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谋天下-第3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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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已经到了朝堂之上,也由不得他退缩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回陛下,工部的银两被太子殿下私自挪用,拨付给了兵部,而这些银子的去向,却是给了泉州船坞。”
“启禀陛下,房大人所言不错,但太子殿下并不是私自挪用,而是在工部银两富余之时挪用,今年黄河沿岸的灾情治理,太子曾经率领房大人前往视察,那时候,工部的银两还很富余,而且在这之前,太子殿下已经挪用完毕工部的银两。”兵部尚书任雅相站了出来,说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身为尚书省尚书令,也不该随意挪用各部原有的银两,而是应该说清楚为何挪用银两前往泉州。”大理寺卿狄仁杰在被李治看了一眼后,站出来说道。
而武媚自始自终,都没有抬起头看向朝堂之上,仿佛这些都与她无关,只是朝堂之上的普通臣子争斗,没有涉及到太子一般。
礼部尚书看了一眼狄仁杰,淡淡说道:“狄大人,既然房大人向陛下请罪,那么是不是应该先让房大人说明,工部为何会亏空如此之多?任大人已经说了,在太子挪用后,工部的银两依然还是富余的。”
狄仁杰从容不迫,笑着道:“无论是太子殿下先还是工部尚书后,总之,工部的银子都要说清楚去向,至于谁先谁后,太子殿下身为我大唐储君,率先说清楚之后,再由房大人言述其他银两的去向也不迟不是?”
御史台李峤含笑站在群臣之间,淡淡说道:“狄大人所言差异,既然房大人请罪,那么自然是由房大人率先言述自己的罪责,至于太子殿下挪用银两前往泉州,无论如何也不是用度到了东宫里,所以我认为,不妨就让房大人先言罪如何?”
“房先忠,五百万两白银的用度,你知道我用到了哪里,可对?”李弘见狄仁杰正要说话,摆了摆手,打断了狄仁杰的说话。
朝堂之上,明言支持你的人自然是支持你,明着不支持你的人,并不一定就是不支持你的人。
对于狄仁杰的反应,李弘并不认为狄仁杰是不支持自己,相反,他很想知道,昨夜里他跟母后谈了些什么?
如今他的举动,看似为房先忠解围,实则是替自己测探房先忠是不是能够信任。
“是,臣知道您的银子用度,但工部五百万两白银,加上户部、兵部您先后挪用的银两,总值超过了一千万两,但泉州能够出海的,不过是五艘巨舰,而且在此之前,先后有三艘同样的巨舰在下海五至七天,都沉没在了大海里,第三艘也不过撑了十天,便也步了前两艘巨舰的后尘,彻底沉没在了大海里。如此算来,八艘巨舰,却花去了超过千万两白银,臣认为其中必然有贪墨存在,毕竟,臣身为工部尚书,不是水军都督崔知辨,但臣精通运河,五牙战舰,也不过十几万两便能造一艘装饰豪奢的巨舰,泉州巨舰显然每一艘的价值也不过十几万两,其余的银子不知道殿下用度向了何处。”房先忠眼睛紧紧看着地面,但一双脚却缓缓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额头上的汗随着那双脚离自己越来越近,也是越来越多,甚至已经眯缝进了眼睛中,苦涩难受的感觉,让他也不敢伸手去擦拭一下,只好低着头使劲眨巴着眼睛。
“你说的没错,但实际上是沉了四艘,而不是三艘,而这四艘的造价,甚至比现今能够航行的五艘都还要贵出不止一倍的价钱。但你知道为什么这么贵吗?”李弘拍了拍房先忠的肩膀,吓得房先忠浑身一颤,差点儿软倒在地上。
“臣不知道,所以臣希望殿下能够给臣一个合理的解释。”房先忠继续低着头,感受到李弘的手指,节奏的怕打着他的肩膀。
“行,我给你解释没问题,但我解释完了,你能给我解释吗?”李弘再次面对房先忠,示意房先忠抬起头看向自己。
房先忠想要从李弘的眼睛里看见交易的迹象,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一个无尽的漩涡般,非但看不清楚其意图,反而是让自己更加的心慌意乱。
裴炎静静的注视着这一切,房先忠昨日曾前往狄仁杰的府上,虽然都不曾被狄仁杰邀请入府叙事,但在门口长达半柱香的时间,也足以够两人做成交易了。
今日狄仁杰在朝堂之上的一番话语,显然明显是偏袒着房先忠,看来昨日狄仁杰与房先忠达成了一致,那么自己是不是要在这个时候推波助澜一番,让太子殿下一千多万两白银说不清楚呢?
