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赶尸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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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我的脸还没有凑到门缝边,厚实的木门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撞穿了个大窟窿,凛冽的夜风夹杂着腥味和臭气扑面而来,我眼前一花,从门上的窟窿里,骤然探进来一个硕大的脑袋。
“去你娘的!”我被吓了一跳,本来就很紧张的神经瞬间像是崩断了一样,条件反射般举起手里的板凳,二话不说就用力砸下去。
这一下绝对用了全力,沉重的板凳砰的砸到那颗脑袋上。板凳几乎散架了,那颗硕大的脑袋浑然无事,慢慢晃了晃,又仰了起来。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大脑好像短路了,猛然间就反应不过来。这颗脑袋肮脏又阴森,满头土屑,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气。它高昂起来的同时,我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还有一张几乎咧到耳朵根儿的嘴巴。
黄有良!已经被开膛破肚又深埋起来的黄有良!
我根本想不到会是他在屋子外面扒门,心里一紧张,不由自主就想跳下来先去护住五叔的遗体。黄有良是被五叔开膛破肚的,我觉得他夤夜而来,是要找五叔报复。
“滚!”我挥动手里捏着的一条板凳腿,第二次用力猛砸过去。黄有良的脑袋伸进来了,身子还在外面,他连躲都不躲,脑袋好像钢筋铁铸似的,一下顶飞了板凳腿。那张咧到耳朵根儿的嘴巴咯咯的响起来。
喵……
我听见他的嗓子里像是卡了一口痰,呜呜哝哝,咧着嘴巴仿佛在哭,又仿佛在笑,随即,黄有良的嗓子发出一声尖利阴柔的猫叫。
“孩子!过来!”米婆明显察觉到了危险,一抖身子,想把我从桌子上拉下来。
嘭!!!
我双腿一跃,从桌子上面纵身而下,但脚掌还未落地,黄有良缩在门外的身躯一震,脑袋猛然一拱,房门连同顶门的桌子,顿时被撞的四分五裂。
“有良!你作甚!”米婆全然忘了黄有良已经是死去的人,把我推到后面,挡着黄有良。
我心里一阵恶寒,我年纪虽然比米婆差得多,但单从尸首阴事这方面,却比她渊博。黄有良不仅被开膛破肚,更重要的是拆了龙,按照常理,拆了龙的尸首几乎没有作祟的可能。除非是背后有一种通天彻地的力量,在暗中驱使他。那种力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那一刻,我就觉得今夜凶多吉少,因为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不仅仅是我,就算五叔复生,或许也难以应付。
喵……
黄有良直勾勾的盯着我和米婆,粗壮的身躯沾满残血,晃着脑袋走近了一步。米婆挡在我前面,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黄有良不断的逼近,我和米婆则不断的后退,几步之间,就被逼到了墙角。
“你听我说。”米婆显然也嗅出了极其危险的气息,头也不回的对我道:“这阵势,我怕是挡不住了,你趁乱走,逃命去吧。”
“不行!”我马上拒绝,米婆本就是来石嘴沟帮忙的,如果遇到危险,我置她于不顾,自己逃走,五叔泉下有灵,一定会骂我。
“我一把年纪,你还年轻!听我的,趁乱走!”米婆不由分说,用力把我推到窗边,随后,她翻出一把小刀子,在舌尖上轻轻一划,噗的喷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这团带血的唾沫在面前炸散了,整个屋子顿时被一片朦胧的血光笼罩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第九章 噩梦()
屋子里红蒙蒙的一片,米婆在给我争取逃走的机会。我看不见黄有良,甚至连身前的米婆都看不清楚,视线完全被红雾阻挡。我的身边是窗户,翻身就可以跳出去,人没有不惜命的,我也想活,可想想床榻上五叔的遗体,还有米婆,我心底那一点点逃命的念头就被完全打消了。
“横竖不过一死!”我心里发狠,喝道:“大不了跟他拼了!”
