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泪-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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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惟有默默无语,面对他的冷漠。
新婚后不久,正值元宵佳节。
一大早,翩翩就起床了,来到厨房中,忙这忙那儿的。
“公主,在做什么呢?”橘衣跟在她身后,好奇地问。
她嫁人了,这小丫头仍旧跟在她身边,似乎要一辈子当她的丫头。她也曾想过请父皇还橘衣自由之身,再替这丫头找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但这橘衣死活也不肯,只说舍不得离开她。
也好,那就暂时让她与自己作伴吧。反正这府中寂寞,无人与她说话,如果没有了橘衣,她会变成哑巴的。
“哎呀呀,公主,这种事情让厨娘做便好,你操什么心呀?”橘衣看着她沾满面粉的手,心疼地道。
“我只是想亲手做一碗汤圆。”她笑道。
“汤圆?干么忽然想做这玩意?”
“今天是元宵佳节,家家户户都要吃汤圆的……”翩翩小声回答,“况且,这是我跟玄熠哥哥过的第一个元宵节。”
第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她总得亲手为他做些什么,像一个真正的妻子那样。
“哼,他不理你,你还想着他呢!”橘衣不满道,“如是换了我,才不给他做好吃的呢!”
“死丫头,少多嘴!”她笑着打了她一下,“快帮忙吧!我第一次包汤圆,也不知做对了没有。”
“我也不太会……”橘衣摇摇头,“在家里,这种事情都是我娘张罗的,要不,我回家去问问我娘?”
“哪还有时间呀,咱们自己琢磨吧!”
话虽如此,但包汤圆不比炒一两个小菜,特别是那揉面的功夫,差一点,味道就缪以千里。
火旺了,汤圆也下锅了,翩翩和橘衣睁大眼睛,等待她们的杰作热滚滚地浮出水面。
但很快的,她们眼中的期待变成了失望。
汤圆的确熟了,也的确能吃,花生馅、芝麻馅、豆沙馅的滋味调得也不算太差,可是……包在外边的那层软软的皮,就太不像样了。
或者太薄,一煮就破;或者太厚,煮成了浆糊里面也仍有生粉。任凭翩翩如何使出全身力气,试了又试,却徒劳无功。
她与橘衣面面相觑,泄气地跌坐在灶台前。
“怎么办?”翩翩问。
“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不能再重做了……”橘衣叹了一口气,“不如,就这样端上桌吧,反正这是你的一片心意,表哥肯定会感动的,何况,里面的馅还是满好吃的。”
“就这样端过去?”翩翩羞怯地缩着身子,“好丑哦,一看就没有食欲。”
“那么你希望今天的工夫都白费?”
“当然……不希望啦。”
这是她亲手为他做的第一道食物,怎么会舍得白白浪费?就算再丑,再难吃,也要让他瞧一瞧再说。或许,他真的会被感动,从此与她结束冷战,恢复对她的宠溺……
一想到这种可能,翩翩就热血沸腾,顾不得再思考那么多,找了精美瓷碗,将那烂烂的汤圆装了进去,心怀忐忑地端进厅堂。
因为正值元宵佳节,所以“一家人”得同桌吃饭。苏姬自然也在,坐在玄熠的右侧,似乎也特意准备了些吃食,命丫鬟捧着,等待翩翩的到来。
“你去哪儿了?”玄熠似乎对翩翩的迟到很不满,神情不悦地道:“让大家都等你一个人!”
“驸马爷,不要这么凶嘛,”橘衣抢先一步道:“公主迟到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他眉一挑。
“等一会你就知道了。”橘衣笑答,“我保证,到时候你非但不会生气,反而还会感动得不得了。”
“死丫头,少多嘴!”翩翩拉了拉橘衣的袖子低语,示意她退到一旁。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先用晚膳吧。”玄熠狐疑地看了看她俩,没有追问,只吩咐下人上菜。
“启禀王爷,”苏姬却忽然起身一拜,“今日是元宵佳节,妾身为王爷和公主准备了一些吃食。”
“哦?”玄熠转向她,露出淡淡微笑,“是什么?”
