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皇后-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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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象听到了女人尖锐的喊叫声。
她知道这里应该也关了别的人,但是她不知道那些人关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些同样被关着的人身份。
好象确实有人在叫,声音听起来十分凄厉。除了惨叫,好象还有些含糊不清的话语。象是一串诅咒,又象是不断的求饶。
唐红儿怕的要命,她想,难道是有人正在被刑求拷问?是什么人?
可是任凭心里有再多疑问她也不敢冒然的打探,生怕接下来遭罪的就变成她自己。
三百零五 盘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唐红儿才担心自己会不会如刚才听到的那人一般受罪,就有人朝这边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吓得气都不敢喘,拼命往后缩,似乎以为这样旁人就看不见她了。
这样显然只是掩耳盗铃,半点用处都没有。
栅门上的锁被打开来,两个人直接进来一人架起唐红儿一条胳膊往外走。唐红儿吓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两条腿软软的耷拉着,被人一路拖行。
这一刻她再没有什么侥幸的想法,也不再以自己这个小小才人的身份为傲。在这里,那些人能主宰她的生死。
他们甚至不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更别说把她当做皇上的嫔妃,当成主子来敬重。
眼前亮了起来,她被带进了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里并没有什么血淋淋的铁鞭夹棍和拶指之类,屋里头点了几盏灯,有书案,有木椅,靠墙的架子上还摆了些书本卷轴,看起来就象一间再平常不过的书房。
唐红儿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吓得过了头,看花了眼。
等确定自己没看花眼,她也丝毫没敢松口气儿。
这屋子看着寻常,但放在眼下这个时候,眼下这个地方,就一点儿都不寻常了。
不但不寻常,还让她感到极度的恐惧。
唐红儿夹紧了腿,不然她只怕又要失禁出丑。
屋里书案后坐着一个中年太监,生得干瘦,看见唐红儿之后,倒是抬起头来冲她一笑,那一笑显得慈眉善目,毫无凶厉之气。唐红儿却本能的感到一股比先前更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腿夹的更紧了。
“这是唐才人?才人请坐。”
唐红儿可不敢坐,但是她也不敢跟对方顶着来,对方说让她坐,她倘若不坐,那岂不成了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唐红儿手脚都不大听使唤,勉强撑起身子,斜坐在椅子上,裙子下的两条腿简直抖如筛糠。
“来人哪,怎么不给唐才人上茶?”中年太监象是忽然发现唐红儿面前空空的一般,朝外头吩咐了一声。
结果片刻功夫之后,真有人端了一盏茶进来放在她面前。
唐红儿恨不得躲到椅子后头去,她看着那普通的白瓷茶盏,就象看到了一杯鸠酒,一条白绫一样,充满了恐惧。
“才人老家是棣州吧?”
唐才人象木人似的点了点头。
“才人家中有几口人?可有姐妹兄弟?”
唐红儿觉得这些看似闲话家常一样的问题,其实象是一根一根的绳子,已经绕在了她的脖子上,越收越紧。
果然问过几个不要紧的问题之后,那个太监仍旧和和气气的问:“听说才人进宫时,与杨萝十分要好?”
唐红儿满心里都在防备着对方盘问她关于清风台节宴的事,却没想到对方口中突然蹦出了杨萝二字来。
这两个字平平无奇,却象一根针一样刺得唐红儿险些就失声叫出来。
杨萝!
这名字可能宫里没有几个人记得,可是唐红儿却绝不可能忘掉。
杨萝就是那个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一夜未归,死在萦香阁以东那个井台边的美人。
杨萝死的无声无息,她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也没有中毒,最后公公和潘尚宫他们也只说,杨萝是自己违犯宫规私自在夜间出门,最后因为她衣衫单薄,所以才在隆冬酷寒的室外冻毙。
听到杨萝的死讯时,唐红儿确实有好些日子都惶恐不安。可是她跟自己说别怕。没人知道她怂恿过杨萝,也没人知道杨萝偷偷溜出掖庭宫是她给把门望风通消息。
她也没想到杨萝会死。
她只是想着……想着一批进宫的人里,拔尖的就那么三两个人。一个当然是她自己,另外就是杨、赵二人。
谁能够先得到皇上的宠幸呢?
