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皇后-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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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宁想,说不定过了今天,宫里人对她架子大的说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不过说她有事正忙着总比说她睡着了所以不能见客好听一点。
她有孕的消息也瞒不了几天的,大概过一晚,宫里头该知道的人就都会知道了。
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番口不对心的道喜恭贺。
“宫时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吧?”
青荷正要说话,大皇子和玉瑶公主一起进来了,二皇子也由乳母带了进来。
谢宁一见着他们,就把那些烦心事儿都抛到脑后去了。
“来,咱们晚上一块儿用膳。”
玉瑶公主怕热,出门前和郭尚宫相争了一会儿,还是穿着一件棉坎肩过来的。大皇子素来怕冷,裹的更严实。喝了几口热汤之后,玉瑶公主身上的汗都激出来了,不等郭尚宫上前来拦就把外面那坎肩脱了。
大皇子只是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捧着碗斯斯文文的一口一口喝汤,一点儿不见急躁。
外面雨声潺潺,殿内这一幕情景更显和乐。
高婕妤晚上却没有什么胃口用膳。皇上出去这一段日子,宫里人人无精打采的提不起精神来,膳房也跟着懈怠了,做的菜总让人吃着没滋没味儿的,从卖相到味道都显得不上心,太寡淡。
“永安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丹霞替她舀了一勺嫩嫩的烩山珍,轻声说:“只听说李署令过去了一趟,一顿饭的功夫才出来。晚上皇上没有去永安宫,还在长宁殿那边。”
对李署令去永安宫的事,丹霞觉得没什么。李署令本来就隔日过去一回,替大皇子等几位小主子请平安脉,调理身子。
可高婕妤却觉得李署令过去这件事情不寻常。
才回宫正是忙的时候,李署令手边必定也有一大摊事,却连衣裳都没来及换就去永安宫请平安脉?
这不对。
永安宫里肯定有谁身子不妥当的。
应该不是大皇子。大皇子这几天都好好的,没听说有什么不妥。
应该是回来的三个主子里头有什么事。
如果是玉瑶公主或是二皇子,那么动静应该不会小,皇上多重视子嗣啊。
那就是贵妃自己身子不妥当了?
要换做以前,打听这点消息对高婕妤来说是小菜一碟。但是现今不同于往日,因为前番宫里头一下子放出一大批人去,高婕妤这儿裁换了近一半的人手,过去的耳目不说被连根拔起,也削减得七七八八了。
起先高婕妤还想着,自己这儿消息闭塞,想必别处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也叫有福不能同享,可有难大家同当了。可现在一遇着事儿,她就感觉到不便了。
永安宫又防的特别严实,连一点儿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主子尝尝,今天这菜色看着就不错。您瞧这道焖肘子,色香味样样不缺。”
“你要喜欢就赏你了。”高婕妤的心思一点儿都没吃食上。
“你说她不会是遇着刺客受伤了吧?”高婕妤猜测。
丹霞吓了一跳:“应该不会吧。”
“那为什么一直没露面呢?”
高婕妤想了想,自己就摇头否定了:“不会,肯定不是受伤了,要是受伤,李署令就不会才进去那么一会儿出来了。再说也没人闻见永安宫熬药嘛……”
丹霞松了口气:“那就好了。”
高婕妤白她一眼:“你是谁的奴才啊?知道她没受伤你高兴什么?”
丹霞连忙说:“您这样说奴婢可冤死了。贵妃这人看起来是个宽厚的。她做贵妃,也没变着法儿的折腾下头的人。要换做别人可就说不定了。”
“没错。”高婕妤狠狠啃了一口肘子上的肉皮:“就有那么一种人,一朝翻身得势,就要把原来压在她头上的人全踩下去以泄心头之恨。要让这样的小人得了势,那才是老天没眼呢。”
就算没提名没提姓的,丹霞也知道自己主子话里的人指的是谁。
说起慎妃来高婕妤从来没有好声气,两人之间这仇怨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解开了。
“所以说这人的心地不好,老天都不待见她。当初皇上抬举她也不过是看中她的肚子……”
高婕妤突然顿住了。
丹霞以为她是咬着舌头了,忙问:“主子?主子没事吧?”
