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与大毒枭刘招华面对面 作者:胡玥,李宪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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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外面交易吧,保险一些!
后来,陈文印临时通知交易地点在福州工业展览中心酒店门口(现在的福建
经贸汇展中心),所有的外围侦查员便紧急往工业展览中心门口移动。
薛建和说当时他们只是看到陈文印是由五四大街那个方向过来的,坐的车也
不是的士,如果是的士,司机就会讲明陈文印是从哪里坐车过来的,也就不难查
到冰毒是从哪儿取的。事后才知陈文印是找了张明辉的一个亲戚开车来的……
陈文印是将五公斤的冰毒装在一个方便面的纸箱内带过去的。毒品在,钱在,
人在,扮成老板的侦查员很快给外围发出了信号。
陈文印被抓。张明辉一看情势不好撒腿就逃,在翻越栏杆的时候,被警方捉
回。
薛建和主审张明辉时问张明辉知道不知道毒品是从哪里来的,张明辉说,我
是被陈文印给拖来的。我跟陈文印都住平潭一带,是好朋友,平常做一些杂七杂
八的生意,这一次陈文印说要做一宗大的生意,把我拉来,给我的主要任务就是
验钱的真假,别的我什么都不知,好像据陈文印讲,毒品是从一个姓潘的台湾人
那里买来的……
审陈文印时,陈文印一口咬定毒品是从潘姓的台湾人手里买来的。薛建和问
陈文印怎么跟这个台湾人联系,陈文印说,我联系不到啊,都是他联系我!
薛建和说陈文印你在讲假话,是台湾人要卖,而后找你,而后呢你联系到买
主。你联系到买主之后你肯定要联系台湾人,告诉他你看到了钱,人家要买多少
东西……你怎么能说你联系不到台湾人呢?
依据张明辉在交易前所说〃 你们要是还要,还有货,要多少有多少……〃 的
话来判断,薛建和直觉感知毒源一定不是如陈文印和张明辉所说那么简单。
而由于两人拒不交待,毒源这一层无法深入地追究下去,又由于是打现行的
案子,两个人很快就被刑事拘留。在送往看守所的路上,陈文印和张明辉看上去
一点压力也没有,甚而还能隔着薛建和他们几个侦查员谈笑风生……
当然薛建和后来弄明白了陈文印和张明辉的那份放松,源于他们相信后面有
人保他们。他们自以为后边的那个人也即刘招华跟法院的关系熟络,托托人找找
关系,他们顶多被判个几年就会出去……因为此后,有个很神秘的人的确曾往薛
建和的家里打电话找他探问陈阿章案子的情况。薛建和问那人是谁,那人不肯告
诉他。薛建和便告诉那人案子已移交给法院……
后来还有一个熟人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在7 月5 日抓了一个人?
他问怎么啦?
那人说有人托问问……
许多年里,薛建和对隐在打电话人背后的人始终心有疑惑,他不知那人会不
会正是刘招华……
而在当时,薛建和在给陈阿章他们办入看手续的时候,看到他们还在笑,他
就很不客气地跟陈文印他们说:你们不要笑,事情还没有完,货到底从哪里来的
你们还没有交待,笑到最后那才是真正的笑!
这话虽然不是薛建和的独创,但,在这个时候,用在这样两个人的身上,是
再恰如其分不过了。
后来,。薛建和就听社会上流传了一种说法,说陈阿章他们这个案子有人在
背后说情,可能判不了多重……
当陈文印和张明辉在这一年的年末,也即1996年12月底接到一审的死刑判决
时,两个人一下子就傻在了那里:他们终于明白谁也不是他们救命的稻草!他们
更不愿以死去保一根与他们不相干的稻草!
