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谋天下-第4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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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话说回来了,李令月近一年来,皇兄二字直指李弘,对李贤等人,甚至是泽王李上金,都会是以三皇兄、六皇兄相称,只有对李弘,从来不曾用五皇兄或者其他相称,都是以简单的皇兄二字相称。
而这样的相称在她眼里,在旁人看来,隐隐像是认为,只有李弘才配被她称作皇兄,像是只认李弘一人似的。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李治走到武媚的跟前,在另外一张椅子坐下后,拿起武媚眼前的宣纸,看着上面的这首诗喃喃念道:“佳作啊,此首诗赋比起皇后前些年的诗赋,倒是境界高了很多,简练、工整,只是……这天气像是要下雪吗?”
武媚笑了笑,并未着急回答李治的问话,而是拍了拍李令月,说道:“李旦要跟你比字呢,快去应战。”
“他?”李令月回头,惊讶道。
昨天刚刚一人抄写了一首皇兄当年的诗赋,呈给父皇跟母后评判,自己以极大的优势获得了称赞跟胜利,怎么刚一天他的字就又进步了?
小眼珠子转了一圈,看了看同样望着她的李治,乖巧的对着二人说道:“是,父皇、母后,那儿臣告退了,儿臣去应战。”
“去吧。”李治笑呵呵的看着人小鬼大的李令月说道。
小家伙脑子太好用了,眼珠子转不了一圈,便知道父皇跟母后有要事儿相商,不便让自己听到,所以才把自己支开。
看着李令月离开的背影,李治缓声说道:“这样的借口皇后以后不必再用了,小东西明显知道是你找的蹩脚借口。”
“那又该如何是好?其他借口也同样骗不了她,不过是一个方式方法,达到效果就行。”武媚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高耸的胸脯在衣服里被隆起的更加高耸,看着李治懒懒的说道。
李治的目光从那诱人的胸脯上收回,再次把目光集中在了那首诗赋上,细细读了一遍后,突然间问道:“这是李弘所做?他有消息了?”
看着李治有些激动、兴奋的神情,以及有些颤抖的双手,温柔的笑了笑,而后轻松的说道:“是啊,终于有消息了,荥阳一带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雪,这首诗,想来便是那个时候所做了。”
“那么他人现在在哪里?何时回来?”李治追问道。
“应该在山中吧,如今大雪封山,想要走出来估计很难,而且……我猜测,裴行俭他们,还不曾找到他的确切位置呢。”武媚想了下说道。
“山中,还没有找到确切的位置?这是什么意思?”李治看着武媚问道。
“这首诗能够到我手里,还是它的功劳呢。而且,这也都是我的猜测罢了。”武媚指了指那边,正在被宫女喂食的海东青说道。
“这个扁毛畜生,如今只认我,也只认识洛阳皇宫跟长安皇宫等几个地方,但它与当年李弘从安西带回来的那头牛犊子,却成了好朋友。裴行俭被您下令前往荥阳,全权处置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时,他女儿裴婉莹,这段时日对李弘失踪,自然也是牵肠挂肚。这不,在裴行俭前往荥阳时,便把那头狼让裴行俭带去了,这封信所以就被海东青理所当然的带了回来。”武媚叹口气,看着有些神色焦急的李治,缓缓的解释道。
“那这么说来,裴行俭找到李弘了?那就该回来了,从荥阳到洛阳,这一路上也不算太远,但为何还不见他们回来?”李治再次看着武媚问道,却忽略了武媚一直说的估计、猜测、应该几字。
武媚看着李治焦急的样子,笑了一声说道:“妾身如今不敢肯定,他们有没有汇合,只能肯定李弘定然无事儿。要不,李弘哪有闲情逸致作诗?看这首诗的意境,说不准跟白纯两人,正过的煞是惬意、悠闲呢。”
李治还是没弄明白武媚的言语,武媚于是只好耐下心再次解释道:“我怀疑,那头狼已经找到了李弘,但怕是李弘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哪里,只能抄写了这首诗,希望那头狼給带出去,給他们报信。而这海东青,我猜测估计在裴行俭等人之前,拿走了这首诗,給送到了我这里。不然的话,应该会有八百里加急呈给您才是。”
李治听完武媚的解释,而后再看看正在吃生肉的海东青,指了指问道:“刚飞回来?”
