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爱你如诗美丽-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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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她见过的唯一出现在人间的宗教奇迹,没有人能像她一样那么欣赏他、思慕他,然而得到他的却注定只会是那些耳聋眼瞎、麻木不仁,不容于天堂也不容于地狱,灵魂根植在尘土中的庸人,她则只能日复一日地在人类的世界无望地求生。
克里斯蒂亚诺是专为光明而生的造物,而他身上那种夏季的花、初升的太阳一般纯粹的生机,却又不遵循纯净的存在往往脆弱易变的规律,反而显现出了稳定的恒久性,始终不受外力侵染。这样完美无瑕的生,本足以使得她不再为自己的实存而苦,然而,如果它自始至终不可触及,难以惠泽于她,它的性质却会与他无与伦比的美混同,无时无刻不在以自身的完满嘲弄她的耻辱,越是真实可感,便越是惹她嫉恨。
她本已临近脱离这种困苦,而现在,阴郁的恶念却因伊莉娜莎伊克的出现而再度被唤起。
但下一秒,她紧紧握住了胸前的项链,一股希望的明火被种植在心底,照亮了晦暗的角落。克里斯蒂亚诺将伊甸园的存在昭示于她,神明的眷顾则赐予她通往那神圣之所的坦途。
她很快又能见到他了。一切都很好,很好。
第十二章()
由于情绪亢奋,安娜丽塔在破晓时就已自然苏醒,但直到约会临近,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可能缺一套体面的衣服,而临时购买绝对是来不及的。她心急如焚,只得抱着最坏的打算翻箱倒柜起来。好在,她十分幸运地从她贫瘠的衣柜里找到了救济品。
那是她路过某家已经不记得具体品牌的奢侈品店时,一时兴起买下的:一双银灰色缎面高跟鞋,尖尖的头部密密镶嵌着碎钻,相当有女人味;一件藏青色的无袖褶皱塔夫绸连衣裙,腰间急急收窄,齐膝的裙摆像马蹄莲一样展开,平直的领口饰有天鹅绒荷叶边。
她画了一层眼线,在两腮抹上淡淡的胭脂,将长长的黑发用发夹拢到脑后,照例戴上从不离身的项链,最后穿上了她仅剩的时髦服装。裙子的样式显得她四肢修长、腰身纤细,高跟鞋则更美化了这种适宜的体态。因为深色裙装的衬托,她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看上去比平时更光洁白腻。
“还凑合。”她嘀咕道。
装扮完毕,她转过了身子,视线便正好对上了挂在墙上的一幅古典油画。它描绘了阿多尼斯在林中狩猎时的情景。1
画中的阿多尼斯的确英俊得不可思议,然而细看之下,他那令万物为之失色的美貌并非毫无挑剔的余地——他的脑袋小巧精美,头颈却也相应地显得过于粗长;他的形体高大紧实,富有力量感,但双肩宽度不足,并且线条倾斜下滑。伊格纳西奥见到时,以为这两处不协调的特征是她的作画失误,她却告诉他,像这样的美男子,不必处处遵循传统,风采也同样举世无双。
“最完美的还是你。”她笑着对阿多尼斯说。
然后,她检视了一下桌上的红玫瑰花束。订购时,她不吝花费,要求三十三枝玫瑰务必每一枝都是毫无瑕疵的珍品。店主没有辜负她的要求。
这些华丽的红玫瑰密密地簇在一起,艳影团霞,浓香醉蝶,色彩热烈得宛如脉管里流出的鲜血,本身即是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爱情宣言。
没过多久,夜后的咏叹调响了起来。
她第一时间拿起手机,但她雀跃的神情很快就僵硬地凝固住了——是伊格纳西奥打来的。
他们谁都不是愿意放低姿态作出让步的人,如无意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该互不理睬才对。她料不到导师会这么快找她。
原本她并不打算轻易原谅伊格纳西奥,然而她的怨气终归没有强烈到非与多年的良师益友决裂不可的地步,因此略作犹豫之后,她还是接听了通话,并决定尽量尝试放下攻击性,与他达成和解。
“是的?我最尊敬的老师?”