高婕妤怔了一会儿,慢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刚才吃着软糯黏弹的肘子现在却象是要把她的舌头牙齿都粘住了,咽的格外费力。
“贵妃她,贵妃可能是又有身孕了。”
“啊?”丹霞也吃了一惊:“这……主子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可是这个念头一跳出来之后就再也赶不走了。高婕妤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有错。
二皇子眼看一岁了,以贵妃的受宠程度,再次有孕分明就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高婕妤彻底没了胃口,把筷子放下,让人把膳桌收拾了。
贵妃又有了身孕……
高婕妤嘴里象是塞了一枚没熟的青李子,又酸又又涩,还隐隐作痛。
她这么多年都想着要一个孩子,可是一直不曾如愿。而贵妃有了一个二皇子之后,竟然还能再次怀孕。
人和人怎么就能差得这么多呢?她究竟哪儿比贵妃不如?
二百五十八 应酬
谢宁穿着一件象牙色对襟胡式领子 宫装,象牙色很素雅,只是这件衣裳的一边肩膀上绣着一朵灼灼艳色的红色牡丹花,花蕊以宝石镶嵌。高婕妤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总觉得再多看一刻,眼睛就要被那牡丹的艳丽灼伤一样。
今日永安宫正殿里人来的齐全,从谨妃慎妃以下,宫里但凡能数得着的人都来了。
谢宁随驾出宫一趟,虽然中途皇上遇刺,但御驾回宫时,方尚宫还是给各处都备了一份儿礼。当然这些礼物也说不上贵重,都是一些南边带来的土产,一块丝绣,两包茶叶,一盒纸,或是一盒笔这样的东西。于是今天永安宫里满满当当都是过来请安说话和道谢的人。
其实也没隔多少日子,但是谢宁总觉得现在坐在殿中这些人,看来都有些陌生。
谨妃一脸苦相,她的样子和谢宁记忆中那个沉默小心的韩充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她一脸苦相,嘴角边的两道纹路让她的脸容看起来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刻薄。最近她总是见人就诉苦抱怨,再加上玉玢公主身子又不好,寿康宫天天有太医进出,从那门前经过都能闻到从门里飘散出来的药味儿。
谨妃她们刚才进来时正好与大皇子碰上面。大皇子是用过早膳要去书房,身上穿着一件淡青软缎夹袍,外面罩着银色织锦长比甲,虽然整个人还是瘦瘦,但是精神极好,见人的时候十分斯文有礼的问好。
谨妃心里那股怨气翻腾的更厉害。
明明当初大皇子也病的要死的,可是因为他是皇子,皇上自然更看重儿子。有好医好药的肯定毫不吝惜的往大皇子身上使。贵妃宫里养了两个不是亲生的孩子,怕人说她闲话,也是玩命的扮贤惠。
可她玉玢却孤零零的,昨儿皇上一回宫她就打发人往长宁殿送信儿,可是晚上皇上竟然连看都没有过来看一回,直接又去了永安宫,晚上也在永安宫留宿。
就好象永安吕有什么勾住了他的魂儿一样。
谨妃看着永安宫宫门上的三个字,都觉得那三个字比寿康宫匾额上的字更光鲜。
明明寿康宫才是新修缮过的,可是同永安宫一比,寿康宫平白就显的破败黯淡。
等见了贵妃,那么别致精美的宫装,那样新鲜华美的珠饰和绢花,衬得贵妃艳光四射,叫人难以直视。
谨妃心里酸涩难当。
是啊,她比贵妃那是输的干干净净,人家既年轻,又漂亮,家里人还新近升迁成了户部高官。贵妃生了二皇子,又拢住了大皇子和玉瑶公主,自己哪一样都比不了。
高婕妤穿的也是新制的春装,巧不巧的,绣的也是牡丹花,可是贵妃身上那牡丹是国色名品,她身上的这牡丹一比之下,俨然成了赝品一般。
换作以前,高婕妤又该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该暗生恼恨了。可是现在她第一时间想的是,针工局的人肯定是有意给她使坏。既然给贵妃的衣裳上头绣了牡丹,那给她绣什么不是绣?绣芍药、蔷薇什么的不也很好吗?非得也绣牡丹?让贵妃看见还以为自己是有意和她别苗头。
