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科学家-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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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柩回籍时,沿途地方妥为照料。
——在家乡建立纪念馆。
“伊子礼部郎中张权著以四品京堂候补,邮传部学习员外郎张仁侃以郎中补用。伊孙选拔贡生张厚璟著赏主事补用,用示笃念荩臣至意。”
——儿子张仁权、张仁侃,孙子张厚璟,行政级别分别上调一档,重点使用。
听了杨度的剖析,孙元起才明白新华社的讣告,原来和清代上谕是一脉相承的。从上谕中提到的各种待遇来看,张之洞可谓享尽哀荣。所以孙元起听罢,咂了咂嘴:“香帅九泉有知,应该再无遗憾了。”
杨度摇摇头,用指甲在“加恩予赐谥文襄”七字的边上用力地画了一道竖线:“恐怕这是香帅最遗憾的事情!”
孙元起有些不解:“为什么?按照你刚才的说法,香帅出身翰林,又官至大学士,谥号第一个字必定是‘文’字;‘襄’字是甲胄有劳,表明香帅有军事才能。文武双全,不是挺好的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左宗棠左公的谥号也是文襄吧?”
杨度又开始摇他的纸扇:“不错,左公谥号确实是文襄,文襄这个谥号也是挺好的。大清谥法中,首字为‘文’,则次字以‘正’、‘忠’、‘襄’、‘成’四个为翘楚。而这四个里又以‘文正’为最好,自宋代以来,每个读书人都梦寐以求。内阁拟谥号时,唯独不敢拟这个,每次都是出自皇帝特旨。
“大清建国近三百年,得到‘文正’谥号的只有7人,他们除了品学德业无愧完人之外,或是理学名臣,如汤斌、曾国藩;或是帝王之师,如杜受田、李鸿藻。现在看来,如果大清有第八位文正公的话,恐怕非你家寿州中堂莫属。”
孙元起心道:我宁愿老大人长命百岁,活到辛亥革命后,也不愿他老人家近几年身故,去获得“文正”谥号。
当然,老大人估计更愿意在清朝覆灭前离世,何况还有“文正”这个美谥呢?
杨度接着说道:“接下来要数‘文忠’,也是极好的美谥,宋代富弼、欧阳修、苏轼等都是这个谥号。国朝到现在,谥号文忠的比文正略多,也不过才10人,包括林则徐、胡林翼、李鸿章等一代名臣。至于文襄,尽管难得,却比前两者多一些,至少有十三人,多半是旗人获得。汉臣之中,前有于敏中,后有左宗棠,现在还要加上香帅。…;
“虽然都是谥号‘文襄’,香帅又与左公不同。左公荡平发匪回乱,收复新疆,可谓甲胄有劳、辟地有德,得一‘襄’字最为允当。而且左公科场不利,不仅没有入翰林,连进士也没中过。他以举人官至大学士,在国朝汉臣中可谓空前绝后,能得一‘文’字,已经属于殊荣。所以‘文襄’对于左公的褒赏。
“而香帅他虽然在两广总督任上,有抗击法兰西之胜,但最终确实朝廷乘胜求和,签订了《中法条约》,法兰西不胜而胜。如此一来,怎么能用‘襄’字呢?所以文襄虽好,却非香帅所欲。
“香帅平生推崇两位古人,在诗词、书法、旷达等方面推崇苏轼,所以他作诗、写字、举动都有东坡的影子;在政事方面则师法张居正,他称赞张居正的相业,无论到哪里必然随身携带《张太岳集》。非常巧合的是,苏轼和张居正两人谥号都是‘文忠’。‘文正’可遇而不可求,恐怕香帅更期待‘文忠’一些吧。”
孙元起不了解“文正”、“文忠”、“文襄”三者的优劣,就好像农民工很难区分“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久经考验的忠诚的**战士”在现在中国政坛的地位一样。在他看来,普通人知道这些区别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他明显小可了谥号的魔力。
老大人听闻张之洞去世的消息,心情大坏,饮食锐减。孙元起闻听消息,连忙赶往廉子胡同探望。结果老大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百熙,你知道香涛的谥号是文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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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冷眼向洋看世界
