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赶尸人-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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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子已经砸下来,但是老太爷中途却好像改变了主意,收了收力道,这一锤子依然落在我头上,不过却不致命,只是把我给砸昏了过去。
即便这样。我还是闷哼了一声,一头倒在地上,脑袋血流如注。老太爷叹了口气,把我抱起来,转身离开矿洞。
“有这回事?”我很难相信,我是陆家的人,老太爷耗尽心血把我养大,好容易成年了。却要在幽深的矿洞里把我砸死?这没有理由。
“我知道你会不信,可我只是照实叙述,陆家老太爷为什么要那么做,没人知道的。”小孩儿解释:“我已经重新为人了,前生的一切,说起来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念着你救我一次,把这个事情告诉你,孰是孰非,你自己掂量。”
这件事,我同样没有任何的印象,当时矿坑里石块如雨落,老太爷那一锤子毫无声息的砸下来,我没反应就昏倒了,等到苏醒,也绝不会怀疑是老太爷下的手。只会认为,自己无意中被掉落的石头给砸昏过去。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在头上摸着,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当我摸到正头顶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头发下面的头皮上,好像真有一个不易觉察的伤口,伤口早已经愈合,头皮的愈合能力很强,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的外伤,伤好之后,只留一个不起眼的疤,又被头发盖着,轻易察觉不出。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很诧异,同样也很疑惑,别的人要杀我,不论出自什么原因。我都能接受,毕竟那是外人,为了各种各样的利益,生出杀机也很正常。然而陆家老太爷,可能会对我下手?好容易把我养大了再亲手打死,失心疯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我闭上眼睛。虽然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但随着小孩儿的讲述,我甚至能联想到那一幕:漆黑的矿坑里,只有零星一盏灯,我在全力躲避头顶的石块,老太爷站在我身后,面色阴沉,举起了手里的铁锤……
我心里生出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然而现在想想,依然让人感觉彻骨的恶寒。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心里知道就好,不要再对人说了。”
“我明白。”我没有多说,小孩儿估计不清楚,在他前世死去的头一年,陆家老太爷已经入土了。
“后来,我就死在矿坑里,一直到投胎转世。”小孩儿看我不说话,就继续道:“投胎的时候,我混过奈何桥,进了黄泉宫。”
所谓的黄泉宫,其实不是一个宫殿,而是被围墙围起来的很大一块区域,围墙和城墙一样厚重,墙上有一道黑色的大门,六月初六才会打开。能进入黄泉宫的游魂,就有了转世的资格。
据说,黄泉宫所在的位置,本来是阴间十八层地狱的入口,但是被人封掉了,建了黄泉宫。
进黄泉宫的游魂,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因为要投胎,就要先确定投胎到什么地方,什么人家,还要确定转世之后是什么模样。这些事情都敲定了,才会真正的去投胎。
黄泉宫后面,有一座轮转台,那是偌大的黄泉宫内最高的建筑,台子用大块大块黑色的石头垒起来。轮转台后方,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深渊,投胎的游魂从轮转台跃入深渊,就能冲回阳间,化胎为人。
“我当时登上轮转台的时候,看到台子旁边有一个人,那人是你。”
轮转台旁,有一个磨,小孩儿看到我正在拉磨,磨是空的,什么五谷都没有放,我就拉着磨,一圈一圈的转。磨是圆的,尽管方圆不过几丈,但推着磨走,脚下就是一条永远都走不完的路。
小孩儿当时急着投胎,也没人会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拉磨的人,肯定不是我。”
“跟你很像。”小孩儿道:“我初开始一直觉得是你,但是这次又看见你,就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真的……跟你很像……”
我想了很久,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不相信世间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我就是我,只有一个。但小孩儿在轮转台上看到的那个拉磨的,又会是谁?