呼
话音未落,一阵阴惨惨的风从破碎的房门涌动进来,风力不大,却带着一股难以揣度的神秘和阴森,阴风过处,红雾被吹的干干净净。雾气消散的同时,我看到黄有良已经摇摇晃晃的走到了米婆身边。
“孩子!你怎么不走!”米婆瘦小的身躯和铁塔般的黄有良一比,更显得枯瘦不堪,她的发簪掉了,一头稀疏的白发被阴风吹的上下鼓荡,扯着嗓子让我逃走。为了抵御黄有良,米婆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麻袋里乒乒乓乓甩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砰
黄有良很干脆,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大张着嘴巴,抬起胳膊横抡过来。我看到他腹部的伤口被一圈黑布缠的很严实,出手力气大的吓人,巴掌裹着一股劲风。米婆怕我被牵连,拼死挡在前面,黄有良一巴掌抽来的时候,米婆躲闪不及,脸上啪的遭了一掌。
我说不清楚这一巴掌的力道究竟有多大,米婆瘦弱的身躯风筝般的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等落地时,她的嘴角已经溢血,人也昏了。
“米婆!”我看着米婆颓颓倒在墙根,随手从柜子边抽出五叔的砍梁刀,大吼一声,冲向黄有良。
我的身体自幼不好,功夫和五叔差的太多,可毕竟从小就练过,有些根基,尤其是在生死攸关之际,势头很猛。但脚步刚刚一动,还没等砍梁刀捅进黄有良的躯体里,我就猛然一惊,双腿和双手同时慢了半拍。因为我看到被黄有良撞破的屋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静静矗立着一团影子。
那匹只有狗那么大的马!
黑白小马拖着马车,在门外一动不动,它轻轻抽动鼻子,嘴唇开合之间,能看见两颗雪白的獠牙。小马呲牙咧嘴,那种表情简直不是动物能够产生的,此时此刻,它像一个人,面带不屑和讥讽的人。
啪
说到底,我还是年轻,经验欠缺,这种生死相搏的时刻,根本不能分心,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会是致命的。我被小马车引走一部分注意力,动作自然慢了,没等回过神,黄有良的拳头已经砸到面前,脸上重重挨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狗日的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如同金刚附体,碗口大小的拳头结结实实夯在脸颊,脑袋瞬间晕了,头骨好像崩裂了似的,强大的力量带着我整个人飞起来,和米婆一样,后背砰的撞到墙上。
这一拳头几乎要了我半条命,身子落地之后,骨架仿佛都散了,眼前散着一圈一圈的金光,双耳嗡嗡作响。我的眼皮子很沉,像困极了的人想睡觉一样,别说站起来,能勉强支撑不闭上眼睛已经不错了。
这是昏厥的前兆,眩晕的脑袋搅扰视线,让眼前的景物飘飘忽忽。米婆人事不省,我也失去了抵抗能力,双眼晃动之间,就觉得这次死定了。
我模模糊糊看着黄有良,他收回了手,两条僵硬的腿一转,丢下我和米婆,扭头望向床榻上的五叔。黄有良的眼睛血红血红的,那种眼神冰冷残酷,就如同一条饿狼看见死去的猎物,随时都会扑过去连撕带咬。
“狗狗日的站住”我没力气说话,处在昏厥的边缘,能保持一丝清醒的意识已经很不容易,我断断续续小声咒骂着,试图阻拦黄有良。
这种阻拦没有任何效果,黄有良不理我,转身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他慢慢弯下腰,像一条狗一样,在五叔身上来回嗅着,从头嗅到脚,嗅的非常仔细。
“狗日的”我实在坚持不住了,脑袋昏沉的厉害,眼皮子变的仿佛有一万斤重,看着黄有良在五叔的尸体上嗅来嗅去,却无力阻拦,震伤再加上心急,胸膛里的一口气没能上来,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昏厥的过程,就像一场噩梦,恍恍惚惚中,我看见很多闪着光的白影子在周围晃来晃去,全是没有脸的影子,还有奸笑声,啼哭声,那感觉就好像是被鬼上身了,脑子里分明觉得不对劲,可是却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噩梦,仿佛一片没有生气的死海,人陷进去难以自拔,只能听天由命一点一点下沉,直至被全部吞没。
骤然间,一个只有两尺来高的小影子从杂乱的白影中慢慢走到我面前。所有的影子都没有脸,但这个小影子是个例外,我看到那好像是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脸上像扑了一层白垩,白的让人心悸。
我一下子被吓住了,拼命想要扭动身子。昏厥中的噩梦如此真实,真实的好像这个白小孩儿就在我脸前站着。可是我没有动弹的余地,眼睁睁看着对方缓缓走到我跟前。
他的五官很骇人,嘴巴鼻子非常小,包子一样挤在脸的下半部分,但他的眼睛却大的有些恐怖,两只眼睛足足占满了上半张脸。