转眼间,老大人过世已经一个多月。
早在老大人去世的第二天,宫里边送来上谕,除了大学士应有的待遇外,孙元起清楚记得有这样一句:“加恩予赐谥文正。”足以告慰老大人在天之灵,也略略减轻心中的悲痛。
小资文青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时间抚平一切。但孙元起依然觉得恹恹的,做什么事都没心情,只是呆在衙门里的时间明显多了。
在老大人辞世以前,对于孙元起来说,做官更像在应付差事。在他看来,做官的最大好处就是为自己推广教材、创立学校提供了不少便利,当然,官场应酬和官员倾轧也浪费了自己不少时间。权衡利弊,做不做官在两可之间,反应在工作中就是随心所欲任性而为。
当老大人去世后,孙元起才深切感受头顶那柄保护伞的重要性。大清可不是天堂,那些皇亲贵戚才懒得和你一板一眼地**律、讲正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你经世大学里面建座别墅怎么啦?现在别人图谋自己辛苦建立的学校、伤害自己心爱的家人学生,可不会再有人主动站出来替自己挡风挡雨了,一切只能依靠自己。所以做官不仅是一种达成理想的手段,而是一种责任,也是保护自己的一个凭仗。
在别人看来,张之洞、孙家鼐这两位分管过学部的大学士是孙元起最坚实的靠山。有他们罩着,别说迟到早退旷工缺勤,就是在学部打滚撒泼,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短短数十天之内,两位大学士先后驾鹤西去。孙元起被打断了脊梁骨,只有每天朝九晚五,乖乖地应卯坐班。
好在孙元起素来没有明确政治主张,很少发表对时局的看法,既不属于康梁乱党,又不是孙黄逆贼,更不是袁世凯一系,暂时不在大清洗范围内。而且张文襄公、孙文正公刚过世,朝廷就对他们下属、亲信捅刀子,也会招来物议不是?一来二去,孙元起就还在学部左侍郎位置上稳稳呆着。
眼瞅着到了1910年西历新年,孙元起正坐在学部衙门看书,杨度一手抱着报纸、邸钞,一手摇着纸扇闯了进来,大喇喇地做在左手第一张太师椅上:“百熙,在看什么书呢?那么入神。”
孙元起把封面朝他亮了一下:“王静安的新著《人间词话》。”
“哟,你也会看这种书?”杨度颇为吃惊。在他印象里,孙元起看的书,要么是洋文,要么是物理化学之类,都是普通士大夫不屑看也看不懂的。没成想如今也研究起诗词来,好比薛蟠吟出一句“洞房花烛朝慵起”,怎么不令人惊诧?
孙元起笑道:“静安出书,便送了我几本。虽然看不懂,读起来却觉得含蓄隽永、韵味无穷,便拿来做消闲之用,也算附庸风雅一回。”
《经世大学学报》问世短短两年,就在国内外学术届声名鹊起,投稿也日渐增多。到了第三年,学报就不得不分为人文社科、自然科学两种,分别编辑发行。人文社科一块孙元起是门外汉,不敢拿乔装大,主动把主编的位子让给了罗振玉,自己分管自然科学去了。
去年年初,王国维把写好的《人间词话》连载在《经世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上,在文学界引起较大反响。文学和物理,隔行如隔山,孙元起一直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儿。直到有湖北学子向孙元起写信索要全本《人间词话》,他才知道王国维有大作问世。当下联系王国维和商务印书馆,建议出版单行本。事成之后,王国维便送来几本请孙元起“教正”。…;
杨度摇着纸扇悠悠说道:“天下风起云涌,百熙却闭门品诗论词,真是雅兴不浅啊。”
他似乎一年四季手里都离不开纸扇。天气晴暖,扇扇还有点道理;这寒冬腊月的,你扇个什么劲儿?
孙元起放下书卷:“是啊,如今世事纷纭,变幻如棋,各路政要在官场中载沉载浮。只是你我两个局外人,最好在一边冷眼旁观。”
如今孙元起在官场上算是孤家寡人,哪里敢去蹚浑水!
杨度斜瞥了孙元起一眼:“为什么说自己是局外人?”
“怎么不是局外人?”孙元起反问道,“香帅和叔祖父去世后,摄政王把主张立宪的戴毅庵(戴鸿慈)捧进军机,又让守旧的陆固叟(陆润庠)入阁为大学士。我们不当局外人,又能怎样?
“端陶斋(端方)也不知脑袋里面哪个筋搭错了,居然放着好好的直隶总督不做,非要做摄影家!结果把湖广总督陈庸庵(陈夔龙)这个顽固派召来直隶做总督,还兼北洋大臣。我们不当局外人,还能怎么着?”
