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秦-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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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东端。
三三两两的过往人群正在通过检查,阎乐的目光从一个胖胖的商贾身上扫过,他的眸子倏然一紧。
“将那个人扣下!”阎乐冷笑一声,一指胖商贾说道。
“诺!”
身边兵士皆是阎乐的亲信,听到阎乐一声吩咐,立即争先恐后的冲了下去。
“你们,你们不能无缘无故的抓人,我有宫内的通行玄符。”胖贾被一群士兵拳打脚踢的打倒于地,嘴里还在不停的辩解着。
“宫内,果然有情况。”阎乐心头一沉,这个胖子他已经着人盯了多日,前些天,胖子与宫中一个胡亥身边的近侍有过来往,虽然无法知晓他们联系了什么,说了哪些话,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胡亥的身边,有其它势力的人。
——。
当日,丞相府。
赵高一脸疲乏的斜躺在榻上,身畔,一个娇美的小娘跪在面前,正用纤纤小手轻轻敲打着赵高的膝盖。
宫内,皇帝胡亥越来越难以应付,也让赵高越来越感到不耐,只顾着享受的胡亥完全没有一点责任的意识。
赵高服侍始皇帝有二十余年,这些年来,跟在始皇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强力皇帝身边,赵高一直小声谨慎,唯恐自己有一天被始皇抛弃,或者被其他人取代了他的地位,而在巩固自己地位的同时,赵高还要费尽心机将排在他面前的李斯、蒙毅等人给干掉。
“禀丞相,咸阳令阎乐求见。”
“让阎令进来。”赵高淡淡吩咐一声,身子继续躺着不动,阎乐不仅是咸阳令,同时也是他的女婿,有这一层关系在,赵高自然不用在阎乐跟前装什么仪表风度。
“禀丞相,守城兵士在灞桥抓捕了一个重要人证,据此人交待,宫内与他联系的人是一个叫韩谈的人。”阎乐进门,在赵高示意清退众人后,近前禀报道。
“韩谈,是他。”赵高眸中精光一闪,韩谈是服侍始皇帝的一名近侍,当年,赵高和韩谈还曾经同事始皇帝左右,后来,赵高得了始皇的宠幸,才始渐渐的将韩谈抛在了后面,想不到,这始皇帝死了之后,韩谈居然还不甘寂寞。
“查清楚韩谈还和哪些人有联系吗?”赵高问道。
“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韩谈一向与皇族的那些人交往,这要是仔细查证的话,不用多久,就能找到答案。”阎乐自信的笑了笑,回答道。这咸阳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尽在他阎乐的掌握之中,皇族的那些人的府邸,阎乐早就派人轮番盯着,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找出是哪些人在和韩谈密谋。
“嗯,一切都交给你了,记住,不要让我希望。”赵高点了点头,吩咐道。赵氏与阎氏现在已是同荣同俱的关系,不消他多说,阎乐也会认真的去核查的,对阎乐的能力,赵高有相当的信心。
“请丞相放心。还有件事,函谷关那边,这几日忽然没了驿报传回,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属下拟请调一支军前来打探。”阎乐请示道。
“这些事,你自去处理就是。另外,蓉儿那里,你还要多关心下,切勿因为公事冷落了她。”赵高点了点头,吩咐道。
“请阿翁放心,蓉娘在府里,当着家呢。”阎乐低头应道,娶一个高门大户的老婆,对于象阎乐这样有能力的男人来说,是一种长期的精神折磨,赵蓉这些天随着娘家的势力越来越大,性情和脾气也越来越大,这让阎乐感到很是无奈。
——。
咸阳,安乐坊。
子婴在府中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他是始皇帝的弟弟,也是在胡亥杀了所有的兄弟之后,距离皇位血缘最近的一个男人,现在,子婴正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中。
