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赶尸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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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一百多个日本鬼子,黄大炳的讲述,惨死,还有那辆诡异的小马车。
第四章 马车()
我脑子里一连串回想起七年前那件悬案时,头顶的隆隆声仿佛不可阻挡一样,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在响,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石球从地面上缓缓的滚过。
这时候,猎猎的马鸣再一次隐约传来,五叔唰的抬起头,身子就和被雷劈过似的,筛糠般的抖了抖。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眼神里四溢出极度的不安,还有惊恐。不由自主的,我也开始跟着慌乱,五叔的脾气我很清楚,正当壮年,艺高胆大,就算被深山里的狼群围住,也不会有半分惧意。
然而现在,他怕的厉害,嘴唇不可控制般的轻轻颤抖,几颗黄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五叔!上头是什么?”我急匆匆的问道:“我好像听见马叫……”
噌……
我一句话没说完,五叔甩掉手里的狗头灯,三步并作两步跨着梯子冲了上去,我楞了一下,也跟着朝上跑。
菜窖所在的后院很小,等我钻出来的时候,五叔已经扒着墙头翻到了院外。院墙不高,蹬墙就能跳上墙头,我比五叔慢了一步,当我的身子探出墙头的同时,一眼就看到距离我们三四丈远的地方,有一辆马车。
我的身躯和精神一起被震撼了,直觉告诉我,这就是那辆传说中诡异的小马车。与此同时,我所目睹的一切终于证明,当年黄大炳没有说谎。
古腐的马车,分辨不出是何年何月的产物,好像刚从土里刨出来一样。拉车的是一匹和狗一般大的马,马身披着半尺长的毛,一半漆黑,一半雪白。马车离我们三丈多远,静立无声,我看见那匹小马微微晃着头,咧开嘴巴望向五叔,马嘴里有两颗雪亮的獠牙。
那个流传在石嘴沟附近好几年的传说,瞬间化为现实。看到这辆小马车的时候,我的双腿在剧烈的发抖,膝盖一弯,差点跪到地上。
我感觉到了危险,一种难以形容的危险,而且我的直觉非常清晰,这种危险不是来自那匹怪异的小马,而是来自马车上拉载的东西。
那好像是一口箱子,被黑布蒙着,严丝合缝,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黑布下面的东西纹丝不动,但它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危险的气息,却压的人双腿发软。
“五叔……”我癔症似的想要拉住五叔,因为这辆诡异的小马车所带来的压力太大了,我觉得只要再朝它靠近半步,就会万劫不复。
“出来!”五叔甩开我的手,低喝了一声,我能感觉得到,五叔其实也很怕,低喝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恐惧。
五叔的身子猛然一冲,朝着三丈外的小马车扑了过去。拉车的小马咧着嘴一声嘶鸣,转身就跑,那声马鸣仿佛充满了挑衅和嘲讽。五叔的腿脚相当快,但小马车更快,如同一道闪现在夜色中黑白相间的电光,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我跟着五叔跑,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传说中的小马车,虽然没有遭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和创伤,但我的心始终颤抖不止。我很清楚,莫名其妙的恐惧来自马车上被黑布蒙着的东西,我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但小马车跑的太快了,车轮生风,风驰电掣。五叔已经尽了全力,却根本追不上,最终,诡异的小马车变成一个肉眼难见的点儿,消失于视野中。
五叔慢慢放缓脚步,站在原地,望着小马车消失的方向,不知所思。过了很久,他才转过头,夜间的山风凉飕飕的,但五叔满头都是冷汗,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又很复杂。
“他……真的出世了……”五叔呆呆的,嘴唇一动,含含糊糊的吐出一句话。
“五叔,你说什么?谁真的出世了?”我赶忙追问,五叔的话说的本就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他”,“她”,亦或是“它”。
五叔看看我,一个字都不答,转身就走,原路回到小岭坡。之前那阵隆隆声响惊动了小山村,这时天还没亮,有的家户已经亮起了油灯光。跑到黄有良家里的时候,米婆还是老老实实的守在棺材旁。
“老五兄弟,咋回事?”
