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宏图-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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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都说我没听见了!”柴荣再度笑着摆手,“大清早的,你这急急忙忙要去哪?你家侯爷呢,他去哪了?”
“回殿下的话,末将奉我家侯爷之命,去召集郏县的大户们,到县衙门里头商量卖地和募捐事宜。我家侯爷,我家侯爷这会儿应该是组织人手给流民分粥了。他怕弟兄们脾气差,吓坏了那些百姓。所以一定要自己亲自到场看着!”
“哦,理应如此!”柴荣笑了笑,钦佩地点头,“不过,把县里头大户召集起来募捐,你家侯爷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人,据孤所知,可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后一句话,是他亲自观察后得出了结论。夹河县、清河与临河三县,土壤肥沃,水源便利,因此虽然是三个弹丸之地,城里却住着不少粮食满仓,牛羊满圈的大富人家。可这些人,一个个却吝啬得很。眼睁睁地看着满城的流民被饿得皮包骨头,非但不肯捐献一些粮食帮助官府赈灾,反而囤积居奇,争先恐后地发起了国难财。
“殿下您还不知道么,我家侯爷,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听了柴荣的提醒,潘美非但一点儿都不着急,反而脸上露出了一缕诡秘的笑容,“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放心,这群土财主,天黑之前,保准会争先恐后地把粮食送到军营里头来!”
“哦?可是不准用强!朝廷里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你家将军!”听潘美说得如此有把握,柴荣忍不住微微一愣,迟疑着劝告。
“殿下啥时候见过我家侯爷用刀子对付过自己人?”潘美晃了晃脑袋,脸上的笑容愈发诡秘,“不信,您自己一会儿去看。殿下,请恕末将先走一步!”
说着话,再不给柴荣发问的机会。一翻身跳上了坐骑,疾驰而去。
“这厮,唉,算了!什么将带什么兵!”已经很久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失礼,柴荣多少有些不习惯。然而,转瞬之间,却又给对方的行为找到了充足的借口。“也就是在子明手下,这些人都活蹦乱跳。换了别人来带他们,就全都变成了榆木疙瘩。”
话虽然这么说,他肚子里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因此在用过早饭之后,稍微处理了一些日常公务,便换了一身寻常下级军官所穿的袍服,带着郭智等二十几名亲卫,信马由缰地朝着夹河县城赶了过去。
沿途中,随处可见一支支流民队伍,被三两个沧州军的士兵带着,在城外地势相对较高的位置,用临时砍下的树干和树枝,搭建窝棚。虽然每一位流民都饿得面黄肌瘦,但是,因为刚刚吃过一顿饱饭,心里也有了几分盼头的缘故,大部分人眼睛里,都重新散发出了生命的色彩。
那些干不了活的老幼妇孺,也都比原来精神了许多。被成群结队地安置在向阳处,一边帮着官兵朝架起的大铁锅下填柴,一边从铁锅里舀了放过药草的滚水,清洗手头仅有的几件衣服。
人群中,还有七八个读书人打扮的少年,看模样,年龄都只在十三、四岁左右。却像一群小大人般,举着写满了字的木板,大声宣告:“奉太子殿下诏谕,冠军侯郑大人命令,从今日起,凡年龄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男子,皆前往军营帮工,以工代赈,换取领全家救命口粮。凡年龄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女子,可前往军营右侧的女营帮工,报酬与男子等同。四十五岁以上,无子女奉养者,另营安置,每日早晚各供一餐,入秋发放新衣一件儿。年龄十五岁以下,无父母抚养者……”
声音虽然稚嫩,却一句接这一句,读得清晰流畅,条理分明。
“咱们这郑侯爷,手段虽然不怎么讲究,效果却着实不差!”柴荣的心腹侍卫郭智早年间就是个孤儿,听郑子明安排得如此仔细,忍不住抬手揉了把眼睛,瓮声瓮气地夸赞。
“可不是么,昨天这些流民还哭着喊着,说啥都不肯出城呢。结果,就两把石灰加一锅肉粥,所有麻烦都迎刃而解!”
“也不看看咱们郑侯爷是谁,想当初,沧州的士绅和堡寨主们联手对付他,都被他轻松摆平了。眼下不过是区区二十万流民!”