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站在面前,让我看都不想再看第二眼,换做普通人,估计恨不得马上就死过去,多看一眼就会连做半年噩梦。可我偏偏连动都动不了,一股恶寒从头蔓延到十指指尖。
白小孩儿在我面前定定的站了片刻,一声不响,接着,他和黄有良一样,用力张开嘴巴,我眼睁睁看着他那张只有小枣那么大的嘴一点一点的咧到耳朵根儿,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他的头缓缓移动,一直移动到离我只有一寸远的地方,抽鼻子在我脸上嗅了嗅。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嘴巴里喷出的冰凉刺骨的气萦绕耳边。
“你五叔陆毅夫死了么死了么”白小孩儿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话,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就像是无数根钢针,刺的人耳膜生疼。
我没有力气,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可白小孩儿一提到五叔,我的心口就疼的发闷,我记得很清楚,在昏厥之前,我看见黄有良趴在五叔身上狗一样的嗅来嗅去,这狗日的生前就嗜吃人肉,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吃五叔的肉。
“五叔死了!死了!”胸膛剧痛,憋了许久的那口气直冲而出,我梦魇般的大喊道:“五叔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小马车害死他!小马车!我杀了那马,烧了那车”我继续喊道:“我杀了那马烧了那车”
“看看,这是不是你五叔陆毅夫”白小孩儿咯咯的笑,他猛然一挺身,连蹦带跳的跑到旁边,从无穷无尽的白影子里,拖出一个人,一直拖到我面前,嘭的丢在脚下。
五叔!
我看到白小孩儿拖来的,是已经死去的五叔。五叔不知道被拖行了多久,身上的皮都磨掉了,胳膊肘和双腿膝盖上露出了白色的骨茬,他一动不动的趴在我面前,身躯冰冷僵硬。
“五叔”我难以自持,泪水夺眶而出,我拼了命一般的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可依然不能动弹。
亲眼看着自己世上唯一的至亲死后还不得安宁,被人亵渎折磨的不成人样,那种锥心的痛楚难以言喻,我简直要疯了。
“你五叔陆毅夫,他死了”白小孩儿蹲在五叔脚边,看着我痛苦的泪流满面,他咧着血红的嘴,说不清楚是在哭,还是在笑。紧接着,白小孩儿拽着五叔的双脚,用力朝后面拖,这一幕近在眼前,但我却拦不住。
五叔被越拖越远,越拖越远。就在他被拖走将要离开我的视线时,我看到五叔的头仿佛动了一下。
他慢慢抬起了头,眼巴巴的看着我,他的眼神浑浊,孤苦,萧索,我看得出,他好像要对我说什么。
第十章 天人永隔()
“五叔!”我眼睁睁看着五叔被拖到了视线的尽头,尽管浑身无力,胸膛的一口气却瞬息间冲出了喉咙,狂吼了一声。
一声狂吼之下,我的身子突然就能动了,唰的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可是眼睛睁开的同时,眼前的噩梦消失,五叔不见了,白小孩儿也不见了,我正躺在小屋地面一张草席上。
“孩子,你醒了。”米婆坐在我脚边,看到我醒过来,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摸:“刚才,是不是梦魇了?”
“五叔呢?我五叔呢?”我被之前那个噩梦吓怕了,不顾浑身酸痛无力,手脚并用的从草席爬到床边。
那果真只是个噩梦,五叔的遗体还在床榻上摆着,我脸上全是半干的汗水和泪水,堵在心口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
然而,再转念想想,这实在没有什么可庆幸的,五叔死了,难以复生。
“孩子,喝口水吧。”米婆也被黄有良重创了,醒的比我早,但她毕竟上了年纪,估计是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端了碗温水给我。顺便又和我说了说她苏醒之后的事,米婆苏醒的时候,天已经发亮,小马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黄有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醒来的一刻很安静。
“米婆,我想问问,那个黄有良是你们小岭坡的人,他究竟有什么道道?”我端着水却喝不进去,总觉得这事不问清楚的话,心里就和扎了根刺一样。
“若是知道他有什么道道,当初我就不用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