“嗯,刚飞回来不久,您再耐心等等,看看明日一早,是否会有裴行俭他们呈上来的奏折吧,不过您也不必过于忧心了,最起码现在证明,李弘确实相安无事了。”武媚看着李治,轻声细语的劝慰道。
却不知道,李治如今心里已经恨不得把李弘拉到跟前,打个百八十大板再说。
624 幡然醒悟
“陛下……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武媚看着不理会自己,只是盯着那首诗赋的李治,有些担忧的问道。
“跟白纯正在惬意、悠闲的吟诗作赋!好啊!我在这里替他操劳着朝堂,担忧着他的安危,他倒好,躲起来跟白纯田园风光般的悠闲自在去了!”也不知道李治听没听见武媚的说话,只是盯着那张雪白的宣纸喃喃自语道。
“这……殿下此话是何意?”武媚有些发愣,担忧李弘的安危她能理解,但什么叫替他操劳着朝堂?
李治缓缓从诗赋中回过神,看着武媚,突然间面色郑重的问道:“皇后,你告诉朕,朕如今正在治理的江山,最后要交到谁手上?是不是他李弘的手上?”
武媚不明白李治这是怎么了,于是点头道:“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李弘吧。”
“那么朕在这洛阳,呕心沥血的操持朝政,治理臣民,荣我大唐,身为太子的李弘在干什么?吟诗作赋、悠然自得享受山野闲云野鹤的生活!那是什么?那可是你跟朕设想的,以后的生活啊,但现在呢?你跟朕操劳朝政,他却闲云野鹤、携美独行,凭什么?”李治越说越愤怒,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质问道。
而因为他这一拍,整个宫殿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又是跪了一地。
两口子没一个人理会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而是不约而同的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李弘如今具备成为一国之君的能力吗?”武媚陷入在沉思之中,突然间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希望李弘继承皇位,也认可他的能力,但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时候的李弘,是不是具备一个皇帝的能力。
“太乙城是不是他?崇文馆是不是他?安西是不是他?吐蕃是不是他?安东是不是他?看看现在的江南,是不是他?还有那倭国,多少银子?朕跟你,可有想过,会有这种事情?我们还在寄望安西、安东长久安稳时,人家李弘拿下了倭国,开疆扩土到海上去了。再看看现在的洛阳,倭国公主、大食国公主、右仆射的女儿,还有那朝堂之上,在李弘渺无音讯一个多月了,依然是立场坚定的支持着李弘,还有裴行俭,三道圣旨啊,可是三道圣旨啊,都没有召回来,为什么?朝堂之上,尚书省是他把持,中书省他把持,就差门下跟九寺五监,但身为一个君王的权利,他是不是都有了?他动过野心吗?他觊觎过朕这个位子吗?我感觉没有,感觉不到丝毫他想做这个位置的迫切之心,倒是感觉他,巴不得就这么在太子之位上,悠哉悠哉的,就像刚才你说的,闲云野鹤、携美赏雪是悠然自在呢。”李治顺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停下来自己的唠叨。
这些事情,是他这段时间在处理朝政、批阅奏章时,突然间想到的,自己如今辛辛苦苦,说白了,好像是在帮他李弘处理政务。
特别是今天,这种感觉极为明显,要不然他还不会说呢。
为什么?大食国的公主携着友好往来的口号过来了,所提出的要跟大唐做的交易,自己做的了主吗?
做不了主啊,因为太乙城是李弘的,而且李弘他特有的前瞻性,是他们这些人不具备的,所以自己一个决定,很有可能使大唐失去那叫什么发展优势。
而且,自己又不是没干过,洛阳宫,不懂炸雷时乱用,差点儿把太子給废了。安东自己征战,最后还是让他滚过去帮自己安稳局势,这一切都说明了什么,太子已经具备了完全的治国安邦的能力。
但大食国如今来了近两月了,自己除了招待外,还干了些什么吗?没了,哦,有,那就是天天告诉大食国的使者王子跟公主:“各位稍安勿躁,且耐心再等等吧,太子他过几日便会回来的。”
这是什么?这特么是自己当太子时干的活儿啊,先帝不在时,自己监国,遇到棘手的大事儿,无法决断时,就是现在这副标准回答啊。
而如今,自己当了皇帝好多年了,怎么不知不觉的又回到过去了,干起了太子的活儿了?!