皇上前番不是放了一大批人出去吗?怎么针工局里还有这种人混着?早晚也给清出去才好。
她打量着贵妃的神色。
只一眼看过去,高婕妤就能确定自己没有猜错。
贵妃脸上一点粉也没有用,只有唇上淡淡涂了一点樱桃红的口脂,气色还算不错。
重要的是,贵妃神情在慵懒中透出一抹欢喜满足之意。
也许是高婕妤先入为主吧,她既然猜测贵妃又有了身孕,那么就会着意的从她身上去寻找符合自己揣测的痕迹,一条一条的印证心中所想。
没错。
高婕妤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贵妃确实是又有身孕了。
一时间她心里空了一大块。
她早就不奢望自己会有孩子了,宫中女子入宫时才十几岁,到三十来岁的时候,最好的年华早就过去了,高婕妤有时候照镜子,都会觉得镜子中的人面目模糊,形貌苍老。她已经想不起自己入宫时什么样子了,感觉那时的记忆那么遥远和模糊。
既然贵妃还没有对外宣告这个好消息,高婕妤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说:“昨天东西一送去我就让人拆开盒子来看了,南边的绣法和京城就是不一样。虽然说未必比得上宫中针工局绣娘的手艺精到,但是图案、用色,都和京里的大不相同。”
曹顺容也跟着说:“没错。南边的风格以清雅秀美见长,虽然绣娘们的手艺不算顶尖的,但是我觉得那意境动人。昨儿我那里收着两把扇子,一把上面绣的是‘斜风细雨不须归’,另一把上面绣的是‘窗含丁岭千秋雪’,今年夏天别的扇子我都不用了,就这两把就好。”
谨妃在肚里骂高、曹二人简直是不知羞耻。
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了讨好贵妃,放下身段这么恭维讨好。
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谨妃的话说的也很客套:“贵妃娘娘出去一趟也还想着我们,那茶叶我也让人泡了尝了,确实不错。”
只有慎妃一直没有出声,坐在那儿端着茶盏一直很沉默。
青梅在上茶时就发现了,慎妃脸上用了脂粉,但是端茶盏的手却比前次来的时候显得枯瘦。
可谨妃诉苦都成习惯了,但凡她一开口,一过三句就变味儿。
这说着茶叶,又拐到玉玢公主身上去了。
“唉,虽然贵妃想的周到,还给玉玢单预备了礼物。可玉玢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的不见好,这些天都没断了药。本来想让李署令去给她瞧瞧,可李署令又随驾出宫了……”
谨妃这话说的殿里头只要听见的人都暗自摇头。
谨妃这也实在太不会说话了。
你说你过来是来问安兼道谢的吧?这怎么就埋怨上了?话里的意思好象贵妃有意霸着太医不让给寿康宫一样。
皇上出巡,李署令做为掌院本来就应该随驾,谨妃也不仔细想想就图个嘴上痛快,要是让别人再挑拨两句,谨妃这就成了对皇上心存怨望,最少也是个禁足的处分。
谢宁只当没听见。
陈婕妤没有露面,她一直在静养,听说寻了佛经在抄。
倒是李昭容把谨妃的话岔开了,笑着问:“听说公主自己看中了一个姑娘,带了回来做伴读?公主今年就要开始读书了?从明微公主她们嫁出去之后,原来东六宫念书的那一处地方也撤了。现在要是再念书,书房设在哪里呢?”
谢宁应着:“应该不会设在东六宫,那也太远了一些,天天来来去去的得搭多少功夫在路上。”
话题到了这里本来挺好,曹顺容也说:“从前教学的那几位尚宫可都老了,这回还得现寻师傅,这事儿可不易办呢。”
结果谨妃又插上话了:“玉瑶公主今年就要念书了?可怜我的玉玢,病的七死八活的,我也不求她能念什么书,只要她活得好好的平平安安无病无灾,让我减寿十年,二十年我也愿意啊……”
这回连李昭容她们也都不知道怎么再圆场了。
谨妃似乎总是觉得别人不懂得她心里的苦,不管同谁说话,总要把自己的愁苦和公主的多病拿出来表白一番。言下之意,似乎别人都靠不住,她们母女孤立无援相依为命,她是一个多么含辛茹苦的慈母,玉玢公主又是一个多么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