“话不能这么说,当初在沧州可以用强,这次却打不得也骂不得。”
“可不是么,要我说,安置流民这差事,比打仗都难!”
……
众亲卫七嘴八舌,把钦佩的话不要钱般往外倒。太子柴荣听在耳朵里,非但不觉得嫉妒,反而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腋下生出了两股微风。只要稍微加一把劲,就能令自己直上青云。
郑子明是他从半路上捡回来的好兄弟,郑子明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心腹爱将。这些年,从李家寨、到沧州再到冀州前线,郑子明的每一次成功,背后都有他的汗水。郑子明的所有战绩,几乎都离不开他这个大哥的鼎力支持。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郑子明就是他柴荣的一个影子,或者另外一个自己。这些年来,郑子明所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他柴荣想要做却没机会去亲自做的。郑子明的每一次新鲜尝试,都是他柴荣想要去尝试,却因为有太多顾忌,不敢去尝试的。有郑子明在,他就可以暂且压下心中的焦灼,继续留在汴梁,做那个老成持重的太子殿下。而有他在,郑子明就可以在外边随心所欲,放手施为,不必考虑来自背后的明枪暗箭。
没有人会嫉妒自己的影子和化身,柴荣当然更加不会。这些年,兄弟两个一个老成持重,一个灵活机智,默契配合,彼此响应,将一道又一道沟沟坎坎踩在了脚下。将来,想必也是一样!
酒徒注:感冒,感冒,要命的感冒。
第七章 治河 (十)
第七章治河(十)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边走,一边看,不多时,柴荣等人,已经进入了夹河县城。
与前几日肮脏拥挤的情况相比,眼下的县城环境,可谓天翻地覆。街道旁,屋檐底,树根下,坐以待毙的流民,大部分都已经消失不见。小部分身体实在赢弱不堪,已经无法自行挪动者,也被胳膊上缠着红布的沧州士兵,尽力抬到了避风处,用瓷碗灌下了米汤,以期换回一线生机。还有零星数个肢体健全,体力尚可,却不肯自食其力,只想着偷鸡摸狗的无赖子,则被骑着马的士兵,像撵兔子一样撵得到处乱钻。
对于这些游手好闲之辈,当地百姓非但不肯给予丝毫同情,反而主动站出来,替巡街的骑兵们指明“猎物”的逃走方向。一边指,还一边不停地念佛。好像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精织锁子甲的沧州骑兵,一个个都是捉鬼的罗汉转世一般。
每当看到有无赖子被骑兵们抓到,用绳索缠住一只胳膊拴在了马后。当地百姓,则不吝于在一旁鼓掌喝彩。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促狭的笑容。而无赖子们,则认命地苦笑着摇头。反正被沧州军捉了去,也只是与其他流民一起修河堤,一天还能管两顿饱饭。比起为了吃口饱饭,每天让人戳脊梁骨之外,好像下场也不算太坏。
转眼间,众人来到了夹河县的官衙前。隔着老远,便有一个大家伙儿都熟悉身影,晃着屁股迎上前来。双手抱拳,躬身长揖,“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县城里又脏又乱,秩序好没恢复,万一有某些居心叵测之徒……”
“得了,顺子,一般刺客,未必能靠近得了我!”柴荣笑着挥了下手,低声打断,“况且你们沧州军的威名也不是吹出来的,有你们在,谁还敢冒死往我身边凑!”
“多谢殿下夸赞!”李顺跟柴荣早就混熟了,毫不客气大声回应。“您是来看募捐的情况么?请稍等,末将进去一下,让县令和潘美他们出来接……”
“不必了,孤,我就是随便看看。咱们悄悄进去,看看你家侯爷施了什么法术,能从铁公鸡身上拔下毛来?”柴荣之所以换了普通下级军官的装束,就是想要微服私访一番。因此,不待李顺儿把话说完,立刻笑着摆手。
“那,也好。殿下,末将这就带您进去!”李顺不敢违抗,先是抱拳领命。然后又犹豫了一下,低声询问,“就说,就说您是我的,我的族中长辈!特地前来观摩。您看,这样可行?”