“根子就在这个人身上,把他料理了,村子会平安无事。”五叔拨开木桩上的墨线,跳了进去。在我的印象里,五叔虽然岁数不算很大,但一直很稳重,遇事不乱,然而此刻,五叔显然不淡定了,有些慌乱。他直接朝棺材里伸手,硬把黄有良的尸体拖出来,朝后院走。
“老五兄弟,就全拜托你了。”米婆深信五叔的本事和人品,没有半点怀疑,不断的道谢。
五叔很不客气,拖着黄有良到了后院,又下了地窖。他一把拨开木桌上黄大炳的半截残躯,把黄有良的尸体放到桌面上。我不知道五叔要干什么,在旁边举着灯照明。
“五叔,你要作甚?”我举着灯,心里很忐忑,因为我发现五叔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平时根本看不到的狠劲儿。
铮……
五叔抓住木桌上那把锋利的刀,二话不说,一刀捅进黄有良的胸口,一尺长的刀锋足足捅进去一半儿,紧接着,他握刀用力朝下一拉,黄有良的肚皮顿时被豁开了。一股刺鼻的恶臭夹杂血腥气,在狭窄的菜窖里飘荡着,肚皮一豁开,花花绿绿的肠子脏腑顿时凸出一片。我看的目瞪口呆,赶尸人常年接触尸体,但从来不作践尸首,五叔这么做,很反常。
“山宗,把灯拿近一点儿。”五叔放下刀子,直接伸手在黄有良的腹腔里扒拉,成串的肠子被翻的七零八落,从尸体身上一直垂到桌角下。
我已经看的快要吐了,五叔却真下得去手,从一堆乱七八糟的脏腑里揪出肚子(胃),抓了把土,搓掉外面的粘液和血污,刀尖一挑,胃被划破了,残存在胃里的食物外加一些叫不出名的东西黏糊糊的流了一地。五叔弯下腰,在这滩黏糊糊的东西里寻找着什么,我一万个不情愿,却不得不跟着蹲下来,给五叔照明。
胃液散发着一股酸臭,跟我想的一样,黄有良吃人肉,一直到此刻,他的胃里还有一些尚未消化掉的皮肉骨渣。五叔慢慢的翻找,从里面捏出了半根人的手指。
“五叔,我快顶不住了……”我全力压住翻江倒海的肠胃,脑子里却条件反射般的在思索。菜窖墙角堆积的尸体是完好的,而木桌上黄大炳的残尸被吃了一半,按照这个思路判断,黄有良肚子里这半根未被消化的手指,应该是黄大炳的。
但是我搞不明白,五叔划开黄有良的肚皮,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就是为了看看黄有良生前吃下去了什么东西?
五叔捏着那半根手指,仔细的端详,他用布角擦掉残指上的污物,一直到这时候,我才隐隐约约看到,那半根手指上面,好像套着什么东西。我皱着眉头把腰身压的更低,灯光闪烁在我和五叔之间,这一下,我彻底看清楚了,那半根残缺的断指上,戴着一个扳指。
乌黑的扳指,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雕凿出来的,年代估计相当久远,扳指的边角磨的很光滑,原本刻在扳指上的花纹也黯淡不清,我全神贯注的看,也只能模模糊糊的分辨出,扳指上的图案,好像是一个兽首。
“五叔,这是什么?”
五叔丢掉半截断指,把兽首扳指放在眼前慢慢的看,他仿佛出神了,眼神有点呆滞,好像完全听不到我的话。他不回话,我也没法再问,举着灯不知所措。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时间,五叔还在出神,我不敢出声惊扰他,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单手举着灯,胳膊困顿发麻,就在我想换换手的时候,一种相当不详的感觉贴着后脊背迅速蹿到了顶门。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随即惊呆了,差点就把手里的油灯给甩出去,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
已经被开膛破肚的黄有良,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从木桌上坐了起来,那双没有半丝生气的眼睛冒着血光,死死盯着五叔。他的嘴巴慢慢的张开,越张越大,张合的程度相当夸张,几乎一下咧到了耳朵根儿,大的足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第五章 惊变()
黄有良这样无声无息的从染满血污的桌子上坐起来,顿时让菜窖里充斥着浓浓的阴森鬼气。我压根就没有想到事情会出现这样的变化,脑子转不过弯儿,五叔明显失神了,毫无察觉。