“是汤圆。”苏姬一挥手,身边的丫鬟立刻捧上盘子。盘中装有玉碗,掀开那倒扣的盖儿,玲珑的汤圆便飘浮在糖水之上。
汤圆?翩翩瞪大了眼睛。
怎么这么巧,苏姬也做了汤圆?而且,看那汤圆透明美丽的模样,味道肯定比自己的好上不知多少倍!
“公主似乎也准备了一些吃食吧?”苏姬忽然问她,“不知是什么?”
惨了,这会儿把自己那些丑丑的汤圆端出来,岂不是丢脸吗?但她刚才端盘子进来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这会儿也不好隐瞒。
“也……”她低头支吾道,“也是汤圆。”
“哦?”苏姬盈盈笑,“是宫里送来的汤圆吧?一定很好吃,不如今晚就吃公主准备的吧,我做的那些可以留到明天。”
“不是宫里送来的!”橘衣替她解围,“是公主亲手做的,做了一整天呢!”
“是你亲手做的?”玄熠惊愕地开口。
他已多日不跟她主动说话了,好不容易刚才跟她说了一句,竟是凶巴巴的指责……但她能感受到,他惊愕的口吻中带着一丝温柔,目光也专注地投向她,仿佛,又让她找到了昔日相处时的感觉。
“端过来,让我瞧瞧。”他忽然道,那语气似命令一般,不容她隐藏逃避。
翩翩只得勉为其难地,把汤圆展示在他面前。
她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只盼着他能念在她辛苦了一天的份上,忽视汤圆的丑陋,看到她的一片痴心。然而很快的,她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只见,他沉默良久,蹙了蹙眉道:“这样的东西叫人怎么吃?”
五雷轰顶一般,霎时,她全身都僵了。
的确,这样的东西丑陋得让人没有食欲,但她以为,他会体谅她第一次下厨,就算不吃,也会勉励两句。
可现在,他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肯说,存心让她颜面扫地……在苏姬面前,颜面扫地。
“驸马爷,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打抱不平的橘衣跳了出来,“这是公主的一片好意,你即使不喜欢,也不该说这样伤人的话呀!”
“王爷说得没错。”翩翩强忍住泪水,摒退橘衣,“换了是我,也不想吃这样的东西……不过,既然做了,也不要浪费……我自己把它吃光好了。”
他嫌弃它,那就让他跟苏姬去吃美味玉食吧,就让她自己咽下自己种的恶果——咎由自取的恶果。
低着头,她没有再跟任何人说话,一口一口地吃下那碗里的汤圆。
这汤圆其实味道不差,模样其实也满笨拙可爱的……为什么,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它?
她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却堵在喉中,久久也咽不下去,即使喝下一大杯酒,也咽不下去……
今夜没有月色,下了一阵子小雪,又下了一会儿雨,路上结着一层薄冰。
晚宴散了,翩翩穿上防滑的木履,由橘衣搀着,往自己的院中走。
“公主,路面太滑,您要小心呀!”侍卫担心地道。
“没关系的,反正也没有几步路。”她涩涩一笑。
话虽如此,但她却突然感到脚下无力,因为,她一侧眸,看到了玄熠的身影。
他正往另一个院落去——正亲手搀着苏姬。
同样是他的妻,他怎么可以如此偏心,一心一意护着另一个,却对她不闻不问?