求生的本能使得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主动坦白检举冰毒不是从潘姓台
湾人那里拿的,而是从福建省立医院内一个叫吴晓东的人那里拿的。而货主是吴
晓东的姐夫刘招华…
福州警方于1997年1 月6 日晚9 点,在福州市古楼区温泉路14号省立医院宿
舍12幢403 单元抓获了刘招华的小舅子吴晓东(男,1968年9 月5 日出生,福建
福安市人,福建省立医院工作人员)。
吴晓东交代说,1996年5 月底的一天,他的姐夫刘招华将一个装有15公斤〃
冰〃 毒(甲基苯丙胺)的蓝色旅行包存放在他的资料室内(位于省立医院影像楼
四层),并告诉他,包内装的是〃 冰〃 毒,由陈文印去联系买主,联系到买主后,
陈文印会直接到他这儿取〃 货〃 ……
事发后约一个星期,刘招华打电话给他,告知陈文印出事了,叫他将剩余的
〃 冰〃 毒处理掉。他按刘招华的交代,就在当天夜间,将剩余的10公斤〃 冰〃 毒
塞进泥巴里揉搓后,从省立医院住院部病房大楼的垃圾通道扔掉了……
1 月7 日凌晨,福州市刑警支队组织力量赶赴福安市赛岐镇,在宁德地区公
安处和福安市公安局的配合下,于1 月9 日凌晨约六时许,冲击了位于赛岐镇苏
洋村和溪里村交界处刘招华开设的地下制造〃 冰〃 毒的工厂……
我行走着的那条路,就是当年他们行走过的同一条路……
厂内自然是空无一人。
在厂房内,侦查员查获搅拌机、发电机、化学测试器具等一大批试验、制造
〃 冰〃 毒的设备、用具;在厂房和车库内查获大批用于试验、制造〃 冰〃 毒的化
学配剂;在刘招华的卧室内搜到刘招华购买的有关化工方面的业务书籍和〃 冰〃
毒生产工艺流水图、配方以及购买生产设备和化学配剂的单据若干……
这就是刘招华的首次浮出〃 冰〃 面。
刘招华从生走向那个死
刘招华虽然躲过了命运中的这第一劫,但他清楚地知道:
从此以后的岁月,他的每一天,都是从生走向那个死……
其实于我,于7。28专案的所有侦查员,以及关注7。28案子的许多人来说,最
想解开的谜却是在第一次事发的前后时间里,刘招华在哪儿?在干什么?怎么出
逃的?逃到了哪里?
第二天,也即2005年3 月12日下午,当我在福建省看守所的特审室里见到刘
招华后,这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再是谜。
而刘招华告之我的一切,却再一次令我感到了震惊。
刘招华说,事发之前,他跟陈阿章一起住在福州的华侨大厦商谈这第一次的
毒品交易。正在商谈的过程中,他的家人通知他,他大哥的儿子不知什么原因死
了,让他赶回去……
因孩子是死在游泳池里,大家都猜说是电击而死。而刘招华亲手为侄儿洗身
装裹穿衣,他一直不信侄儿是电击而死……
侄儿死后也就一两天,他还在操持侄儿的后事,就听说陈阿章被抓了……
刘招华在跟我讲述这一节的时候,我的心里竟闪过很宿命的一念:以刘招华
的心性,他肯定要坐阵福州亲自指挥和操纵陈阿章他们的这第一次毒品交易的。
而他的侄儿,也许真是在冥冥之中以死唤他回去才使他躲过命运之中的这第一劫
……
刘招华向我述说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一丝笑。我其实是难以理解那笑的力
量是从何而来的。
刘招华说,陈阿章被抓后,我相信陈阿章是不会把我供出来的,所以我一直
很坦然地在福安处理我哥小孩的后事,可谁想过了几天,我姐刘月春的女儿又被
车撞死了……
也就是在十天之内,我身边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我哥儿子的死;二是我毒
案案发;三是我姐女儿死。我处理完侄儿、侄女的后事后,又把前一段时间购买
的制造钢锅的设备准备搭建起来,制造成钢锅。因为福安有很多的造船厂,所以,
制造钢锅并不难,当我建造完六个300 升容积的钢锅后,我就没有按原计划大量
生产冰毒,而是一直在观望阿章案件的进展……
其实刘招华在跟我讲述这一段的时候,我的心里袭着阵阵的寒意,任晚辈亲
人相继所遭的横祸,也无法阻遏刘招华制冰的欲念和脚步啊!制冰这件事,在刘
招华的心里真的是可以盖过所有:亲情、爱情、友情,一切都不如制冰在他心中
的地位……
刘招华接下去跟我说,到了1996年11月26日,陈阿章的案件开始审判,并被
一审判了死,我还到庭上去听……听说被判了死刑后,我就担心阿章可能会把我
供出来。
12月28日,阿章妻子告诉我阿章已经把我供出来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还
以为她想敲诈我,但同时我也真的担心起来。到了1996年12月31日,我就从福安
离开,带了原来做生意赚的近20万,先是在福州铁道大厦住了两个晚上,我试着
打电话到福安工厂里,但没人接。我就知道出事了。到了1997年1 月2 日,我就
离开福州,独自一个人前往古田的雪峰寺,在寺庙里我呆了五天,我之所以选择
雪峰寺,是因为我父亲,我哥哥的儿子以及我姐姐女儿的骨灰都存放在这寺庙里,
我在这呆了五天也是想陪他们……
刘招华在雪峰寺的五天,是度生,也是度死。
他完全明白,雪峰寺,是生和死的一个转场,从此以后的岁月,他的每一天,
都是从生走向那个死……
刘招华始终表白他对自己走上制冰这条路从未生过悔意,而我坚信,在雪峰
寺,在面对还在他年少时(11岁)就离他而去的父亲的骨灰时,他泣过,也悔过
……而因人生道路的错不可更,他只好一路走下去了……
他说,他这一生,惟一崇拜和崇敬的人就是父亲。
我问刘招华崇拜他父亲什么?
