”
“我豁出去了,不能老让他骑着我的脖子拉屎。”
文秀笑了:“不要说气话了,都不顶用,干了多年的支部书记了,多讲点策略。你想想看,他是牛食堂的一条狗,你把他拉过来了,不就是尿到牛食堂的脸上了吗?”
杨抗沉默了。
文秀接着说:“回去多动动脑筋吧,你们太平庄老是这样,对谁都不好,了解的说是他的不对,不了解的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怕什么,反正是个愣头青,而你呢,这么多年的书记了,村子里面乱哄哄的,你光彩吗?我说句难听话,你不要介意,村子里面老是有人和你闹事,人家会说你笨蛋。前段时间,牛林带着五六十人到乡里反映宅基地问题,他反映的问题是否属实,我还没有进一步调查,等调查清楚以后我们再谈解决的方法。你认真考虑一下,以退为进,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杨抗笑了:“怪不得让你包太平庄呢,你脑子里的道道真不少。”
“不是我的道道多,是当局者迷,局外者清。”
杨抗沉思了一会儿说:“你说的有点道理,我回去会认真考虑。关于宅基地,我想说明一下,村里确实有不到十八岁就给宅基地的问题,可这也不是我杨抗的责任。我向乡政府汇报过,乡里的土管所也没办法,村里又没执法权,你让我怎么办?牛林的宅基地我也不是没有解决。我冒着违法的风险,和他协调买别人闲着的宅基地,可是他怕掏钱,我有什么办法。”
杨抗主动和文秀谈起了村里的宅基地工作,说明杨抗认可了她这个包村干部,文秀很高兴。如果真如杨抗所说,杨抗还是做了一定的工作。可是杨抗让牛林自己掏钱买宅基地不妥当,一是违法,二是别人不乐意掏钱,凭什么让人家买?
文秀没有把自己的这些想法说出来,没有经过调查了解,不能轻易下结论。她只告诉杨抗,关于宅基地的问题,希望他认真考虑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解决。
杨抗又开始发牢骚:“土地政策三十年不变,村里也没有闲散地,能有什么办法?”
文秀提起牛林抢占的旧果园,杨抗说:“果园距离村里太远,不符合村镇规划,乡里不批。”
文秀想,看来太平庄的宅基地问题一时没有好的方法,那就先把治保会的问题解决了,宅基地问题再从长计议。
李平从村里回来了,他把文秀在太平庄工作的思路汇报给姚书记,姚书记很满意,中午到“柳家酒楼”吃饭,让文秀也参加。
文秀有点受宠若惊,才做了一点点工作,至于这样吗?
李平说:“姚书记要出去学习,乡里的工作最不放心的就是太平庄了,所以想在一起谈谈。”
小米与文秀打趣:“时来运转了,书记乡长亲自请客,这要让‘大猫’知道了,还不气死。”
文秀说:“说不定‘大猫’也参加呢。”
文秀还真猜中了,她到达“柳家酒楼”的时候,林丽已经坐在了那里。
一起吃饭的有姚书记、李平、林丽和文秀,看到林丽,文秀心里就有点不舒服,想想她是领导班子成员,参加这样的场合也是理所当然,自己便有些落寞。姚书记和李乡长对文秀在太平庄的工作表示了肯定,文秀明显看出林丽的脸变得灰白。事情没有向她预料的方向发展,本来想看文秀的笑话,反而让领导看出了文秀的能力。
文秀心里说,想让我陷在太平庄,有那么容易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林丽让站在一边服务的小姐出去,说自己出身农家,有人侍候不习惯。
文秀明白林丽的意思,服务小姐走了,在座的人就属文秀的职务低了,倒茶倒酒的事情就理所当然归她。林丽的目的很明确,她想让文秀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永远和林丽不在一个档次,永远比她低一格。服务小姐走了以后,林丽就大声地指派文秀倒茶倒水。
文秀不动声色,她温顺地微笑,表现出一副谦卑的样子,一边从容地倒水倒茶,一边巧妙地劝林丽多喝酒。
文秀的谦卑和温顺让林丽很得意,她的心理得到了平衡,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她本来就是一个活跃分子,又喜欢闹酒,不一会儿就晕乎乎的了,开始说起笑话来。
本来她是想说:“一个麻雀站你脑袋上,蹬谁的蛋呢?”结果说成:“一个麻雀站我脑袋上,蹬谁的蛋呢?”