宣统元年年底,清廷正式在菩陀峪安葬慈禧太后。端方这位清末摄影发烧友,和著名摄影家陈老师一样,具有强烈的献身精神。为了记录历史性的一刻,不顾当时忌讳和自身荣辱,诸位王公大臣正给老佛爷磕头呢,他拿着相机咔咔咔!隆裕太后和后宫佳丽出场,他更不会放过,又拿起相机咔咔咔!结果遭人弹劾,被撵回家奶孩子去了。
端方这一革职不要紧,朝廷却把和孙元起不太对付的陈夔龙调来做直隶总督,真是冤家路窄!
杨度撇撇嘴:“这些不过是朝廷人事变动,哪里称得上风起云涌的大事?”
孙元起心中一动:“难道皙子说的是各省代表请愿速开国会的事?”
“不错!”杨度合上折扇,身体微微前倾,“九月一日(西历10月14日),除新疆外,各省咨议局同时开幕并选举正副议长,江苏选出的是张啬翁(张謇)。据传闻,张啬翁与苏抚瑞瀓秘密协定,由瑞瀓邀请各省督抚集体上疏,奏请尽快设立责任内阁;张啬翁则发动各省咨议局,请愿速开国会。
“在张啬翁的建议下,十一月初五(12月17日)各省咨议局代表聚集上海,开会讨论请愿速开国会的相关事宜。先后开会六次,推举孙洪伊、罗杰等二十多人为代表,从汉口坐火车到北京请愿。赴京之前,张啬翁写了一篇《送十六省议员诣阙上书序》,刊登在南北各大报纸,惹得天下侧目。
“你听听他写的:‘我中国神明之胄,而士大夫习于礼教之风,但深明乎匹夫有责之言,而鉴于亡国无形之祸,秩然秉礼,输诚而请,得请则国家之福,设不得请则至于三、至于四、至于无穷,诚不已,则请亦不已,未见朝廷之必忍负我人民也。即使诚终不达,不得请而至于不忍言之一日,亦足使天下后世,知此时代人民固无负于国家,而传此意于将来,或尚有绝而复苏之一日。’委婉深沉,鞭辟入里,果然不愧状元之才!别人读了他的文章,还以为他要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呢!”
读完,杨度放下手中的报纸接着说道:“如今,十六省代表已经抵达京城,正准备向都察院呈递请愿书。不仅如此,很多官员也觉得机会难得,开始蠢蠢欲动。前不久,云南按察使汤蛰仙(汤寿潜)就上书朝廷,请求尽早开国会。广西边防大臣郑苏戡(郑孝胥)也遍谒当道,呼吁支持宪政。一时间大江南北应者四起,上至督抚道台,下至学堂幼童,无不开口‘内阁’闭口‘国会’,可谓民意汹汹。”…;
孙元起道:“对于这件事,我的态度是不搀和、不反对、不表态,最好还是继续冷眼旁观。”说罢,重新拿起《人间词话》准备继续阅读。
杨度起身从孙元起手中抽走书本,慷慨激扬的说道:“你可是预备立宪公会名义上的会长,怎么能坐看云卷云舒呢?原先他们推举你做会长,是想借助孙文正公的声势和你的名望,暂时逃过一劫。如今立宪成为大流,文正公又驾鹤西去,他们哪里还甘心继续捧你做会长?张啬翁、汤蛰仙、郑苏戡跳得那么欢,无非是想努力表现,争取上位罢了。
“张啬翁是光绪甲午科状元,天下知名,这也是他最大的资本。戊戌变法后,翁常熟被西太后革职永不叙用,他作为翁常熟的门生,也遭受池鱼之殃,只有乖乖蜷伏。如今西太后早已驾崩多时,翁常熟也官复原职、追谥加封,他张啬翁自然水涨船高。
“汤蛰仙现任云南按察使,正三品,仅比你低一级,但他在江浙人缘颇广,财力雄厚,不容小觑。郑苏戡则是大名士,诗词、书法冠绝士林,为他加分不少。这三人都想染指会长一职,目前势均力敌,表面上相互呼应,实则在暗地里互相较劲。只等其中一人胜出,便把你扫地出门。
“原先,预备立宪公会与政闻社并称立宪派两大巨头。如今政闻社已被查封,只剩预备立宪公会一家独大。而且预备立宪公会立足上海,会员都是颇有名望的士绅,支持者也多,一旦开国会,极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