“你说什么,陆生被抓了,这怎么搞的,不是让他昨晚就出城吗,怎么拖到了早上。”子婴叹着气,对着面前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道。
“王爷勿急,这陆生一直与韩谈有联系,对我们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只要韩谈那边能挺得住,我们就不会暴露。”管事宽慰道。
“虽是如此,但阎乐可不是好相与的人,韩谈那条线,估计是不成了。”子婴不甘的跺了跺脚,说道。
他在韩谈身上,花费的时间有十余年,花费的金钱和财皂更是不计其数,始皇帝在世之时,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异样想法,而太子扶苏受宠时,他也不会多想什么,但当胡亥将一众兄弟全部杀光后,子婴开始心动了。
荒淫无度的赢胡亥必然败亡,而秦国的江山,要交到谁的手里,宗族之中,除了他赢子婴外,不复再有其他人。
第七十二章 阶下囚
咸阳。
各方势力风波诡异,强大的秦帝国的臣子们纷纷祭出自己的看家招数,试图在与敌的较量中,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大秦帝国,确实已经到了残破飘摇之际。
廷尉大狱。
这座咸阳大牢,坐落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安庆坊,这里原先是秦国廷尉府的旧址,在始皇登基之后,廷尉府搬迁到渭水畔的新址,旧府随即被改造为关押一些重要的犯人的地方。在始皇三十四年,博士淳于越等人提出反对分封,效仿古制将郡县分给子弟。
对于这一倒退历史的谏议,当时任丞相的李斯自然责无旁贷的加以驳斥,他立即建议始皇废私学、焚私书,并将淳于越等儒生下狱斩首,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焚书坑儒”事件,在儒学正式成为中国封建王朝的正统学说之后,李斯的这一建议被历代文人所批驳,在诸多的史书中,李斯的评价始终不高,除了人品之外,原因之一就在于此。
一年前,也就是秦二世二年的七月。
一场席卷咸阳的政治风暴让秦国朝政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李斯被二世皇帝以可能通敌罪名关押起来,在赵高的授意下,廷尉府已经经历了不下十次的审讯,在一次次的提审中,李斯这位前丞相的精神已近崩溃,年纪不过五旬的他,看上去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六、七十岁的风蚀残年老人。
那个上蔡来的翩翩读书郎,不见了。
那个在始皇帝强大背影身边,战战兢兢的出谋划策的李丞相,早已成了过去式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斯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他不明白这个道理,始皇重用他,并不代表二世皇帝也会一样重用他,历史上三代为相的重臣虽然有,但这样聪明的人绝对少之又少,而且,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时候放权,什么时候以退为进。
李斯显然不明白这些,法家子弟的他在儒学方面的成就等同于幼稚生的水平,而在成为秦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之后,李斯心里的**也在不断的膨胀。
在狱牢中,李斯父子被关在独立的一间小牢房内,就着小窗口的一点天光,李斯披头散发,抖动着已经血迹斑斑的手,在一捆用来让他写下伏罪书的竹简上奋笔疾书。
“某自令相以来,所思所虑,无一不为皇帝陛下所虑,夜不能昧,食不相安——!”李斯一个字一个字的吃力的写着,一年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写着无望的奏折,奢望有一天,胡亥能看到自己的一番铮铮忠心。
“阿翁,歇一歇吧,这奏子也写了不下十多本了,皇帝要是看到了,一定会派人来让阿翁去见他的。”李斯的第二个儿子,李政在一旁开口劝道。
李斯转头,浑浊的眼神看了一眼同样憔悴的李政,半天之后,才始叹了口气,说道:“政儿所说,吾岂不知,只是这少皇帝与吾李家交情不深,现在,吾又深陷狱中,若是再无人在皇帝跟前说起,只怕——!”