李平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把林丽的话重复了一遍,大家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姚书记,笑得差一点喘不上气来。林丽想嘲弄李平,结果自己把自己嘲弄了。
文秀说:“林委员说这么好的笑话,大家都应该敬她才是。”
林丽和文秀叫板:“我们两个干六杯好不好?六六大顺,祝你在太平庄工作顺利。”
文秀说:“谢谢林委员,如果不是下午牛二愣要来谈工作,我说什么也要陪着干了,二位领导说话吧,如果下午放我半天假,我就和林委员干八杯。”
姚书记说:“工作第一,工作第一。”
李平说:“我调解一下,林委员职务高,酒量大,让文秀一次,她下午还有工作,你喝六杯,让她喝三杯。”
姚书记笑着说:“我看可以。”
文秀马上端起了杯子:“好的,我先喝为敬。”
文秀一连干了三杯,林丽没有退路了,只好连着喝了六杯。林丽有点支持不住了,说话也结巴起来,出门的时候,一下子摔倒,酒和饭全吐了出来。
一个女人酒后失态不是好事,文秀看出了姚书记和李平脸上的轻蔑。文秀一边用餐巾纸帮林丽擦拭衣服上的污垢,一边在心里说,谁看了谁的笑话?
文秀和牛二愣拍了桌子。
牛二愣下午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人。文秀对他没有好感,半开玩笑半讽刺地说:“牛主任派头不小啊,还带着保镖?”
牛二愣头脑真简单,他不但没听出文秀话中有话,反而有点得意,指指身后的人说:“这是太平庄著名的企业家牛食堂经理。”
文秀心里一惊:太平庄的幕僚终于出场了。她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牛食堂,顾名思义肯定是五八年大跃进办大食堂的时候出生的。牛食堂身材矮小,尖嘴猴腮,除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文秀想象中的老板形象截然不同。文秀想,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人物,把太平庄搞得鸡飞狗跳,看来钱真是个好东西。
由于老孙的介绍,文秀对太平庄的这个土财主没有一点好感,一个企业老板,不好好做自己的生意,煽动村里闹矛盾,他跟着牛二愣到乡里来,不是明目张胆搅和村里的矛盾吗?什么素质!文秀故意不表示出对牛食堂特别的关注,她对小米说:“带牛老板到别的屋子里喝喝茶,我有工作要和牛主任谈。”
牛二愣说:“食堂哥不用出去了,我们跟亲兄弟一样。”
牛二愣的话说得真没水平,哪里像个村主任,分明生萝卜一个。文秀严肃地说:“我和你要谈村里的工作。”
小米客气地说:“牛老板,请。”
牛食堂站着不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就不能列席听听吗?”
牛食堂的狂妄让文秀很不舒服,不就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买你这个账。文秀坚决地说:“对不起,牛老板,不能。”
牛二愣急了:“有事摆在桌面上谈,为什么藏着掖着?”
文秀不冷不热地说:“我想问你一句话,你是村委会主任,还是他是?”
牛二愣说:“我是。”
文秀说:“我感觉好像他是。”
牛食堂说:“你什么意思?”
文秀看着牛食堂,不卑不亢地说:“牛老板既不是支部成员,也不是村委会成员。”
牛食堂无话可说,保持沉默。
文秀强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尽量用礼貌的语气说:“牛老板,请你配合一下好吗?”
牛食堂有点尴尬,但是仍旧站着不动。
文秀口气强硬起来:“牛老板,我和牛主任要谈村里的工作,请你回避。”
牛食堂终于火了:“你说话放柔和一点,我是太平庄的村民,没有资格了解一下村里的情况吗?”
