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 作者:[英]詹姆斯·巴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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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温迪高傲地说,“既然我没有用,我起码可以退出吧。”她神气十足地跳上了床,用毯子蒙上了脸。
彼得假装要离开的样子,来引温迪抬头,可是没用。于是他坐在床尾那头,用脚轻轻地踢她。“温迪,”他说,“别退出呀,温迪,我一高兴,就禁不住要翘尾巴。”温迪还是不抬头,虽然她是在认真地听着。“温迪,”彼得继续说,他说话的那种声调,是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抗拒的,“温迪,一个女孩比二十个男孩都顶用。”
原来温迪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是个女娃,虽说她身高总共也不过几寸。她忍不住从床单底下探出头来。
“你真的这么想吗,彼得?”
“是的,我真的这么想。”
“你实在太可爱了,”温迪说,“我要再起来了。”于是她和彼得并排坐在床沿上。她还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她想给他一个吻;可是彼得不明白她的意思,就伸出手来,期待地等着。
“你当然知道什么叫吻喽?”温迪吃惊地问。
“你把吻给我,我就会知道。”彼得倔犟地回答。温迪不愿伤他的心,给了他一只顶针。
“现在,”彼得说,“要不要我也给你一个吻?”温迪回答,神情有点拘谨,“那就请吧。”她把脸颊向他凑过去,显得怪贱的。可是彼得只把一粒橡子放在她手里;于是温迪又把脸慢慢地退回原处,并且亲切地说,她要把他的吻拴在项链上,戴在脖子上。幸好,她果真把橡子挂在了项链上,因为后来,这东西救了她的命。
一伙人在彼此介绍以后,照例总是要互问年龄,所以,做事从来正确无误的温迪,这时就问彼得,他多大年纪。这话问得可真不恰当,这就好像是,你希望人家问你英国的国王时,考试题上却问起语法来。
“我不知道,”彼得不安地回答,“可是我还小着呐。”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有一些猜想,于是他揣摩着说:“温迪,我生下来的那一天就逃跑了。”
温迪很惊讶,可是又挺感兴趣。她用优美的待客礼貌碰了碰睡衣,表示他可以坐得离她近些。
“因为我听见父亲母亲在谈论,”彼得低声解释说,“我将来长大要作一个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他大大激动起来。“我永远也不愿长成大人,”他激愤地说,“我要老是作个小孩,老是玩。所以我就逃到了肯辛顿公园,和仙子们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温迪好不羡慕地瞅了他一眼,彼得以为,这是因为他从家里逃跑了,其实是因为,他认识仙子。
温迪的家庭生活太平淡了,所以在她看来,和仙子们结识,一定有趣极了。她提出一连串关于仙子的问话,这使彼得很惊异,因为,在他看来,仙子们多少是个累赘,她们常常碍他的事,等等。说实在的,他有时还得躲开她们。不过,他大体上还是喜欢她们的,他告诉温迪仙子们的由来。
“你瞧,温迪,第一个婴孩第一次笑出声的时候,那一声笑就裂成了一千块,这些笑到处蹦来蹦去,仙子们就是那么来的。”这话多无聊,不过,温迪是一个很少出家门的孩子,所以也就喜欢听。
“所以,”彼得和气地接着说下去,“每一个男孩和女孩都应该有一个仙子。”
“应该?真的有吗?”
“不,你瞧,孩子们现在懂得太多了,他们很快就不信仙子了,每次有一个孩子说‘我不信仙子’,就有一个仙子在什么地方落下来死掉了。”
真的,彼得觉得他们谈仙子已经谈得够多了,又想起叮叮铃已经好半晌没出声了。“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彼得说着,站了起来,叫着叮叮铃的名字。温迪的心突然喜得猛跳起来。
“彼得,”她紧紧抓住他,“你该不是说这屋里有个仙子吧!”
“她刚才还在这儿来着,”彼得说,有点不耐烦,“你听不见她的声音吧?”他们两个都静听着。
“我只听见一个声音,”温迪说,“像是叮叮的铃声。”
“对了,那就是叮叮铃,那是仙子讲的话。我好像也听到了。”
声音是从抽屉柜里发出来的,彼得脸上乐开了花。没有人能有彼得那样一副开心的笑脸,最可爱的是他那格格的笑声。他还保留着他的第一声笑。
“温迪,”彼得快活地悄声说,“我相信,我准是把她关在抽屉里了!”
