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皇后-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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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平时这些女子积攒了多少愁怨,日子过得如同守活寡没有两样。可毕竟是皇上的女人,最低也都有采女、宝林的品阶,有宫人、太监伺候。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一听说要将她们遣发出宫,那等同于将她们从云端打落跌回原形。
还有的人想的不是富贵的日子,而是归家后无颜苟活。虽然说未曾承宠,可是入宫不也和嫁人没有两样吗?入宫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女人,离宫归家,哪里还能嫁得出去?有人敢娶曾经入宫又被发还的女子吗?
还有那种全家人本来以女儿入宫为荣的,若家中姑娘真的出挑,肯定早就得蒙圣宠了,被发还回来的必然有什么不妥,这让一家人如何抬头做人?
退一步说,哪怕谁想出去,可是一不能保证出去之后的生活,二来又害怕当这个出头鸟。好么,别人都拼命的表忠心,谁这时候说,我想出去另嫁旁人,那岂不是表明早有贰心了吗?皇上虽然说是要放人,可是谁在这时候显出自己有外心,那不是找死吗?
至于那些承宠过的妃嫔,虽然说她们不会被遣发,但是旨意一出,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十个人里得有八个都猜这事儿是贵妃挑唆的,就是想把眼中钉尽数拔了。拼什么她们都不是对手,这会儿都老实起来,门都不出,更加不敢生事,生怕做了出头橼子惹祸上身。
这一年春天风特别大,玉瑶公主收到了林敏晟捎给她的风筝,刚放出去就被吹断了线,眼看着那只飘飘摇摇的大蝴蝶被风吹得一下子变成了个黑点,再一眨眼连黑点也不见了。
没了风筝的玉瑶公主闷闷不乐,手里只剩下了个线轴,拿着吧怪别扭的,扔了吧,又觉得有些舍不得。这线轴和风筝一起都是宫外捎进来的呢。林敏晟去了快两个月才回来,一回来没待多久又跟着小叔爷一道离京。这次去的更远,而且自打走了,就捎回来过一封信,写了寥寥几行字。要不是两人通信时日久,对彼此的字迹都熟悉了,还真认不出来那上面几行狂草画的是什么。甚至用的纸都不是平常的纸,而是一张……黄草纸。
玉瑶公主这辈子头一回见这样的纸,倒是觉得新鲜。拿着翻来覆去的细看,还闻了闻纸味儿。这样的纸想当然味儿不怎么好闻。
王念秋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她特别想提醒公主,这种纸宫里其实也有的,只是到不了公主面前就是了。外头一般人家常用这个……当厕纸的。这纸便宜,当然用着不怎么舒服,质地太粗了,且薄厚不匀,纸里常夹杂着草梗子、苇皮子这些,一个不小心还会把屁股划破呢。
也不知道林公子这出去到了什么地界儿了,竟然一张象样的纸都寻不出来,竟然拿这个充信纸写信。要是让公主知道这纸是做什么用的……那后果王念秋实在不敢想。可是不说出来,看公主拿着那信纸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那情形她都不敢看。
四月里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雨,雨一停天就热起来了,半夜里甚至听见知了在叫。揽秀阁本就靠着御园,花多树多,从阁楼上的窗子望出去,脚下一片姹紫嫣红直延绵到极远的地方,热风吹来暖暖的花香气熏人欲醉,大皇子来做了一回客,可惜这样的美景他也无福消受,连着打了几个大喷嚏,眼泪鼻涕都下来了,一下子来不及擦拭,那模样真是狼狈不堪。
王念秋自打进宫,就见大皇子一贯形容都稳重儒雅,头一次见着他这样窘迫,赶紧忍着笑递帕子,又吩咐人去端水来。
大皇子眼睛都红了,泪汪汪的活象被谁欺负了一样,摆着手说:“不用忙了,我先回了,这儿花粉太多,我倒忘了……”一面说一面又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玉瑶公主又是担心,又是好笑,赶紧的把人送走。
大皇子身子弱,虽然这两年好多了,可是平时还得处处精心,一疏忽就容易出点事故。冬天的时候他手脚整天都是凉的,待在烧了地龙和暖炕的屋里,没一会儿脸就红了,热的都烫手,可手脚就是暖不热,依旧是凉的。春天风多花粉多,他就容易咳嗽,要么就会象今天这样。夏天不必说,极少出汗,稍动一动就喘个不停,晒晒太阳就易中暑。这么说来,一年里头他好过的也就是秋天那么两个月,去年秋天还跟人出去骑过一回马呢,到现在都念念不记那种自在和快意,时不时就要提起一遭。