看着李治抱怨起来没完没了的样子,武媚白皙的脸颊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显然也在发怒的边缘。
陛下说的没错啊,大食国过来两个多月了,每天陛下要做的就是太子殿下该干的事情,至于真正的国政,却是要等着太子李弘回来处政。
但人家太子呢,丝毫不着急,这不还携美赏雪,吟诗作赋呢吗,山中闲云野鹤呢!
要不是有证据证明,荥阳一事儿是有人刻意为之的话,听了刚才李治那番话,武媚都要怀疑,荥阳的一切,是不是李弘他刻意安排的,就是为了不想回来处政!
武媚顺着李治的思路继续往下想,脸色则是越来越铁青,纤细的手指紧紧握成了拳头,上面的青筋那是清晰可见啊!
杨思俭参与杨执柔一事儿,如今正在水落石出之际,杨思俭之女,显然不可能是太子妃的正确人选了。
而这件愁了自己好几个月的事情,这段时间自己的纠结,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是啊,要不是陛下今日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还以为自己纠结的是该选谁为李弘的太子妃呢,但实际上呢,她是想等李弘回来后,一起商量商量该!选!谁!
自己这个皇后,是不是当的越来越失败了呢?不行,哪天得跟萧淑妃唠唠此事儿!
还有那倭国的公主大来皇女,一天往后宫跑八趟,就是希望从自己这个皇后这里打开突破口,希望自己这个皇后,能够减免一些太子李弘,当初与倭国王定下的,一个遣唐使一万两银子费用的事情。
但自己呢?没错,因为这是太子决定的事情,所以自己这个皇后不能随意做主,怕万一坏了他太子李弘的大事儿。
陛下是大唐皇帝、自己是大唐皇后,但如今在洛阳皇宫,能够真正抉择的事情,能够为大唐繁荣带来昌盛、富强的抉择,好像越来越少了。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李弘点头后,自己与陛下才能放开手脚的去做!
那么,到底谁是皇帝呢?
武媚与李治眼神在空中交错,都同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愤怒跟……怒不可遏!
简直是岂有此理,李弘这个小王八蛋,原来一直是在利用自己,而他则是美滋滋的东跑西颠,今日安西、明日安东,今日太乙城,明日下江南。
这个江山看似还是陛下与自己的,但实质上,两人能够做主的有什么真正的决策吗?
好像没有!
“怎么办?”李治跟武媚异口同声,盯着彼此的眼神问道。
武媚面露“杀气”的看着李治,沉吟了下说道:“妾身这个皇后,好像这么多年来,都像是在侍奉那个小王八蛋呢!”
李治听到武媚的话后,深有同感的长叹一声:“是啊,朕这些年,好像所做的事情,都是以他的策略为主啊,就像他給朕下了旨意一样,朕需要按照那小王八蛋的旨意照办一样!”
“怎么办?”一帝一后又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禅位吧。”李治仰天长叹:“如此一来,趁着朕身体这些年还好一些,朕好好陪你看日出日落,赏花开花谢吧。”
权利**的退缩,便像是斗志的消磨殆尽,在无声的打击下,与所有一切雄心壮志碰撞时,人们往往都会退缩到最为止步不前的阶段,而后怡然自得。
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媚,哪怕是龙真凤,当发觉自己这些年,掌控的大唐江山,其实一直都掌握在他人手里时,那种挫败感,是其他人无法想象的。
何况,这一个人,还是他们最为看好的大唐皇帝的继承人,也是他们一直支持的大唐继承人。
一切就像是潮涨潮落,此消彼长,当这一个信念在占取了哪怕内心的最为隐蔽的一丝动摇后,它也会一直在你心底,萌芽、滋生,乃至于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
这便是坚持的本质,坚持的路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缩,退缩就像是泄洪的闸门,在打开那一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