他打开抽屉,把可怜的叮叮铃放了出来,叮叮铃满屋子乱飞,怒气冲冲地尖声怪叫。“你不该说这种话。”彼得抗议说,“当然我很抱歉,可我又怎么知道你在抽屉里呢?”
温迪没理会他说什么。“啊,彼得,”她喊道,“要是她停下来,让我看看她多好!”
“她们仙子难得停住。”彼得说。可是,有一刹那温迪看见那个神奇的小人儿落在了一座杜鹃钟上。“啊,多可爱呀!”她喊道,虽然叮叮铃的脸还因为生气而歪扭着。
“叮叮铃,”彼得和蔼地说,“这位姑娘说,她希望你做她的仙子。”
叮叮铃的回答很粗暴无理。
“她说什么,彼得?”温迪问。
彼得只好给她翻译:“她不大懂礼貌她说你是个丑陋的大女孩,她说她是我的仙子。”
彼得想和叮叮铃辩论:“你知道你不能做我的仙子,叮叮铃,因为我是一位男士,你是一位女士。”
叮叮铃的回答是:“你这笨蛋。”她飞到浴室里不见了。“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仙子,”彼得带着歉意解释说,“她的名字叫叮叮铃(Tinker Bell。 Tinker是补锅匠的意思。--译注),因为她干的是补锅补壶的事。”
他俩这时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温迪又向彼得问了许多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不住在肯辛顿公园里啦?”
“我有时还住在那儿。”
“那你多半住在哪儿?”
“跟遗失的男孩住在一起。”
“他们都是谁呀?”
“他们是在保姆向别处张望时,从儿童车里掉出来的孩子。要是过了七天没人来认领,他们就给远远地送到永无乡去,好节省开支。我是他们的队长。”
“那该多好玩啊!”
“是啊,”狡猾的彼得说,“不过我们怪寂寞的。我们没有女孩子作伴。”
“那些孩子里没有女孩子吗?”
“没有啊,你知道,女孩子太机灵,不会从儿童车里掉出来的。”
一句话,说得温迪心里美滋滋的。“我觉得,”她说,“你说到女孩子的这些话,真是说得太好了。那儿那个约翰,他硬是瞧不起我们女孩子。”
彼得没有回答,只是站了起来,一脚把约翰连毯子什么的都踹下床来。温迪觉得,头一次见面就这样,似乎太莽撞了一点,她气冲冲地对彼得说,在这所屋子里他不是队长。可是约翰在地板上仍旧安安稳稳地睡下去,她也就由他睡在那儿。“我知道你是好意,”温迪有点懊悔地说,“你可以给我一个吻。”
这会儿,温迪已经忘了彼得不懂得什么叫吻了。“刚才我就想到,你会把它要回去的。”彼得有点伤心地说,要把顶针还给她。
“啊,”和善的温迪说,“我说的不是吻,我说的是顶针。”
“什么叫顶针?”
“就像这样。”温迪吻了他一下。
“真有意思!”彼得庄重地说,“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顶针好吗?”
“要是你也愿意的话。”温迪说,这一回她把头摆得端端正正的。
彼得给了她一顶针,差不多就在同时,她尖叫了起来。
“怎么啦,温迪?”彼得问。
“就像有什么人揪了我的头发。”
果然,叮叮铃在他们周围飞来飞去,嘴里还不住地骂骂咧咧。
“她说,温迪,每次我给你一顶针的时候,她就要整你。”
“可为什么呢?”温迪问。
“为什么呀,叮叮铃?”彼得问。
叮叮铃又一次回答说:“你这笨蛋。”彼得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可是温迪明白了。彼得承认,他来到育儿室窗口,不是来看温迪,而是来听故事的,这使温迪有一点失望。
“你知道,我没听过多少故事。那些丢失的孩子没有一个会讲故事。”
“那可实在太糟了。”温迪说。
“你知道为什么燕子要在房檐下筑窝?”彼得问,“就是为了听故事。啊,温迪,你妈妈那天给你讲的一个故事多好听啊。”
“哪个故事?”
