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赶尸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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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是愤怒,又是惋惜,不由分说,动手就去挖五鬼桩。这种法物只能压魂,对活人是没用的。
“都回去看看吧,狗日的小日本已经被打跑了,现在是人民政府做主,村里的日子渐渐会好过的,你们都不用挂念。”我挖出最后一根五鬼桩,对旱烟袋老汉他们道:“可是阴阳相隔,回村悄悄看看,不要惊吓别人,看完之后,该到什么地方去,就到什么地方去吧。”
“回去看一眼,就知足了,不敢有别的念头,小兄弟……”旱烟袋老汉他们得了自由,感动的无以复加,都跪在地上磕头:“咱们投胎转世了,也记着你的恩……”
“举手之劳,都走吧,走吧……”我送了几步,和旱烟袋老汉私下聊了聊,主要是问他当年挖山时的一些细节。
问完之后,旱烟袋老汉他们忙不迭走了,山背后的阴气骤然淡了许多,但又显得愈发空荡。我就觉得这一趟虽然没有抓到白头狐狸,却也值得,无意中得到这么重要一条线索。我一个人默默的想,越想越惊。
从时间上看,旱烟袋老汉他们被强抓来干活是八年前,干活干了一年出头,日本人停止这个工程的时候,大概是七年前。
这个时间是非常关键的,我清楚的记得,那辆小马车的传闻,就发生在七年前。
事实会是这个样子?我继续推测:大山里原本是没有那辆小马车的,但日本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就跑来这里挖。挖掘之后,大山第一次出现了关于小马车的传说。
七八年时间过去,当时的真相已经深埋山中。我不怀疑旱烟袋老汉说谎,他没有欺骗我的必要,但仅从他的讲述,也很难确定,日本人就是来挖马车的,毕竟民夫身份有限,知道的事情几乎全部来自道听途说。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日本人费了那么大力气在这里挖山,力气没有白出,他们挖到了东西,根据事发时的情况来看,估摸是个很了不得的东西。
他们挖到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小马车?
这样想下去,我一刻都坐不住了,打算到下头看看,他们挖出来的了不得的东西肯定被带走了,不过只要留神勘察,还是能从当年的施工现场寻找到蛛丝马迹。
“下去看看!”我自己给自己鼓气,一翻身爬起来,就想动手去挖当年被堵住的主洞口,但是一站起身,又产生了顾虑。
当年被赶下洞的几百民夫,毫无疑问遭了毒手,惨死山下。那么多不甘的冤魂怨念全都堆在一起,我这样大喇喇的下去,跟作死没什么区别。
一时间我就犯难了,五叔不在,没人护我,现在背井离乡,远离了石嘴沟,要是老老实实的,还能活下去,如果非要作,说不定就会死的很快。
迎难而上?还是知难而退?思前想后,我很难最终拿定主意。说实话,我是想活命的,可转念再一想,日子比树叶都稠,我的路还有很长,假如以后遇见难事就躲,躲来躲去,会把血性和胆气磨灭。血性都没的人,一生注定碌碌无为。
“拼了!头掉不过碗大的疤!”我咬牙笑笑,摸摸怀里的袋子,石嘴沟的法物,我带着一些,真要拼命,不见得就会怕了那些冤魂野鬼。
山背下的主洞口被堵了几年,风吹雨打,已经辨认不出了。不过旱烟袋老汉之前给指明了方位,把外头的一层土挖开,心就凉了半截。小日本当时堵住洞口,估计不打算再让任何人进来,洞口拥堵着一大坨黄土沙子石块还有水泥的混合体,早已经干透,硬邦邦的,靠双手根本就挖不动。
无奈之下,我只能寻找填充物和洞口之间没有严密咬合的部位。所幸的是,在这种山区搞工程不可能像正规的施工一样,面面俱到,当年的工业和运输条件有限,而且日本人撤走的显然很焦急匆忙,主洞洞口没有被彻底封死,找了半夜,终于找到了一条缝。
说是一条缝,其实相当宽绰,慢慢把缝隙间的黄土碎石清理掉,人就可以钻进去。洞口很宽,旱烟袋老汉说,施工最紧的时候,地面甚至铺设了矿用铁轨,从里面朝外拉东西。我一点一点顺着缝隙朝里挤,填充物约莫有一丈多厚,钻过去之后,空间豁然开朗。