刘招华说,我父亲这人做人很宽容也很善良,父亲的第一个老婆跟长工通奸
被父亲发现,父亲非但没有惩罚她,反而亲自为她和那长工完了婚……以后的岁
月里,父亲娶了我母亲,但对那两人也一直很友善……
刘招华还告诉我说,虽然父亲离逝的早,虽然父亲并没有在他成长的岁月中
给予过他什么启迪和教诲,但,儿子对父亲的崇敬和崇拜是骨血之中的自然的延
绵,是天性里的一种使然。他说,他之所以选择福安赛岐镇苏洋村和溪里交界处
那个地方建别墅和工厂,是因为那块地原是属于祖父、祖父传给父亲、后来被共
产党给没收充公了……他买回来即是为了纪念父亲,也是希望冥冥之中父亲能给
他一份佑护……
我没敢跟招华说,乡人所言那是一片阴地……而我确实一直想知道刘招华是
怎么度过童年的,因为我坚信,童年是我们人生血脉中的血脉,它们对我们的长
大有着潜在的影响。
当我问及刘招华童年经历的时候,他显然不愿意述说任何有关童年的往事。
而办案人曾和我介绍说,刘招华的父亲去世以后,刘招华曾跟他的大哥大嫂过,
他的大嫂待他挺不好的……
那么刘招华日后走上制冰路,赚了也有不少的钱,却从未给家人寄过一分一
厘,是否跟童年留在心里的伤害有关?
刘招华不给我以证实。他说,其实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就是生活。我
不认为一个人的童年跟他的长大和日后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说,那你赚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从来都不支援给家里一些呢?
刘招华说,我贩毒的钱,我干嘛要给我的家人呢?他们也不需要我这样的钱
……
然而,他接着却给我讲了一个与他的童年不相关的故事,他说,平潭那儿有
一个郑姓男人,有三个儿子,他分别给这三个儿子起名叫郑爱国、郑爱民、郑爱
党,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有人把他给儿子起的这三个名子连起来一读却是:爱—
—国——民——党。共产党说他反动,于是就被共产党给毙了!
我说,那是特定历史发生的事,你只能用历史的眼光去看待历史上已发生的
事……
刘招华说,可是,巧得很,他的儿子郑爱党严打时也被捎上了,那时我刚当
法警,郑爱党便是我执行的第一个死刑犯……
我说刘招华,其实你给我讲的故事恰恰证明一个人的成长跟童年是有关系的,
假如郑爱党的父亲没有因特定历史造成的冤枉而被枪毙,郑爱党的父亲或许会把
他教育成有用之材而不至走上犯罪道路……
刘招华说,我以为那就是一个人的命……
我发现刘招华是一个很喜欢鬼辨的人,当他无路辩驳你时,他就用宿命来堵
你。
而且,刘招华也的确宿命。
刘招华后来为自己取过八九个假名字,大部分的假名里都有个〃 林〃 或是〃
森〃 字,如陈桂森、刘林森、刘森、李森青、李青森、刘林彬、刘林权、刘林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