李斯语声哽咽,心头泛起一阵难受和懊悔。一步错步步错,当初,沙丘之变时,始皇帝信任的三位重臣中,李斯排第一,蒙毅为第二,赵高不过是排老三的位置,然而,仅仅过去了一年,他李斯身陷大狱之中,李家也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蒙毅被赐死,显赫一时的蒙氏家族也因为蒙毅、蒙恬的死而瓦解,三大家族中,真正得利的,只有赵高一人。
“阿翁的意思,政明白,只是,阿翁的折子真的能送到皇帝那里吗?这前前后后也有不下十余次了,皇帝要是知道阿翁的心意,怎么会连个人也不差遣来。”李政说道。从丞相府里受人尊敬仰慕的二公子,到一阶下囚,年仅二十六岁的李政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这让他对仕途越发的心灰意冷起来。
听李政这么一说,李斯一直动笔的手停了下来,慢慢的,他挺起腰,抬起头,看了一眼只洒下一点亮光的地方。
“我李斯有错,对不起先皇,对不起李家的先祖呀!”李斯声音悲切,几乎浑浊的老泪布满沟壑的脸上。
这一刻,他只是一个为一已之私做错了决定的老人,他之所以,一直向二世向折子,就是下意识里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始皇长眠于地下庞大的陵宫之内,李斯不敢去想象,如果有一天,在地下见到始皇赢政,要是问起:我的帝国现在怎么样了?即位的太子扶苏你辅佐的如何?我大秦的军队现在已经征伐到哪一处蛮荒之地了?李斯又将怎么回答。
“阿翁保重,大哥虽然不在了,但李家子弟并没有放弃,三弟,三弟会为我们报仇的。”李政安慰道。
李由在雍丘兵败身死的消息,在赵高的授意下,由前来审讯的廷官转告给了李斯,赵高的这一记重拳砸出,顿时让老对手李斯痛不欲生,险些当场吐血而亡。
“阿政,休得胡说,我李家只有二个男丁,没有第三个人。”李斯身体颤抖着,摇晃着坐倒在乱草席之中。
“阿翁,我听说原弟在荥阳——!”李政脸上一阵潮红,遏制不住兴奋继续道。
“政儿,我说得还不清楚吗,李家没有第三个男丁,没有,那个杂种,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李斯声音尖锐,一下子打断了李政的诉说,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险些喘不上气来。
“阿翁,政知道了,不说就是。”李政丧气的回答道。
与大哥李由在外统兵打仗不同,李政的个性打小便继承了李斯喜好文墨的爱好,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两个儿子皆是一时上上之选,李由娶了秦国的长公主,李政的未婚妻子也已经订下来了,是皇族的一个远支嫡女,这样与皇家结姻的婚配彰显的就是李氏在秦国独一无二的地位。
李政心思慎密,从廷尉对待李斯的态度中,他已经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如果说,在刚开始的几个月,看守的狱卒还能照顾一二的话,现在,他们父子的待遇则完全和其它的罪臣一样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第七十三章 风卷残云
咸阳大狱的天光,李斯已经见不到了。
这位秦国的前丞相没有想到,他一次又一次的上奏,写下的那些字句已经被赵高一个字一个字的栽剪下来,然后拼凑成一篇李斯蓄意谋反的认罪书,有了这份“真实”无比的证据,胡亥终于下了诛杀李斯的念头。
李斯作茧自缚。
浑不知,远在东方的长公主赢玉漱在为如何搭救于他而费尽心思。
对于李原这一次的西征行动,赢玉漱从反对到支持,转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原拿下了函谷关。
夺取函谷关后,李原军面临的战略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原先只困守于三川郡的李原面前,是老秦人世代居住的沃土,在这里,浩浩的渭水和泾水流经了关中六百余里的丰饶平原,大河之水也孕育了中华五千年的灿烂文明。
大秦,天下,尽在掌控之中。
在二月上旬,李原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渭水一路逆流而上,首当其中的夏邑守卒没有进行什么抵抗,就干脆的投降了李原军。
内史郡,夏邑。
座落在渭水与大河接壤的最东端,从函谷关往西,渭河平原上,星星点点的城池沿河散落,如同一串串被丝线连起来的珍珠。
站在高高坚实的夏邑城楼上,看着城下骆甲率领的骑军正在策马奔向远方,李原胸中,犹如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相比战乱频频,视秦人为死敌的关东,函谷关以西的这片土地,才是秦国人生息休养的故土。
大秦以法治国,在法度之内,皇帝也要遵守国家的律条,胡亥以皇权代替法律,以猜测和无证据随意抓捕大臣。春秋战国数百年,兄弟之间为了争夺王位而发生的流血事件不是没有,但残暴到如胡亥这样将所有兄弟都杀得干干净净的,却是头一个。
李原军此番进迫咸阳,正是在秦国面临剧烈动荡的关健时刻,在关中的一些老秦人看来,二世胡亥根本不是什么始皇帝指定的继承人,秦国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