“这些事,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不会。”小孩儿笑了笑,嘴里还没牙,但笑的却很深沉:“既然重生为人了,前世的一切,都和今生的我没有关系,今天对你说了这些事,明天我就会忘掉。时间不早了,再过一会儿,我爹娘会醒,我要走了。”
小孩儿在地上爬,爬出屋子,悄悄的爬回自己的卧房。没过一会儿,那边传来了他的哭声,屋子里的灯随即就亮了,我听见年轻男人埋怨老婆,说她没看好孩子,让孩子半夜掉到床下去了。
“好啊,你这个杀千刀的!现在倒数落我了!”年轻女人毫不示弱,道:“今天既然要数落,那咱们就说个明白,你先跟我交代,那个金镯子的事情……”
我满脑子乱糟糟,睡意全无,就在床上睁着眼睛想到天亮。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我跟年轻人告辞了,他苦苦挽留,倒是他老丈人很明事理,知道我可能真的有事,不再强求,拿了不少东西,送我出门。
野狼山附近,有不少村子,算是人烟稠密的一个地方。我上路之后,就不那么着急赶路了。从地图上看,一条直线好像没有多远,但真正走起来就困难的多,遇见小山要翻山,遇见大山要绕路,七拧八拐,平地上两天的路,这里至少要走五六天。黄有良所说的机缘,我真的不清楚会在哪儿,所以这么多天走下来,心情没有当初那么急躁,渐渐坦然了。
期间,我路过了野狼山,时常都能看到上山下山的山刺,但花九的人从来不侵扰老百姓,所以看到山刺,老百姓也不躲,有些相熟的还会打招呼,把地里种的老南瓜什么的土产给山刺送几个。
野狼山之后,接连就是几个村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再借宿,就在村子旁边休息一晚。我一直在看书,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反复研习洪炉出窍法,魂魄出窍的次数多了,就轻车熟路,魂儿越练越强,将来就可以夜游,体魄同时也会强大。
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赶路,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夏末秋初,天气开始转凉,我就打算找个村子,跟人买一件秋衣。但是山里的村子相隔很远,走过这一村,下一村至少得翻好几座山。这边的地势不怎么好,到处都是山,没个平地,我就想着,如果实在不行,只能熬到盘营镇那边再说。
这天上午,我走到了一座不怎么高的小山脚下,小山下面有一条路,直通山上,抬眼望过去,半山腰有一片院子。山路是青石铺出来的,来回被人走了很多年。我看到有山民风尘仆仆的赶到这座小山,沿山路上山,在山脚下坐了片刻,至少六七个山民从身边上了山。
这时候,有个上了年纪的老汉,估计是走累了,暂时没有力气再上山,就坐下来抽烟。山里人一般都是自来熟,遇见人会搭话。老汉跟我聊了聊,举着烟袋朝山上指了指,道:“小后生,你也是来听大和尚传道的?”
“什么传道?”
“都走到灵云山了,你难道不知道灵云庙?”老汉儿呵呵笑着,砸巴着烟袋,道:“有大和尚重修了灵云庙,在这里给人念经传道。”
听到这个,我一下子想起来之前和花九相遇时,我们交谈间他说起过的事情。他说灵云庙本来破败了很多年,但最近突然来了几个僧人,把庙简单修葺了一下,然后跟山民们说,积德行善,死后可以续寿延命的事。人这一辈子,无非是巴望着多活几年,所以消息一传出,远近山民络绎不绝,这个事情惊动了花九,本来想看看,但他来的时候,灵云庙的和尚出门办事,所以花九才一路尾随到了东李沟。
我对这个事不怎么在意,差点就忘记了。不过已经走到了灵云山下,顺便去看看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我跟老汉着意多聊了几句,不过他也是头一次来灵云庙,说不出更多的情况。说了一会儿话,老汉也喘匀了气,收起烟袋,两个人结伴踏上山路,朝灵云庙走去。
第一百零二章 第二枚扳指()
据说,灵云庙当初是明朝几个不愿在朝为官的人修起来的,历史悠久,不过香火已经断了很多年。我和老汉一路走一路看,远远的望过去。山腰上的灵云庙升腾着一股淡淡的香火气,是最近来拜佛的山民供的香火。
“我倒是听人说过,这几个大和尚,不会是走江湖行骗的吧?”