松明子无法照射太远,但站在主洞,依然可以感觉眼前延伸的那条通道直通地底,很长。
我站了一会儿,听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声响,没进来之前,曾经推测过进洞可能会遭遇的危险,可一切都静悄悄的,让人无从察觉危险将要从何而来。想来想去,索性不想了,迈开脚步就朝前走。
我一定要查找线索,看看日本人当年究竟从地底挖到了什么东西。
第三十一章 铁盒()
洞很宽,开始的时候也很好走。日本人挖洞的时候不是硬挖下去的,他们借助了地底岩层之间本来就有的空隙和隔断层,工兵勘测后,用定量定向爆破的方式朝前掘进,否则,凭几百鬼子外加几百民夫想挖空一座山,那是痴人说梦。
我走的很慢,一来是想把周围的情况观察的更仔细些,另一个是预防随时都会发生的险情。主通道倾斜着朝地底扩展延伸,两旁的分叉很多,其实,旱烟袋老汉提供的信息并非完全准确,他们当时在这里除了干活就是睡觉,不允许到工程其它地方去,所以等我亲眼目睹之后,才发现实际情况要比老汉讲述的情况更复杂。挖山,无论放到何年何月都是繁浩的工程,没有相应的辅助面做支撑,很难继续下去。
我心里默默记着走过的路,大概就是十几二十丈之后,通道窄了一半儿,前面漆黑一片,但松明子的火光映照出去的时候,我骤然看到不足三丈远的地方,闪起星星点点的磷光。这种磷光绝对是人活着野物死后所留的残骨发出的。我把手里的火把举高了些,再探着身子朝前看去。
前面的通道只有两丈宽,火光一照,立即看见一层被破衣服包裹的尸骨,尸骨很多,大概三四十具,全都挤在通道里。抗战的时候,我已经懂事了,仔细看了看,认出这些尸骨外面裹着的衣服,是日本士兵的军服。
尸骨不会说话,然而赶尸的人跟各种各样的尸体接触的多了,善于观察这些。看着看着,我就觉得头皮发麻,背上凉飕飕的。
很显然,这些日本鬼子逃命一样朝洞外跑,但力有未逮,全部死在这儿了。而且外面的日本鬼子不等这些人跑出,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有收敛,就急匆匆的堵上了洞口。
这说明什么?
我蹲下身子,用刀轻轻挑开一顶日军装备的“屁帘帽”,三四十具尸体挤在两丈宽的通道内,几乎所有尸骨的嘴巴都大张着,直至死去都没有闭上。
对于这些日本人的死,我没有丝毫同情,就觉得活该。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年,但这些尸骨,让我觉得前面的形势顿时复杂起来。
我在遍地的尸骨间清出一条路,前面的地况还算好,但随着工程的深入,所需要的技术支撑越来越多,而且小日本滚蛋的时候走的特别匆忙,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不及销毁或者带走,堆的到处都是,头顶都是捆成一束的电线,隔一段就掉着一盏用来照明的电灯,不过灯泡早已经不亮了,旁边全是小洞,分类储存着各种物资。
当年的太行山区,是抗日力量频繁活跃的地区,小日本防守薄弱的地方经常被偷袭,假设他们要派两个中队的工兵在某地持续作业,就需要至少两个中队的武装保护,而且还有庞大的后勤支援。眼前的一切都让我愈发感觉到,在这个地方,小日本是下了血本的。
用旱烟袋老汉的话讲,这些储存物资的小洞,是工程内的仓库区,再往前,是民夫平时休息的地方。民夫的境遇很惨,几百个人分两班,一天二十四小时交替干活,一刻也不得闲。走到当年民夫用来安身的小洞时,我看见里面留着一层发霉的稻草。旱烟袋老汉说的清楚,几百个民夫在日本人封洞之前都被赶进来灭口了,可一直走到这里,看不到一具民夫的尸体。我明白,尸体可能随着时间烂掉,但那些怨念,几年时间是不会消失的,这也正是我最害怕最担心的事,然而周围始终悄无声息,那种死一般的沉寂让我极度忐忑。
并不是我犯贱,非要出点事情才甘心,因为有些情况是明摆着的,迟迟不爆发,反而让人觉得反常。
通道还有很长,再往前走,地势狭窄了,却比之前更杂乱了些,到处都是横亘的大大小小的洞和岩石裂缝,我看到一些居住区,当时在这里干活的日本人也连轴转,每天来不及返回地面,吃住都在地下,不过他们的待遇要比民夫好的多。