四百二十一 追问
高婕妤自宫人手里接过一个用绸缎包裹着的小匣子,放在陈婕妤面前。
“高姐姐,你这是?”陈婕妤没少收高婕妤的馈赠,一开始她还格外的不安,时日一长,知道高婕妤并没有其他意思,不是想收买拉拢或是利用她什么,纯是因为宫中长日无聊,找个人说说话打发时辰。再说,陈婕妤身子破败就象一座四面漏风的房子,这辈子也没什么翻身的希望了,高婕妤同她往来,大概图的也就是一个放心。
不过平日收到的馈赠虽然不少,却大多数都是高婕妤打发宫人、太监送来的,亲自这么捧来,郑重其事的,显然盒子里不是一般的东西。
“是雪参。我问过太医了,你吃这个正对症,很滋补的。你先收着,吃着要是好,我再去帮你多找些来。”
陈婕妤虽然眼下不行了,以前也风光过,很是经过见过些好东西的。
“这太贵重了,多难得的东西,高姐姐留着自己补养身子,我这病就这样了,再吃好东西也补不进,要说坏也坏不到哪儿去,这样的东西给我用那就糟蹋了。”
“我不用这个。”高婕妤笑着说:“我身子好着呢,一向连头疼脑热都不大得。药材这东西又不经放,别的贵重物件儿搁着还能涨价,这些吃的用的可就要搁坏了,别不舍得,趁着这节令赶紧吃了吧。暑天里不好进补,这个雪参却正相宜。”
陈婕妤只好让人收了下来,顺便给高婕妤说了一个笑话。
说是笑话,其实就是陈婕妤自己的事。
“那会儿才进宫,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有人送了我一小包茶叶,差不多有一两,说是好东西。试着喝了一次,果然特别的香。那以前我不爱喝茶的,总觉得涩,苦,颜色也显得黄浊。可是那茶不是的,茶汤碧绿清亮,还能喝出一种甘甜味来。喝了一回之后,我就把茶叶收起来舍不得喝了,有时拿出来看看,又放回去……”
高婕妤已经笑的忍不住了。
陈婕妤接着说:“总想着待客时再喝,平时喝了太糟蹋东西,这么搁啊搁的,突然间发现这茶叶搁了一年了。赶紧倒出来再冲泡,样子已经变得象枯草了,冲出来的茶颜色发黄,除了一点涩味,什么味道都没有了,把我后悔的啊,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去。”
高婕妤扶着炕桌笑得前仰后合,这种事陈婕妤自己要是不说,旁人肯定不会知道。而这样丢人的事陈婕妤平时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也就是因为她们现在关系已经算是很要好了,陈婕妤才会这样自曝其短的。
“真想不到陈妹妹还有这么逗趣的时候。”
高婕妤也乐了,说了一件自己干过的事:“我倒是没干过把新茶硬存成了陈茶的事。不过我倒是干过一件旁的事。有一年……嗯,那时候皇上还没登基,还住在潜邸时的事情。我过生辰的时候,皇上赏了一件火狐狸皮的氅衣给我,那皮子真是好,到现在也我也没见过比那更鲜亮的颜色,上头是珍珠镶水玉的扣子,还有细细的银丝镶边儿,别提多好看了。我当时试了一试,觉得这衣裳哪哪儿都好,就是袖子稍微长了一些,手一垂下就全遮住了,有些不便。我就把针房的人叫来,想把袖子改短些。针房的人问我改多少,我一比划,说起码截掉两寸……”
这回轮到陈婕妤忍笑了。
“针房的人给我改好了,我套上一试,垂下胳膊的时候确实不长了,可是手一抬,袖口就滑到了肘弯,半条胳膊都露出来了。多好的一件衣裳硬让我改坏了,我那个后悔啊,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才解恨。”
陈婕妤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高婕妤不是那种娇小的体格,肩膀有些宽,身材也比较丰腴,可不适合穿短小的衣裳,陈婕妤想都能想出来那是个什么样子。
“确实可惜了。”
“可不是嘛。虽然针房的人说还能想法儿再接上,可是截短了再接那还能一样嘛。我又怕皇上知道我把他特意赏的衣裳给改坏了,从那以后就压在箱底再也没有取出来过。”说到这儿高婕妤想起来了,打量了陈婕妤一眼:“对了,那个你穿说不定合适。”
陈婕妤比她矮,比她瘦小,肯定比她合适。
要换做以前,陈婕妤听见她这么说,肯定以为高婕妤这是看不起她,有意找碴生事。拿自己的旧衣旧物给人这种事一般都是主子对奴才,位高者赏赐位卑者的。
不过她和高婕妤现在的关系不一样,她也知道高婕妤这话没有别的意思。
“回去我让人翻一翻,不知道搁在那个柜子里呢。”
“高姐姐且别忙了,那是冬天的衣裳,肯定不知道压在哪里呢,找起来多费事。再说现在这大暑天儿里,就是你找出来了,我难道在三伏天披件裘衣?不热傻,旁人也以为我是失心疯了。”
“不忙,我回去先让人慢慢翻找,免得一回头事情多倒混忘了。”说着这个,高婕妤凑近了些,轻声问:“这几天有没有人往你这里来?”
