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皇后-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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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婕妤恍惚想起还在王府的时候,皇后当时还是王妃,为了争宠,安排自己的丫鬟侍寝。第二天早上施氏梳了妇人发式,含羞带怯过来给主母叩头,那会儿高婕妤就坐在一旁。
当时施氏跪在底下,声音小的让人都难以听见,连头都不敢抬。
高婕妤还记得,皇上登基后,施氏还是住着皇后宫里的两间厢房,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去伺候皇后梳头洗脸。
那些时候,她看着皇后,心里想的都是如何取而代之吗?
一个小小的家生奴婢,心心念念想着压倒这后宫里所有人,想要当皇后。
她哪来这样的胆量和野心?
高婕妤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蹊跷。
一定有什么事她不知道,以前也没有细想过。
慎妃再有野心,可是出身如此卑贱,无子也无宠,到底凭什么让太后、皇后、明寿公主甚至承恩公府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
丹霞小心的说:“主子,太医已经到了,且让他瞧瞧吧?”
高婕妤纳闷:“太医?”
丹霞不敢说觉得她生病,解释说:“看主子今天象是受累了,正好也该到了请平安脉的日子,奴婢就请了太医过来。”
这倒是正合高婕妤的心思,她也想请太医看看。
见高婕妤不反对,丹霞连忙命人放下帐子,再请太医进来。
蒋太医见小太监十分焦急的来叫,还以为高婕妤是得了什么重症急病了,提了药箱就跟着小太监赶了来,出了一头的汗,气喘吁吁的。结果这一按脉,却发现高婕妤压根儿什么事也没有。再问诊,也没有什么异样。
赶情儿这是闲着没事儿溜着人玩?
肚里嘀咕着,对着高婕妤蒋太医可没敢有半分不恭敬。
高婕妤也顺势说,近来天气阴晴冷热交替多变,脾胃弱,人也总懒懒的没精神,问是不是开个调养的方子?
蒋太医自然从善如流,开了个温补的方子,又说:“婕妤是尊贵人,平时自然坐卧时多,走动的时候少,如此一来自然没胃口,人也没有精神。主子每日倘若无事时,多走动走动,比吃药还强呢。”
三百三十七 落叶
太医有句话没说出来。
看人家贵妃,就是经常活动的,快生的时候还总在永安宫的院子里和小花园里走动。听说贵妃没怀孩子的时候还练过剑法,体格儿那是倍儿好,两次怀胎都受过算计,但是两次都平安生产。
这时候谢宁正扶着夏月的手,慢慢的在屋里踱步。
和一般人说的不一样,李署令从她生完孩子第二天就鼓励她下地活动活动,说总是卧着不动不利于恢复,最好还是活动活动的好。
这会儿谢宁身子还虚,肚子也疼,尤其下地更疼,腰都不大直得起来,夏月是宫女里最有力气的一个,别说搀着谢宁毫不吃力,如果有必要,她能一把将谢宁抱住扛起来也不在话下。
所以这活计她当仁不让的揽了过来。
谢宁的腰弓着,象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似的,只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痛,不止是是肚子而已。
但是走了两圈以后,那种处处酸疼的感觉反而舒解了很多,就象上了锈的车轴抹了油一样,活动得也比刚才顺畅多了。
所以常言说,人就怕不动。好好的人总躺床上也会硬生生躺坏了。
见她已经出汗了,方尚宫连忙叫停,上前去扶着谢宁躺了下来。
虽然李署令说要活动着好,但是也说了要量力而行。主子现在虚得很,生孩子对女人来说是最伤元气的一件事。
谢宁还安慰她们:“我倒不怎么累,这两天本就汗多。”
产后的妇人总会有段日子的褥汗,上次谢宁生孩子时天气还不算热,汗也没少出。这一回正赶上夏末秋初的燥热季节,汗出的比上回要多得多。一天要换三四回衣裳和褥单,不换不成,都被汗浸湿了。
走了这么一会儿,又换一套。
干爽松软的棉布的里衣,还有洗晒过的散发着皂角清香的褥单,都让人心情不自觉的也变得轻松起来。
谢宁素来不喜欢在衣裳、帐幔上头熏香气,尤其现在这个时候,青荷她们当然不会做多此一举的事。
脸贴在柔软的布料上头,谢宁甚至可以闻到上面有一点说不上来的青草的气息。
三皇子醒了之后喂了一回奶,初生婴儿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奶腥味儿,并不难闻。因为天气还热,他身上包裹着一层薄缎夹里子的襁褓,只有小脸儿露在外面。
不过他好象不愿意被这么包着,喂完奶换了尿布要被重新包起来时,他的手脚动的就相当有劲儿,似乎是在对襁褓的捆缚做抗争。
他的眼睛也睁开了,不过李署令说,没满月的孩子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当时青荷还纳闷的问:“真的么?明明睁着眼的怎么看不清呢?再说,要是看不清,他怎么知道认人呢?主子抱他的时候,就是比别人抱的时候要乖呢。昨儿在哭,交到主子怀里就不哭了。”
李署令就笑了。
“就算看不清,孩子怎么会认不得亲娘呢?”