翩翩心尖酸涩,先前喝下的酒顿时涌上了喉间,让她晕晕沉沉的。
“公主小心——”
这瞬间,她自己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脚下便一滑,砰的一声巨响,她摔倒在路面上。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橘衣连忙蹲下身子,查看她的足踝。
“没、没事……”大冷的天,她却疼得热汗直流,拚命咬着唇,小脸煞白。
眸子微眯着,她不忘望着玄熠的方向——并非使用苦肉计,却很想看看,此刻他有什么反应。
但她却倒吸一口冷气,胸口升腾起一种叫做“绝望”的东西。
他没有奔过来抚慰她,只是稍稍转了转身,淡淡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冷静地对下人吩咐道:“叫个力气大一点的侍卫背公主回屋,再到宫里请个御医过来。”
然后……然后他竟然依旧牵着苏姬的手,头也不回地直往前走了。
这一刻,翩翩的心疼得几乎都麻木了,她的胃也疼,先前吃下的汤圆在腹中翻滚,黏黏的糯米一阵又一阵地撕扯着腹壁,让她再也忍不住,搂着橘衣哭了出来。
但哭也没用,他已经走远,听不见了……恐怕即使听见,也仍然不会回头。
说好了不介意的,那天他喝下那杯下了春药的酒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将来会讨厌她,只是她仍然怀着一份渺茫的希望——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点关怀。
“不哭啦、不哭啦!”橘衣拍着她的背,打抱不平地忿忿望着玄熠的背影,“公王,甭难过,我替你去教训那个小子。”
“不、不要……”她泣不成声地道。
“你这样做全是为了他,他却毫不知情,仿佛你害了他一样!”橘衣鼻子里哼哼的。
“答应我,不要告诉他……暂时不要。”她揪着她的衣。
“真拿你没办法。”橘衣敌不过她,只得暂时点头答应,心中却打定了另一个主意。
回到府中,已经是深夜,御医替翩翩包扎了伤处,伺候这个受伤的人睡下后,橘衣便披了厚厚的斗篷,往玄熠的书房去。
她知道,这两天玄熠一直睡在书房里,没碰翩翩,也并没有像他表面上那样亲近苏姬。
她推门而入,烛光顺着灌入的寒风摇晃了一下。
“翩翩,是你吗?”玄熠在书案边出神地想着心事,猛地看见一个披着大红斗篷的女子,产生了错觉。
他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往日的温柔。
“表哥,是我。”橘衣回答。
“是你?”他脸上有明显的失望,但很努力地抑制住这种失望,笑了笑,“这么晚了,有事吗?”
“看来表哥依然是记挂公主的,我只是穿了一件她喜欢的斗篷,你就把我错认为她。”
“我……”玄熠嗫嚅着嘴唇,想辩解些什么,都怪是凄凉的夜色似乎特别容易逼出一个人真实的心情,他再无力掩饰什么。
“表哥不关心她的伤势吗?”
“她究竟怎么样了?”之前,她疼痛的表情他不是没有看到,只不过,一狠心,就离开了……他到现在还在责怪自己的狠心。
可没有办法,他无法跨越胸中的屏障,亲近她……
“表哥,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翩翩呢?因为你还在生气吗?气她骗了你、威逼你?” 他缓缓地摇头。
不,他不是生气,从小到大,他何曾对她生过气?
他只是疼心,只是失望。
对他而言,往昔纯净无瑕的翩翩就像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珍藏在他心灵的圣殿里,他不希望这朵玫瑰凋零枯萎,更不希望它变成有毒的罂粟。一想到她利用那样的手段对付自己,他就觉得痛楚,仿佛看着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开到了茶蘼,这一季,再无花了。
“她的脚扭了,御医说,可能有好几天不能行走呢!”橘衣慢慢靠近,“表哥,你不想去看看她吗?”
“我……我还有事要忙。”他支吾。
“忙?”她笑,“表哥,你的书案上空空的,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他一怔,低头之间才发现,原来这案上真的什么也没有——他一直坐着失神发呆,自从那日与她成亲后,每夜每夜都是如此。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橘衣吸了吸气,终于开口,“可是,她一直不让。”
“什么事?”
“关于你父母的死因,关于你想复仇的事,她早就知道了。”
“什么!?”玄熠惊愕地抬头。
“我知道的同时,她就知道了。”
“她……”他只觉得喉间哽阻,“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之前我问你,你却说她毫不知情?”
“她不让我说,否则她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
“她的计划?”
“对呀,就是引诱你的计划,”她涩笑,“如果你知道了她早已知情,就会猜到她的用心,就不会上当了。”
“可……”他蹙眉不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引诱他、逼他娶她?这样使尽手段嫁给一个她父亲的仇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表哥,世人都说你聪明,可在这件事上,你为什么就这样傻呀!翩翩还怕你会猜到她的用心,她真是看错你了。”她叹气道,“她那样做,当然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一道电光划过他的眸子,他的身子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对呀,你以为南桓帝是一个废物吗?你可以谋反,他就不能平乱吗?你以为你真的胜券在握了?万一你失败了……翩翩是希望南桓帝能看在你是她丈夫的份上,让南桓帝对你网开一面呀!”
这话像一记重重的拳,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