“有个这么善变的学生,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伊格纳西奥的话虽然不客气,但她依然从中听出了软化的迹象,于是安心了下来。
“这件事我很抱歉,原谅我吧。可是,伊格纳西奥,你也有点反应过度了——爱情对于精神不健全的人来说是种剧毒,但反之则等同于炼钢的火。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该相信我的情况绝对不会是前者。”
“如果你在恋爱对象的选择上趣味层次更高一点,也许我会相信你。”
她真担心一旦涉及克里斯蒂亚诺,她又会忍不住发作,便马上接过话头:“我知道你怎么看他,但你对他有所误解。只要你肯忘掉对他固有的印象,重新认识他一次,就会明白实情。在这之前,先别下定论。”
“也许哪天我会捏着鼻子试试,但不是现在。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找你。”
“好吧,有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的亲戚马努埃拉么?”
她很快便想起了当初在沙龙上遇见的那个面容安详、仪态优雅的中年女子:“那位儿童医院的院长?”
“就是她。”
“我当然记得。她是位令人尊重的女士。”
“没错。你愿不愿意帮她一个忙?你有她的联系方式,而且也知道她的医院在哪,对吧?”
她隐隐感到不妙:“如果力所能及的话。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去那家医院为病患儿童做义务演出。到时候也许我也会去一趟。”
“什么?!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替我答应她了。”
“为什么不?这难道不是你力所能及的善事吗?”
“开什么玩笑,你明明知道,如果要做善事的话,我宁愿捐钱捐血捐器官也不想表演唱歌。”
“所以你决定不去?”
“我现在还有机会说不吗?”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反正最后搞砸的话责任可不在我。我要什么时候去?”
“今天十点。所以你现在差不多该准备出发了。”
这个答案几乎瞬间破坏了克里斯蒂亚诺带给她的所有美好心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握紧项链克制情绪,以免再次损伤他们之间的和平。
“这种幼稚的行为完全不适合你的年龄和身份。”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今天有事,而且我知道你知道是什么事。”
“什么?噢,我想起来了,你有个约会。”他慢条斯理地说,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你认为我是存心搞破坏的话,你就搞错了。我只是记不住这种无聊的事。”
他轻慢的态度终于使得她忍无可忍。
“胡扯!你看不惯克里斯蒂亚诺,就跟那些人云亦云的白痴一样,所以才故意给我添堵!否则你至少该提前通知我!”
“你这么说,我可太冤枉了。你很少有和公事冲突的私人事务,又一向对工作漠不关心,就完全把演出推给我来替你安排,我们也都习惯了这种方式。我哪知道今天必须要例外。”伊格纳西奥不紧不慢的语气可谓是对她的怒火的最大嘲弄,“至于你这么想和那位大球星约会,那也很简单,你可以亲自打电话告诉马努埃拉你不会去。甚至你干脆直接当这件事不存在也行。要是你两样都做不到的话,难道是我的错?我又没用铁链把你锁在地下室里不让你见他。”
说完,他就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嘿!”
她气急败坏的呼喝声在整个房间回荡着,由于无人应答,传回耳际时就成了一种滑稽。她发觉近来因为克里斯蒂亚诺的缘故,她发怒的次数格外频繁。
冷静,冷静。
克里斯蒂亚诺快到了,仅剩的时间不能浪费在发脾气上。
她闭紧眼睛沉吟了几秒,立刻决定采取行动挽救局面。她放松攥得关节发白的手指,用不太利索的动作从手机里翻出了院长的号码。对于将要做的事她实在感到为难,但她及时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发现离九点已经很近了,她已无瑕犹豫退缩。转动的指针像马刺一样迫使她不断向前,于是她终于咬牙拨通了电话。
手机里很快传来一个妇人温和平静的语音。
“曼加诺小姐吗?”
“是我。”她迟疑了好一会儿,“伊格纳西奥告诉你,我今天会来医院表演是吗?”
“是的,我们已经为你准备了场地,曼加诺小姐。”
马努埃拉话语中的含义简直令她恐慌。
“是这样吗?”