“可行!”柴荣向来不喜欢在熟人面前摆架子,笑了笑,轻轻点头。
“那,那,也罢,殿下请跟末将来!”李顺知道柴荣的秉性,喜欢做事不喜欢啰嗦。想了想,转身替大伙带路。
此刻的清河县大堂内,宾主之间正忙着讨价还价,吵得热闹。因此,除了县令刘英才之外,谁也没心思去管,新进来的几名底层军官,到底姓是名谁,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而那刘英才,也只是三、四日前,匆匆见过柴荣一回。当时只顾着替自己摘清安置流民不利的责任,根本未曾,也没胆子仔细打量太子殿下的长相。故而看到李顺领着一名指挥使打扮的下级军官和数个士兵入内,还以为这些人是特地前来向众地方乡绅施加压力。不安地笑了笑,便又快速将目光转回了一众乡绅的脸上,屁股微翘,带着几分求肯的语气说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并非本官强求你们捐献粮食。郑,郑侯爷麾下这位潘将军说得明白,是买,平价购买。你们拿出多少粮食,他们付多少钱,童叟无欺。”
“刘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那仓库早就空了,都借给自家的那些受灾的亲戚去了,不信你可以去亲自搜。”一名肥头大耳乡绅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叫苦。“如果能搜出一袋子多余的粮食来,草民愿遭天打雷劈!”
“可不是么,真的没有,没有啦。甭说是按照平日的价钱,就是按照这几天的价钱,我等家里也没有粮食可卖了!”
“可不是么,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我们这些人家的存粮,还不都是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才积攒下来的?青天的大老爷啊,您行行好,也让我们给自己留一口吃食吧!”
“不瞒县令您说,我们家,只有逢年过节,才吃的起白米。其他日子,哪天不是野菜和米糠在对付。去年大儿媳妇怀孕时多吃了一碗饺子,老夫差点就让儿子休了他!”
“是啊,是啊,我等都是勤俭持家多年,才攒下的家底。青天大老爷,你不能随便破我等的家啊!”
……
其余乡绅们紧紧跟上,说出的理由各不相同,但答案却别无一致:不卖!坚决不卖!要粮食没有,要命一条。
“胡扯!”坐在县令身侧的沧州军水师指挥使陶六顺,气得火冒三丈。将手用力一拍桌案,大声喝问,“姓张的,刚才问你等是否有钱买地之时,你等怎么说的?不是家里的钱都多得花不完么?还有你,王庄主,你今天一口气买下了三千亩荒地,家中怎么可能没有积蓄?还有你们,姓卢的,姓鲍的,姓高的,你们,你们这些土财主,莫非欺负老子手中刀子不够快么?”
“冤枉!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话音刚落,众乡绅立刻齐齐跪倒于地,涕泗交流,“军爷饶命,我等家里头真的已经没有存粮了。刚才官府发卖土地,说的是用铜钱和银子付账,并且可以只付三成,余下的在五年之内逐年付清。若是,若是说用粮食,我等,我等肯定买不起,买不起啊!”
“买不起,买不起,军爷,您就是杀我等,也拿不出粮食来啊!”
“冤枉,军爷,我等冤枉!”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您老赶紧为我等说句话。否则,我等死了事小,万一毁了太子殿下的清誉,可是百死莫赎!”
一声声,哭得撕心裂肺。就好像遭受了多大的委屈般,恨不得立刻死给全天下的人看。
县令刘英才是个读书人出身,又素来重视名声。听乡绅们哭得可怜,顿时就慌了心神。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方巾,用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带着几分祈求的口吻对陶六顺说道:“将军,您应该知道的,本地民风淳朴。他们说家里没有余粮,恐怕有八分为真。要不然,您看,能不能让沧州军再帮忙支撑几天,朝廷不是已经派人去荆楚收购米粮了么……”
“等朝廷的米粮到了,外边的流民早就都饿死了!”被糊涂县令气得两眼冒火,陶六顺又拍了下桌案,厉声断喝,“来人,给我……”
“小六子,不要冲动!”坐在大堂正中央位置潘美,赶紧站起身,低声打断,“没必要!郑大哥有令,不准用强!”
说罢,又快速将目光转向众乡绅,笑着说道,“既然诸位家里都没有余粮了,那购粮之事情就此作罢。各位可以走了,希望今后大伙都不要后悔便好!”
“什么,我等可以走了?”众乡绅原本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