这话说得也有理,青荷也就不再追问了。
是啊,就算看不见,哪个孩子也不会不认得亲娘吧?
皇上坐在小书房里,窗子敞着,能看到长窗外的庭院里,有些花树叶子都泛黄了。风一吹,那些干枯凋萎的叶子就象雪片一样纷纷扬扬的飞了起来,簌簌的落了满地。
以前看到这种夏季到了尽头的时候,总是难免让人有一种惆然若失的感觉。
可是现在皇上全没有那种伤春悲秋的感慨。正相反,哪怕看着已经转红、变黄的树叶,看着草絮凋零,他都觉得这种缤纷丰富的颜色透出勃勃生机。
低下头看着朱红色的批注,皇上觉得大概是因为心情太好了,今天写的字就象一只只红色的蝴蝶一样,拍拍翅膀就能够飞起来了。
白洪齐悄悄进来了。
他看得出皇上心情好得很,连看折子的时候都没有全心全意,嘴角甚至微微扬起。
这种和煦如春风似的笑意在皇上这儿可不多见。
这时候过去打扰皇上显然不智,可是他也不能不去。
替皇上又续了一回茶,等皇上目光转过来的时候,白洪齐才小声禀报了件事。
说完话白洪齐就看见皇上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没了,那种春风般的暖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象是寒冬似的冰冷。
“她说,皇上一定想知道,当年,当年金风园的事……这世上除了她,大概没有谁知道了。”
这话说完白洪齐深深的埋下头,根本不敢再看皇上一眼了。
过了半晌,皇上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白洪齐真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越不起眼越好,最好能让皇上彻底忽视他忘了他才好。
不然的话,万一这事儿过了皇上却哪天又想起来,他可没有好日子过了,就算皇上不灭他的口,但是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他得知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也一准儿把他远远打发了。
说起来,贵妃主子却象是知道这事儿的,明寿公主事败后,贵妃是同皇上一起去见过她的。
满宫里头能让皇上这样放在心上,能让她分享那个最大的秘密,可见皇上对她有多么不同。
加上二位皇子,贵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份量没人比得了,没准儿等转过年,贵妃娘娘就会更进一步了。
皇上站起身往外走来,白洪齐赶紧拎起一旁的斗篷跟了上去。
延福宫里静悄悄的,从打开的半扇门往里望,落了一地的叶子也没有人清扫,廊柱上积了一层浮灰,看上去这里就象完全没有人居住一样。
白洪齐赶紧抢着往前赶了几步,在前头引路。
“慎妃如今住在后方侧殿住着,前些天一直是潘尚宫照看着。”
慎妃到了如今的地步,自然用不起潘尚宫这样的人伺候。潘尚宫在这里为的就是看守着她,既要看着她不能与外头互通消息,又要防着她寻死。
要潘尚宫来说,前者并不算艰难,后者就不容易了。
一个人想死,办法太多了。哪怕没有毒药、没有绳子剪子刀子,女人们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比如吞金啊,用尖利的长簪子代替刀子剪子,实在不行,还有咬舌头和绝食呢。
好在这些天下来,潘尚宫总算不辱使命。主要慎妃看来并没有要寻死的地意思,不然潘尚宫可不敢打包票自己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合眼的把她盯住。
三百三十八 身世
慎妃站在门前,在灰青色石砖地上结结实实跪迎。
皇上从她身边走过去进了殿门,停也没有停一下,仿佛没有看到门旁跪着这么个活人一样。
慎妃看着皇上走过去的,石青色绣金线万字纹的袍子角一闪而过,下头穿的也不是朝靴,而是一双直口软底布鞋。
今日没有大朝会,但皇上平素在长宁殿也不会穿得这样随意,看样子多半是直接从永安宫过来的。
贵妃新添了三皇子,隔着墙慎妃都能感觉到那股喜庆气息。
一回又一回失手,慎妃几乎要以为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这回事。有人就是注定的富贵命,而有人则注定是贱命。