“就是讲一个王子找不到那个穿玻璃鞋的姑娘。”
“彼得,”温迪兴奋地说,“那就是灰姑娘的故事,王子找到她了,后来他们就永远幸福地住在一起。”
彼得高兴极了,他从坐着的地板上跳了起来,急匆匆地奔向窗口。“你上哪儿去?”温迪不安地问。
“去告诉那些男孩。”
“别走,彼得,”温迪恳求说,“我知道好些好些故事。”
千真万确,这就是她说的话,所以,毫无疑问是她首先勾引彼得的。
彼得回来了,眼睛里露出贪求的神情,这本来是应该使温迪感到惊骇的,可是她并没有惊骇。
“啊,我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讲给那些孩子们听!”温迪喊道。彼得抓住了她,把她拉向窗口。
“放开我!”温迪命令他。
“温迪,你跟我来吧,讲给那些孩子听。”
当然她很乐意受到邀请,可是她说:“唉,我不能呀。想想妈妈!再说,我也不会飞呀。”
“我教你。”
“啊,能飞,该多有意思呀。”
“我教你怎样跳上风的背,然后我们就走了。”
“啊!”温迪欣喜若狂地喊。
“温迪呀温迪,你何必傻乎乎地躺在床上睡大觉,你满可以和我一块儿飞,跟星星们说有趣的话。”
“啊。”
“而且,温迪,还有人鱼哩。”
“人鱼?长着尾巴吗?”
“尾巴老长老长的。”
“啊,”温迪叫了起来,“去看人鱼!”
彼得狡猾极了。“温迪,”他说,“我们会多么尊敬你呀。”
温迪苦恼地扭动着身子,就像她使劲要让自己呆在育儿室的地板上。
可是彼得一点也不可怜她。
“温迪,”这个狡猾的家伙说,“晚上睡觉时,你可以给我掖好被子。”
“啊!”
“从来没有人在晚上给我们掖好过被子。”
“哎呀。”温迪向他伸出两臂。
“你还可以给我们补衣裳,给我们缝衣兜。我们谁都没有衣兜。”
这叫她怎么抗拒得了?“当然,这真是太有趣了!”她喊道,“彼得,你也能教约翰和迈克尔飞吗?”
“随你的便,”彼得无所谓地说;于是温迪跑到约翰和迈克尔床前,摇晃他们。“醒醒,”她喊,“彼得·潘来了,他要教我们飞。”
约翰揉着眼睛。“那我就起来吧。”他说。其实他已经站在地上了。“你好,”他说,“我起来啦!”
迈克尔这时候也起来了,他精神抖擞得像一把带六刃一锯的刀,可是彼得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别出声。就像静听大人们的声音时那样,他们的脸上立刻露出乖巧的神色,大家全都屏住气不出声。好啦,事事都顺当啦。不,等一等!并不是事事都顺当,娜娜整夜都在不停地吠,这时候不出声了,他们听到的是她的沉默。
“灭灯!藏起来!快!”约翰喊道。在整个冒险行动中,这是他唯一一次发号施令。所以,在莉莎牵着娜娜进来的时候,育儿室又恢复了原样,房里一片漆黑。你还能保证说,你听见三个淘气的小主人睡觉时发出的甜美的呼吸声。其实,这声音是他们躲在窗帘后面巧妙地装出来的。
莉莎正心里有气,因为她正在厨房里做圣诞节布丁,娜娜的荒唐的疑惧,使她不得不丢下布丁,走了出来,脸上还沾着一粒葡萄干。她想,要得到清静,最好是领着娜娜去育儿室看看,当然,娜娜是在她的监管之下。
“瞧,你这个多心的畜牲,”她说,一点也不照顾娜娜的面子,“他们都安全得很,是不是?三个小天使都在床上睡得正香呢。听听他们那轻柔的呼吸吧。”
迈克尔看到自己成功,劲头更足了,他大声呼吸起来,差点儿给识破了。娜娜辨得出那种呼吸声,她想挣脱莉莎的手。
可是莉莎冥顽不灵。“别来这一套,娜娜,”她严厉地说,把娜娜拽出了房间,“我警告你,你要再叫,我马上就把先生太太从晚会上请回家来,那时候,瞧着吧,主人不拿鞭子抽你才怪。”
她把这只倒霉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