这时候,距离我只有不到五丈远的地方,主通道被乱石堵塞了一大半,而且堵塞是连续性的,日本人撤走之前,对这里进行了破坏性的爆破,可能是想把主通道完全炸毁,但药量不够,没能达到预期效果。我扒拉着石块,从中寻出一条能走的路,除了石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炸毁的机器碎片七零八落。
爆破坍塌的通道至少有三十丈长,光这段路就浪费了个把时辰的时间。越过坍塌地段,通道旁边有一个很大的洞,洞口用木板遮挡,留着一道小门,这个地方我有印象,旱烟袋老汉说,这是日本人在地下的指挥部,负责跟地面联络,传达指令,同时还监管工程的具体进度,是个顶要紧的所在。民夫平时下洞干活,不许东张西望,尤其经过指挥部,如果扭头看,身后的枪托就会砸过来。
指挥部外面的木板都塌了,朝里面看看,凌乱不堪,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还有很多发黄的纸张散落在地上。我就是为了查找日本人的施工目的才冒险进洞的,对这样重要的地方当然不肯错过,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掀开一块木板就钻了进去。
指挥部里散落的文字资料很多,但我知道,这些估计都没什么用。日本人一旦从某处撤走,会把重要的资料全部销毁。我绕着指挥部走了一圈,捡了几张纸,上头都是倭文,看不懂。
刺啦……
就在我想要继续寻找下去的时候,猛然间觉得裤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扯住了。低头一看,脑袋嗡的大了一圈,一只只剩下白骨的人手,从两张桌子之间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裤腿。
噌……
我的反应很快,一下子跳起来,抬脚把桌子踹开,顺手拎了张板凳,用力砸下去。两张桌子间趴着一个死掉很久的人,烂的只剩骨头了。骨架被我一板凳砸的咔擦断裂,碎骨飞溅。我退后两步,骨架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一直到这时候,我才觉得好像是一场虚惊,裤腿只不过无意中被尸体伸出的手给挂住了。
这具骨架是个日本人,很可能也是在封洞之前没有来得及逃出去而死的,它平趴在地上,一只手伸出来老长,另只手蜷在怀里。它的颅骨上有一个擀面杖粗的窟窿,这应该是致死的死因,脑袋被硬生生打出个窟窿,那种痛楚可想而知,死者的嘴巴几乎张到了极限,不用多想就能看出,它在极度的惊恐和痛苦中死去。
“狗日的,活该……”我暗暗咒骂,小日本死的多惨都不冤枉。但死者头顶那个窟窿,却让我不寒而栗,我不知道是什么强大的外力,能在坚硬的颅骨上留下这么重的创伤。
因为这个日本人身在地下指挥所,我判断应该是一个有相应军衔和职务的人,所以对它的残骨观察的也非常细致。看了一会儿,我就纳闷,按常理来说,人在遭受外力打击濒死时,会全力挣扎逃脱,这个日本人死的这么惨,但他的右手,却一直都蜷在怀里,不曾伸展。
我把碎裂的残骨翻了个个儿,干涸已久的血和烂掉的衣服粘成一团,但这一刻,我还是敏锐的观察到,这个日本人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至死都没有松手。
能让一个人死都不肯撒手的,会是什么东西?
死尸把怀里的东西抱的很紧,掰都掰不开,而且内脏皮肉腐烂的过程中,这东西一直都在,和骨架几乎连为一体。我用刀子慢慢的刮,随着干涸的污垢被刮掉,那东西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接着,我又撬断死尸的臂骨,把东西给取了出来。
这是一个圆铁盒,扁扁的,直径有半尺多一点。铁盒生满了铁锈,入手很沉重,里面明显装着什么东西。大山里面生产力落后,这种圆铁盒对我来说,其实是个很精密的玩意儿。我想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但铁盒锈死了,费了老劲都打不开,我又不敢用蛮力,这铁盒子被日本人死死抱在怀里,说明很重要,或者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我怕弄坏里面的物件。
无奈之下,我只能先清理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