咯咯咯咯……
我听见黄有良怒张的嘴巴里传来一阵轻微却很渗人的咯咯声,好像一只垂死的老母鸡在呻吟。我曾经听过五叔讲起很多赶尸时遇见的邪事怪事,却从来没有目睹过如此诡异的场面,黄有良已经死了,而且被开膛破肚,但他在桌子上坐的端端正正,嗓子咯咯作响,从腹腔里耷拉下来的肠子还在打晃。
我举着灯的手一哆嗦,还没来得及张嘴出声,黄有良的嗓音骤然一变,周围本就阴沉沉的气氛随即如同结了冰般的怪异。
喵……
黄有良的嘴巴里清晰的传出一声尖尖的又阴柔的声响,那声音仿佛什么野物在叫,又好像荒地里的野猫叫春。五大三粗的黄有良拖着肠子内脏这么一叫,我身上的汗毛全都直立起来。
“五叔!”我失口一喊,左脚退了一步,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这一嗓子终于把五叔从失神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回头的一瞬间,黄有良翻身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随手把拖拉在地上的肠子塞进肚子里。五叔回过神,反应就快如闪电,抢步上前,从黄有良的胳膊下面弯腰闪过去,眨眼间就站到了对方背后。
五叔一只手按住黄有良的头,另只手攥着一把紫黑色的砍梁刀。这把刀子同样是有说头的,刀子很钝,拿来砍瓜切菜都不合用,但这同样是我们石嘴沟祖传的镇尸利器。这种刀子用行话说,叫做“砍梁”,不是用金铁打造出来的,制作工艺很独特,外人难以想到。正宗的“砍梁”,用米仓里的陈糯米,蒸熟以后捣成泥,添公驴血,公鸡血,外加鸡蛋清,搅和均匀以后捏成坯,印上石嘴沟独有的符录,糯米浆加上鸡蛋清,等到坯子干透,硬的和铁一样,再把干坯放磨刀石上打磨成型,就是一把镇尸的“砍梁”。狗头灯,砍梁刀,都是赶尸人做活时必不可少的物件。
异变的尸首很难打倒,刀枪都没什么用,因为原本就是个死人,而我们赶尸人最清楚其中的奥秘,想要制服诈尸,只有一个办法:拆龙。这里说的龙,其实就是人体那根贯通上下的脊椎骨,拆龙,也就是打断尸首的脊椎。赶尸家族里的小辈刚刚上路的时候,因为缺乏经验,只知道诈尸要拆龙,却不知道该怎么拆,往往都是拎着棍子劈头盖脸一通猛砸。但五叔叔这样的老把式,自然不会那么做。
五叔按着黄有良的头,一条膝盖用力顶住尸首的后腰,右手里的“砍梁”贴着黄有良的脖子,闪电般的下移了四寸,这个位置,正是两截脊椎骨之间的缝隙,砍梁刀的刀尖捅穿皮肉,嵌在骨节里,五叔的胳膊跟着一动,咔擦一声轻响,黄有良的脊骨已经被撬断了。砍梁刀不是寻常的刀,诈尸的尸首被拆了龙,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五叔在黄有良背后,我则正对着黄有良,脊椎骨被拗断的一瞬间,我看见黄有良一头幽绿的头发好像根根钢针,血红的眼珠子凸的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他的嘴巴依然张的很大,但骨节断裂的同时,他嘴巴里那阵尖细又阴柔的叫声戛然而止,如同一只低鸣的狗被人砍断了脖子。
黄有良粗壮的身躯一弯,烂泥般轰然倒地。五叔松了手,慢慢收回砍梁刀,菜窖里很阴凉,但他的额头上都是黄豆大的汗珠,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五叔,这家伙究竟怎么回事?”我看见黄有良颓然倒地,心才落进肚子里,问五叔:“都被开膛了,还能作怪?”
“他不是一般人,不是一般人……”五叔的言语和行为都有点反常,嘟囔了一句,动手把黄有良的尸体塞进裹尸袋,也不等我再多嘴,拖着袋子就朝菜窖上面走。
这时候,我就预感到事情很邪,至少五叔的举动已经不正常了。可他什么都不说,我难猜端详,菜窖里都是腥味和臭味,让人浑身不自在,赶紧迈步踩着梯子,跟五叔离开了菜窖。
天色蒙蒙亮了,我们出来的时候,米婆还守在棺材旁边。五叔的脚步沉重又疲惫,拖着尸袋,丢到米婆跟前。
“老五兄弟,怎么样?”
“没事了,黄大炳和黄有良都染了些脏东西,现在已无大碍,把他家后院的菜窖填上。”五叔估计不想让米婆看出什么,强打精神:“天亮之前,把尸首埋了,埋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