不,她从来不信命。
又或者,她觉得自己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命。
慎妃自己慢慢从地上起来,抚了抚裙摆,也转身进了殿门。
从搬进延福宫的第一天起,她就想着如果皇上来了,她要穿什么样的衣裳,如何迎驾,上什么茶,熏什么香……
她恍然想起,这是从她住进来之后,皇上第一次踏足延福宫。
除了从前皇后还在时那几次刻意的安排,皇上从来没有召幸过她。每次侍寝之前,皇后都吩咐人专门给她调理身子,每回被召幸之后,更是天天不落的让太医过来请脉。
皇后自己不易受孕,所以才想借她的肚子。
为什么用她而不用旁人?还不是因为她出身卑贱易于摆布?慎妃毫不怀疑,如果她真有了孩子,那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多半也就是她丧命的时刻。
所以那时候她反而巴望着皇上不要宠幸她,每回侍寝后更是求神拜佛求自己别怀上孩子。
等皇后薨逝,她也再没有被召幸过。甚至因为她一贯表现得懦弱寡言,和皇上连句可聊的话也没有,几乎没有什么能见着皇上的机会。
她安慰自己不用焦急,太后当年也不得宠,她也没有生下儿子,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依旧成了皇上的母亲,风风光光的葬在先帝身旁。即使皇上心里不待见她,甚至仇恨、憎恶她,也不得不向她的灵位叩拜。
可是多少谋划都落空了,延福宫里其实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原来这宫里的太监和宫人早已经一个不剩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离目标已经很近了,近的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在明寿公主谋逆事败后,她以为自己只要再迈出一步,就可以到达那个她期盼已久的位置了。
可是那无限接近的一步最终还是错过了。
她谋划了多少次,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却被陈婕妤误中副车。而这一回清风台的宫宴,虽然她事先也布置了很久,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周详,可是在内心深处,却早早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似乎她在事前就已经预见到,这一次的设计终究还是会同之前的数次一样无功而返。不,可能比之前还要糟糕。之前的几次皇上必定早已经发觉,也一定有所防备警惕。这一次再出手,说不定伸出去的手就会被抓住、斩断。
但她已经不能停下来了。
皇上打量着延福宫的这间侧殿。
从慎妃住进来,皇上从未曾到延福宫来过。慎妃未曾晋为妃之前还是顺仪的时候,就一直在侧殿起居,这里的陈设多年来没有变过。
按说皇上没来过,不应该对这里觉得眼熟。
可皇上确实觉得这里的陈设有些眼熟,屏风、字画,博古架上的陈设,都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慎妃站在屏风旁边,轻声说:“皇上看着这里眼熟吗?这些东西大多是先头皇后赏的,臣妾也是按着原来皇后娘娘的喜好布置的这里。”
皇上转过身。
慎妃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用脂粉。头发也是盘成了最简单的样式,身上穿着一件鸭蛋青素绢宫装。
至于她的面容……
皇上看到她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似乎对慎妃的容貌并没有印象。
她的头多少年来一直是低垂着的,从来没有抬起头来直视过皇上。而皇上对她的印象也一直模糊淡薄,直到此刻,皇上才算看清了慎妃的长相。
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