文秀针锋相对地说:“我是代表乡党委政府找村主任谈工作,你没有资格列席。”
牛二愣大声叫嚷:“一个小小文化站站长,算老几!”
文秀气得把桌子一拍:“牛二愣,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牛二愣毫不示弱,也把桌子一拍:“我这还是待客的话呢。”
文秀大声说道:“你太不像话了。”
牛食堂眯缝着小眼,皮笑肉不笑地说:“牛主任可是群众选上来的。”
文秀说:“那是群众瞎了眼。”
牛二愣说:“你说话注意点,我要告你污蔑村委会选举。”
文秀大声说:“随便。”
牛二愣朝牛食堂胳臂一挥说:“好男不和女斗,咱们走!”
牛食堂斜了一眼文秀:“任站长,久闻你的大名,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对不起了,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扬长而去。
文秀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班以后,文秀没有急于回家,她找李平谈太平庄的事情。听完文秀的汇报,李平把刚端起来的水杯“啪”地顿在桌子上:“一定要想办法治理他们,无法无天了。”
文秀说:“牛二愣刚上任就砸了村委会大院的锁子,那个时候就应该给他点颜色看看。现在这么嚣张,毛病都是惯下的。”
李平说:“谁说不是,那个时候原来的书记想调走,怕牛二愣领着村民闹事拖了他升官的后腿,这事就一直撂下了。”
文秀问:“现在还可以追究吗?”
李平说:“这么长时间,黄花菜早凉了。”
文秀说:“这样的村主任,根本就要不得,就不能免了他?”
李平说:“你想得太简单了,牛二愣是群众选上来的,乡政府没有权力免他,只能由村民罢免,罢免程序很复杂,需要召开村民会议,半数以上的群众通过才可以,牛食堂的家族占了村里多半人口。”
文秀说:“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李平说:“很棘手很难,如果处理不得当,容易引起上访,现在是稳定压倒一切。”
文秀发牢骚:“有理也访,无理也访,以后的工作怎么干?”
李平说:“谁说不是呢,老百姓一上访,上面不分青红皂白,就向乡里施加压力。太平庄的牛老歪无理取闹两年多了,光省城就去了两三次,乡里每一次都要派专车去接,还管饭,他尝到甜头了,不胡跑才怪呢。”
一时间两个人都感叹,乡里的工作,真难干。可牢骚归牢骚,工作还是要进行的,文秀抓紧时间和李平研究太平庄治保会的事情。
李平同意文秀的思路,不过叮嘱她方法要灵活,不能急于求成。
谈完工作,天快黑了,文秀起身告辞,李平喊住她:“谢谢你那天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以后会端正自己的工作态度。”
文秀听得出来,李平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他显然理解了文秀的良苦用心。
李平真诚地说:“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
文秀欣慰地笑了,心里暖融融的,所有工作中的不快一下子都跑得无影无踪。李平的支持让文秀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踏实和豪气,她意气风发地说:“即使碰得头破血流,我也要让太平庄太平下来。”
婆婆自从正月初三赌气到志玲家,一直没有回来,志刚去接了两次,都没有接回来。婆婆是个执拗的人,心里的疙瘩没有解开,她在争礼,争文秀的礼,婆婆是想让文秀去接她,这样才能找回长辈的面子。娘在文秀家住,志刚对娘很好,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自己的娘是娘,志刚的娘也是娘啊,想明白了这些道理,文秀决定去接婆婆,不论婆婆说什么她都不会计较。
婆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阴着脸不说话,志玲的态度还不错,张罗饭菜,好像以前的不快从没有发生。志玲就是这样的人,直肠马肚,脾气急躁,有什么说什么,说过就忘,从来不记仇。文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一家人,难免磕磕碰碰,不算什么大事。文秀主动向志玲承认了自己的不对,志玲连连摆手说:“算了算了,我早忘了。”
福海说:“你也别跟你姐一般见识,她这个人狗脾气,汪汪两声也就没事了。”
婆婆终于说话了:“都别提了,什么光彩体面的事?说来说去的,不嫌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