她真没想过杨萝会死。她只是想着,杨萝身子本来就不怎么结实,要是再溜出去冻个半夜,肯定会病倒。
她病着自然不可能被皇上召幸的,这么耽误上三两个月,再加上病症最能摧残人,到时候杨萝的十分美貌多半要打个对折,还凭什么跟自己争呢?
可是杨萝直接就冻死了。
这让唐红儿十分害怕。她怕有人会追查到她身上来,因为她给了杨萝一个假消息,说皇上一般都会打萦香阁东面的路经过,那天晚上必定会去萦香阁。
谁知道杨萝那么死心眼,等不到人还不赶紧回来,而是一直一直的等下去。
谁叫她穿的那么单薄,为了能让皇上一眼看中她,居然连一件厚些的氅衣都没有穿,就穿着掐腰小袄和绸裙便出去了呢?
后来这件事没有人再提起,人人都把那事当成了意外,宫里每天多少大事小事,杨萝的死很快就被众人遗忘了。唐红儿也快要把这个人给忘了,却没料到今天突然有人又提起了杨萝的名字。
不管唐红儿心里怎么想的,那个太监见她迟迟未答,仍旧和气的又将问题重复了一次。
唐红儿回过神来,只觉得冷汗爬满了背脊,眼前那个中年太监在灯下和蔼的模样,在她眼中有如吃人的恶鬼。
“只是,只是认得的,并不算很熟。”
“哦,”那个太监笑笑,似乎信了她的说辞,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杨萝冻死的那晚,唐才人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了。才人同她都说了什么?”
对方怎么知道她是最后见过杨萝的人?当时和杨萝说话时,跟前明明一个人也没有。那会儿她们都名份未定,挤住在掖庭宫的厢房里,身边连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她去找杨萝,助她溜出掖庭宫,然后自己又悄悄回房,这其中都是避着旁人的。她当然不愿意让人看见,如果杨萝病了,或是事后想找她麻烦,口说无凭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杨萝则是怕别人坏了她的好事,怕潘尚宫责罚拦阻,当然更不愿意让人知道。
可这人怎么就知道了?
那话的口气根本就不是怀疑,而是十分确凿那件事就是她干的。
“没有说什么……”
那个太监看着她,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就是,她说想邂逅皇上,我也不好拦她。”
唐红儿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一句话说完的,舌尖火烫发麻,说话的声音又干又哑,自己都听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那个太监听了这句回答,却真的没有再追问这件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之后,抬头问道:“那才人七月初一时去了延福宫吧?才人进去时正好是申时,待到出来时已经将近酉时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才人与慎妃娘娘都聊什么了?”
三百零六 恶念
唐红儿两只手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原本两只手上有四个指甲都养得很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掰断了,断茬扎进肉里,她也一点儿没觉得疼。
“我没见着慎妃。”唐红儿没有多犹豫,就选择了实话实说。就这么着,她还怕人不相信她。
“我去的时候慎妃娘娘的宫女出来说娘娘午睡还没有醒,让我坐着喝杯茶。我待了一会儿,宫女又说慎妃娘娘起身了,正念经。我就在延福宫小花园里逛了逛。”
这些话全是实话,可唐红儿自己都觉得这话难以取信于人。谁信她在延福宫里待了快一个时辰,却和慎妃一句话也没说上?
“但我在延福宫里听到有别人在说话。”
中年太监点了下头:“谁在说话?说的什么话?”
唐红儿口干舌燥,一头是汗,可是面前那杯茶水她碰也不敢碰。
“应该就是延福宫里的宫女,我没看见脸,隔着竹子听见的。她们说,说……”
太监的声音更和气了:“说了什么?才人不要有顾虑,有话只管说就是了。在这里说的话,外头的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这个唐红儿信,别说在这里说话了,就算在这里杀人外头一样也不会听见。
“说那个王供奉的命是贵妃救的,又一直在贵妃宫里进进出出。在贵妃救他之前,听说他已经和那个弹琵琶的赵苓相好了,可是贵妃救了他赏识他之后……”
下头的话唐红儿不怎么敢说,顿了一下才接着说:“说他对贵妃……”
说的人胆战心惊,听的人却面不改色。
“还有吗?”