想到此处,裴炎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李治跟武媚的神色,见两人的注意力都在李弘身上,于是在心中确认了下向前两步说道:“启禀陛下,正所谓‘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臣认为,无论太子殿下出于何种目的挪用工部、户部、兵部的银两造巨舰,显然都无法说明,太子殿下此举乃是为我大唐所考量,显然是太子殿下另有私心。”
510 朝堂(中)
随着裴炎的话音消失,武媚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裴炎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此时此刻当该收敛自己,坐看朝堂群臣争辩才是道理,为何还没有看清形势,偏偏就要站出来说话?
难道他真认为,凭借他一个中书令的一番话,就能让朝堂之上的其他臣子跟随他,一起弹劾太子不成?
中书令一说话,朝堂之上,原本争辩的两方臣子,包括房先忠,都不由自主的向他看了过来,唯独李弘却是缓缓走到了自己的椅子跟前坐了下来。
“陛下,臣以为房尚书所掌管的工部之所以会短缺银两,很大的责任应该在于太子殿下私自挪用工部的银两,以至于房尚书上行下效,把原有的银两挪用了他处。另外据臣所知,房尚书如今工部亏空,并不是房尚书自己贪墨了银两,而是用向了他途,对于房尚书的清正廉洁,朝堂之上一直都是有口皆碑,臣一直以来也都是仰慕不已。”裴炎看了一眼面目表情,坐在椅子上正好看向他的李弘,义正言辞说道。
狄仁杰的眼珠子转了转,惊讶道:“哦?那么还请裴大人还房尚书一个公道,工部的其他银两用度到了何处呢?”
听到狄仁杰的问话,裴炎感觉就像是找到了知己,因为如果没人问,自己还没办法继续接下去说,他之所以说道此处一顿,看向朝堂众人,就是希望能够把所有人的思绪都吸引到这点儿上面来。
裴炎给了狄仁杰一个会心的笑意,朗声道:“既然狄大人问起来了,我就当该说出实情,但我先声明,我并不是为房尚书开脱,所以横加弹劾太子殿下,而是这一切,都有着确凿的证据。臣身为大唐臣子,深受先帝与陛下两代皇恩,向来以我大唐社稷安稳为己任,所以臣一直认为,无论是谁,都不该触犯我大唐律法,哪怕是太子殿下,都当该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来论处。”
“说的倒是好听,但如果裴大人您拿不出证据呢?如果你是诬陷冤枉太子呢?难道殿下的名声是我等臣子可以随意污蔑的?”张柬之看着裴炎,毫不退让的哼道。
“张尚书所言极是,无论是我还是在殿的其他同僚,都无风言奏是的权利,但如果是御史台的同僚弹劾太子殿下,并找到了相关证据又该如何?我大唐自立国以来,就是先帝对待御史向来都是礼遇有加,风言奏是、监管朝堂,向来都是御史之职责,太子殿下身为尚书省尚书令,自然是也在御史的监管之列才对。”裴炎望着张柬之,年纪轻轻就顶替了戴至徳,做到了礼部尚书之职,这些年顺风顺水,一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裴炎,那就让御史把他手里的证据呈上来给孤父皇、母后过目吧。”李弘神情轻松的低着头说道。
在李弘看来,裴炎在御史台能够用的人无怪乎便就是薛元超跟高智周,一个乃是御史,一个乃是前御史大夫。
历史上,裴炎、薛元超、高智周三人,便是诬陷李贤造反,并一同前往东宫问罪当时太子李贤的主谋,三人从东宫搜出几百具铠甲,因此李贤被废为了庶人。
如李弘所料,果不其然,从群臣之中走出来的两人便是薛元超跟高智周,两人像李治跟武媚行礼,而后称罪不该暗查太子殿下挪用银两一事儿,但事关大唐安稳、朝纲法纪,二人迫不得已才如此做。
而两人所做的调查跟供词,自然是不会给李弘看的,而是呈给了李治与武媚两人,两人随意的翻阅了下那厚厚的折子,便不由自主的笑了。
上面确实记载了一些泉州船坞的事情,但关于银两的出入问题,两人却是丝毫没有看懂,李淳风跟那十几个学子做的帐,一头雾水的他们两人,迫不得已只好把账本誊抄了一份带了回来。
“你这上面誊抄的账目,想要说明什么?”李治含笑合上折子问道。
而武媚早就停止了翻阅,这些东西,给崇文馆随便一个学子,都能够看的明明白白,但对于薛元超跟高智周来说,却就显得诡异跟神秘了。
“臣请求陛下,命户部查此账簿,而非太子殿下命人查。”裴炎向前一步说道。
“那你是信不过户部了?信不过户部指定的人了?”李治饶有兴趣的问道。
“回陛下,不瞒您说,太子殿下执掌六部以来,户部、礼部都乃是殿下亲自提拔之人,臣怕他们……。”
“敬晖之前,是太子李弘任职户部尚书一职,那么你觉得谁合适查账?”李治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看了一眼武媚。
他心里自然是也很清楚,裴炎乃是武媚这些年来用的较为顺手的人,但今日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她应该说两句呢?