“当然。孩子们知道这件事以后都很高兴,很积极地帮忙。实在很感谢你的好意,住院的生活对孩子们来说很单调,难得有这样的好事,他们已经期待了好几天了。”
“噢,别这么客气。我觉得我没什么值得期待的。我的意思是,我又不是泰勒斯威夫特之类的。”
“这根本无关紧要,曼加诺小姐。你知道,我很喜欢歌剧,我有时候也会在医院的电视机里播放你出演的作品,不少孩子也都相当喜欢。”
“呃好吧。”
“有什么问题吗,曼加诺小姐?”
“我是想说,我可能会迟到一会儿。希望你不介意。”
“啊,这完全没有关系。那么,待会儿见吧。”
“待会儿见”
电话挂断的瞬间,她真希望能不省人事地晕倒在地,免得再面对她一手造成的愚蠢局面。为了迁就一个与她基本毫无瓜葛的人,放弃克里斯蒂亚诺主动给予的相处机会?这真是白痴才做得出来。
她神志清醒,无法晕倒,便狠狠朝身旁的沙发踢了一脚泄愤。沙发就像受惊似的倒退了一步。
然而,她败给了自己精神上的弱点,就只能付出代价。
她唯有趁着决断力还没有消失,快速翻出了克里斯蒂亚诺的号码,按下呼叫键,同时不断地安慰自己:在心有挂碍的情况下,她多半很难做到进一步赢得克里斯蒂亚诺的好感,所以放弃才是最好的选择。
“克里斯?”
然后,她听到了葡萄牙人那略带轻佻的,夏季般的声音。
“怎么了?等不及想见我?”
她的防御力兵败如山倒,便无奈地说出了心理话:“的确是这样。”
克里斯蒂亚诺在电话里笑了:“别急,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你家了。”
“不,不,别过来。”她慌忙说,唯恐抵御不了某种巨大的诱惑似的。
“哈?什么?”
“对不起,我是想说,我临时有事,所以呃。”
克里斯蒂亚诺大方地替她补充了她说不出口的内容:“嗯,所以,你要放我鸽子。”
她绝望地叹了口气:“真对不起。”
“好吧,约会泡汤了,看来今天我只能自己找节目了。”
“啊,我真讨厌这样的结果。对不起。”
“用不着那么多对不起。”他又笑了一声,“放心吧,我不会恨你的。”
她稍稍宽慰了点,又追问道:“以后还会有约会吗?”
“你又没有出局,所以,大概会的。”他轻松地说,“不过至于是什么时候,就暂时没有保证了。”
她轻笑道:“这不算是个坏兆头。谢谢。”
“那么改天见吧,安娜。”
她实在舍不得他的声音,但也只好道别:“改天见,克里斯。”
她换上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在出门前颇为遗憾地回头看了看那束躺在阳光下的红玫瑰。它们兀自散发着馥郁的芳香,而由于传递爱情的重大使命破灭了,那一簇艳丽的鲜红色仿佛不顾一切地燃烧了起来,显出一种决绝的美丽。
院长办公室里,马努埃拉女士正在翻阅会议记录,而当安娜丽塔走近时,她立刻放下文件起身欢迎她。
“你很准时,曼加诺小姐。让我带你去一楼的大厅吧。”马努埃拉说。
“那是我的表演场地?”
“是的。虽然设施比较简陋,不过我想,只要有你的歌声就已经足够了。”
她迟疑了一下,说:“等一下我不太方便唱歌,我能不能只是单纯地看望一下这里的孩子?”
马努埃拉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方便呢?有什么问题吗?”
她想以嗓子不适为由推脱,到底还是撒不了谎:“不没事。我会唱的。”
“那么跟我来吧——请不必担心,这里不是歌剧院,只要随意地唱一唱,我们就会很满足了。”
随意地唱一唱,听起来是多么容易啊。她苦笑了。
穿梭在医院的过道间,她的记忆渐渐回到了七年前的某一个夜晚。
她的父亲彼时正在屋里招待他的音乐家朋友——也即是伊格纳西奥,而她则选择在后院独处。其实她本身并非不乐意旁听父亲和那音乐家之间的交流——他们都是独特有趣的人物,锋利的思想于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