“那是不会的。”老汉道:“灵云庙的大和尚,不要功德钱,不要香火钱,不管身份,都能来听经。拜佛嘛,主要是个心诚,大和尚说,心里有佛,处处都是佛堂。”
灵云山不高,我们走到灵云庙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一帮山民,庙宇只是院子大。里面的精舍有限。院子里一左一右有两棵老松,老松中间搭着法台,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大和尚坐在法台正中,跟众人说法讲经,旁边垂首伺立着几个中年僧人。
听经的老百姓很多,有不少专门丢了手里的农活跑过来的,但是老百姓能听的懂什么,只不过心里是向佛的,所以尽管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下头的人还是坐的端端正正,听的全神贯注。
我不想凑的太近,远远看看就是了,所以站在人群最后。那几个和尚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他们头上都有香焚的戒疤,而且讲经的大和尚地阁方圆,没有一丝匪气和邪气。颇具威严。这些灵云庙的僧人跟山民们讲,积德行善,可以延寿,山民其实都是冲这个来的,然而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他们提起任何关于续命复生的事。
“借光,借光……”
我正想着,身后有人就硬挤了过来,回头一看,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这汉子四十来岁,一脸雄赳赳的络腮胡,眉毛又粗又浓,本来是挺威武的,但是眼睛长的太难看,不仅小。而且是斗鸡眼,这一下就破了相,大胡子配上斗鸡眼,怎么看都有些滑稽。
络腮胡子估计是来晚了,硬从人群后面朝前挤,也不怕惹人嫌。一直挤到最前面,坐下来听。来这儿的人估计都是冲着多活几年而来的,可是坐下来听了一大晌,上面的大和尚依然讲着谁都听不懂的佛经,络腮胡子就有些烦了,脱下鞋子,搓脚上的泥。他那双脚,约莫半个月都没洗过,鞋子一脱,臭味飘散出来,旁边的人一阵皱眉,法台旁边的和尚显然也闻到了气味,只不过碍着大和尚正在讲经,所以忍着没出声。
搓着泥,络腮胡子另只手抓耳挠腮,屁股扭来扭去,砰的放了个屁。旁边的人一起扭头看他,络腮胡子不肯承认,一脸茫然,嘀咕道:“谁放的屁?谁放的屁?”
经文讲的非常枯燥,听的我直犯困,原地坐下来,双手托着下巴。不一会儿,人群前面传来一阵响亮的呼噜声,络腮胡子估计也听的没意思,竟然不知不觉在前面睡着了。
搓脚放屁打呼噜,络腮胡子一来,本身很庄重的事情,立即被他搅合的变了味,法台旁边一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僧人看上去脾气暴躁,实在忍不住了,过来就把络腮胡子给揪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有意来这里捣乱是不是!”中年僧人身强力壮,像个武僧,揪着络腮胡子一百多斤的身体,毫不费力,怒目望着对方,低声呵斥。
络腮胡子被人拎鸡仔一样的揪起来,睡意顿消,众目睽睽之下,这么让人提溜着相当丢脸,络腮胡子要挣扎,却没有对方力气大,只能放弃反击,拿出一副故作从容的表情。
“你管我是哪儿来的,我来听经的。”络腮胡子的脖子被衣领子勒着,黑脸涨的通红:“你只要记住,我叫李良辰。”
“你在作死!”中年僧人的脾气果然很不好,看见络腮胡子的样子,立刻就举起另一只拳头,那拳头大的碗口一样,骨节咯嘣作响。
“你以为我是吓大的?你若是感觉你有实力和我玩,良辰不介意奉陪到底。”络腮胡子被中年僧人一只手提的几乎双脚离地,两条腿转轮儿似的来回乱蹬,气都喘不匀了,还在那里强装淡定,挤出一抹比哭都难看的微笑:“顺便说一句,良辰最喜欢对那些自认能力出众的人出手……哎哟……”
一句话没说完,络腮胡子就大呼小叫起来,中年僧人大怒,硬提着他,穿过人群,直接把络腮胡子重重丢出院子。我本来没怎么在意,但就在络腮胡子倒地翻滚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左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扳指。
黑色的扳指,虽然看不清上面的纹饰,但仅凭外观,我就觉得,那是一枚和我怀里的扳指一模一样的不死扳指!
“从今天起,不准你再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