但武媚显然就没把他的目光当回事儿,依然是微微闭目养神,关于裴炎的话,一点儿反应没有。
看武媚没有反应,李治于是只好望向当事人李弘,只见某人跟他母后似的,也是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目养神,对于裴炎对他的弹劾跟强势,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裴炎显然是也早有准备,听到李治如此问他,看了一眼并未理会他,正在闭目养神的皇后跟太子,冷声说道:“吏部侍郎欧阳通可担任查账一事儿。”
“为何是他呢?如果是他,那么太子又如何信的过,万一是你跟他联合窜通呢?”狄仁杰突然间反戈说道。
“狄大人勿忧,我也只是听说过此人,甚至连此人家住哪里,如今多大都不清楚,又怎么会与他窜通?何况此事儿事关太子殿下声望,我只是秉公办事儿,如果太子殿下并未私自贪墨银两自然是最好不过。”
“不用查了,那些账目没有问题,一千三百万白银,每一文钱都有来龙去脉,都能够对的上帐。而所有的账簿中,最为让人怀疑的便是昂贵的船壳跟船体各个骨架的价格,特别是龙骨的价格,甚至都可以打造一艘五牙战舰,而这,也是为何太子殿下命李淳风造的船昂贵的原因。如果薛御史跟高御史呈给陛下与皇后的账簿是真实的,那么就不存在太子殿下私自贪墨的事情。”吏部侍郎欧阳通从群臣身后挤了出来,挺直了腰杆简洁的说道。
“那为何此船的龙骨还有船壳,要比五牙战舰贵上那么多?这又该如何解释?难道就不会虚报价钱……。”
“那是因为太子殿下所造的巨船前所未有,非但能够远洋航行,还能够抗击台风等海上恶劣天气,其船身的坚固程度,以及龙骨、庞龙骨、肋骨、船首柱、船尾柱等,都是采用了我大唐甚至以前从未有过的结构,而这样的结构则是需要大量的实践,而实践则是最为花钱的地方,加上其材料都是选用了上乘的材料,所以其造价高昂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可能,什么样的材料能够如此之贵?”裴炎看向欧阳通,三十来岁不到四十岁,但此人条理分明、站在朝堂之上不卑不吭,对答如流,把所有的疑惑一下子便系统的给解释开了。
“这是完完全全可能的,因为新生事物的出现,就像是一个商贾初次从商一样,他需要在最初的阶段投入大量的金钱,而后才可以在未来的时间内收回自己的成本。如同财大气粗的商贾,如同长安城豪奢的花坊、酒楼等,他们最初投入的成本与他们所建的豪奢花坊、酒楼是成正比的,十两银子投入的酒楼,与一百两、一千两银子投入出来的酒楼,都是酒楼,但是其差别,想来裴大人应该明白吧?”欧阳通说道这里时,不由得引起了群臣,包括李治在内的人发出了轻笑声,而裴炎则是脸涨的通红。
欧阳通的比喻虽然不是很贴切,但其道理倒是浅显易懂。群臣包括李治,都一下子听明白了为何李弘所建造的船只会如此昂贵的原因。
“所以说,太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