“有。”下头的话更要命了:“她们还说,说王供奉总凑着白天皇上不在的时候往永安宫去,和贵妃……和贵妃说不定有苟且。”
唐红儿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浑身上下只觉得象是要散了架一样。
这话宫里没有人敢说,可是在此之前,只怕早就有人这么想过。
王默言又不是太监,时常出入后宫本就容易招人非议。虽然时间并不算太长,可已经足以令后宫这些闲着只会无事生非的女人们浮想连翩。连唐红儿都偷偷琢磨过,那个王供奉出入永安宫这么频繁,与贵妃碰面的机会必定不少。
谁让贵妃独占圣宠,又生下了健康的皇子呢?宫里所有的女人都嫉妒她,在背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诋毁她又算得了什么?
“后面还说什么了?”
“就没有说什么了……我没敢近前,也不敢多停留,就回去了。那天晚些时候,慎妃娘娘打发人来给我送了些东西,也不单是送我一个人,还送给了白美人、周才人她们几个。就是些首饰之类,说是怕我们手头紧,让我们在过节的时候穿戴的。”
“就这些?”
“真的就这些。”唐红儿又想了想,赶紧添上一句:“女儿节那天一早我遇见慎妃娘娘,谢过她送的东西。她身边的宫女姚姑娘和我关系还好,她悄悄同我说,今天有热闹看。”
结果当真有了一场热闹,唐红儿看到赵苓出来弹琵琶时心中就已经有些预兆了,等看到赵苓突然暴起伤人,接着就自我了断的时候,惊得都忘了喘气。
这就是慎妃的宫女所说的看热闹吧?
可惜没能真伤着贵妃!
唐红儿真是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再给贵妃补上一下子。就差那么一点儿啊。
而就在那个时候,她心里的恶念象是泼了油的火苗一样一下子活过来,蹿起来了。
赵苓撞死在贵妃面前,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啊!
这就等于替所有虎视眈眈的人撕开了一条口子,能闻见血腥味儿的人都会往上扑。
只要再稍微撩拨一下,众人就会一拥而上,单是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贵妃再得宠,可是一个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名节和贞操,男人最看重女人的不也是这一点?贵妃名节有损,皇子的血统也要受到质疑。杀人何需用刀呢?这样的办法更安全更彻底。
唐红儿以为自己混在人群中说那么几句话,没有人注意着她。就算注意着了,那时候人多乱哄哄的,凭她空口说几句话能给她定罪吗?
唐红儿不傻,她猜得出来赵苓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安排,苗头对准的就是贵妃。她没有那个本事,也真没有那个胆子,可是她也想抓住这个机会,顺水推舟把贵妃除掉。
结果贵妃倒是安然无恙,她自己却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唐红儿不知道她能不能从这件事情里头全身而退。
就算保得住性命,她还能做才人吗?还能得到圣宠吗?
还有一件事情更让她心惊。
这也是她被关到这里之后才想到的。
她可能是被别人当枪使了。
可是就算她现在想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人家连一句明确的、唆使怂恿的话都没说过,她就算想说自己被人算计了,一样是空口无凭没人会相信她。更何况,她自己心里要不是恶念丛生,就算别人布下了圈套也是枉然。正因为她也一心盼着贵妃倒霉,所以才会自己一头撞上别人的陷阱。
那个中年太监却并没有逼问唐红儿那时说过什么话,又盘问了她两件事。一是周才人的事,二是她往日去延福宫的大致情形。
唐红儿这回说话可比刚才流利多了,尤其是说到周才人,堪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周才人忘恩负义,梁美人对她如何掏心贴肺,她却刚刚晋为才人就想过河拆桥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