陈婕妤问:“什么人?姐姐肯定知道,我自打病了之后,除了太医,旁人哪里还会登这个门,也就是高姐姐你不嫌弃我,隔三岔五的过来,旁人打云和宫门前过都要快走几步,像是生怕沾了晦气一样。对了,高姐姐怎么问起这个来?”
高婕妤声音低低的,一面用茶盏盖拨着茶叶片,一面看起来象是漫不经心的说:“有人往我那儿去过,话里话外的探口风,想问这出宫不出宫的事。”
“不是都不肯吗?”
“说是不肯……可是看现在的情势,就算留下,皇上也只专宠贵妃一个,越往后日子越难熬。有人影影绰绰听说,要是现在肯出去,皇上说不定会给指个婚,配个体面的夫婿。可要是再拖延下去,皇上恼怒她们不识抬举,这配婚的体面就没了。她们坐不住,不光我那里,能找的人她们好象都找过一遍了。”
陈婕妤摇头说:“也不能怪她们。从我失了宠,日子有多难熬我自己心里明白。她们还没有被皇上临幸过,若是能出去,自然还是出去的好。”
“那你呢?”高婕妤忽然问她:“要是你能出去,你肯不肯?”
陈婕妤一挑眉毛:“可我们是不能出去的啊。”
她们都是曾蒙圣宠的妃嫔,和那些未曾承宠的秀女、宫人是不一样的。
“就是假设。要是你有能出去的机会,你想不想出去?”
四百二十二 思量
陈婕妤先叹口气:“我出去?我出去做什么啊?家里父母已经老迈,兄嫂又不亲近,高姐姐是知道的,我家境只不过是小康,地都佃了出去,也是看年景吃饭的,我如今这身子整天是药培着,在宫里还好,大小是个婕妤,饭和药总归少不了我的,要回去了,哪里吃得起。”
“不说那些,我只是问你,你想不想?”
高婕妤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这让陈婕妤也有些讶异。
高婕妤入宫更早,那可是在皇上没登基前就伺候在身边的人。难道这次圣意一出,连高婕妤心里也乱了不成?
“要说想不想……其实想过的。”
陈婕妤这会儿说的真是心里话,从来没有对旁人提起过一个字的。
“高姐姐知道我的,自小生得好,家里也宠着,没想到会采选进宫,成了皇上的妃嫔,那阵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看后宫的人都象瓦砾,觉得旁人都蠢笨,觉得自己生下来就与别人不同,是命中注定要享这泼天富贵的。”
这话说得高婕妤都忍不住笑了。
“你那时确实不讨人喜欢。”
神气活现,目中无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陈婕妤也笑了:“可不是嘛。不怕跟姐姐说,我那会儿还觉得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做皇后呢。进宫才两年就封了婕妤,一步一步的晋升上去,有朝一日入主坤宁宫……”
可是失宠似乎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她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一路打着滚从云端跌了下来。那会儿她羞,恼,恨,恨夺了她宠爱的谢氏,也恨皇上如此薄情,说变就变。
其实她那时心里也已经明白了,皇上不是薄情,是根本对她没有用过情,她只靠几分好容色博宠,根本没有走进皇上心里过。而谢氏才是那个真让皇上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