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穿越时空三部曲三部曲法老王(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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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望见远远一整排乌亮的弓在那神一般男子身后的骑兵手中张满抬起,这才仓皇起身,却哪里还来得及。
惨叫。
没有一丝遮蔽,没有一点反抗,蜂涌而来的箭雨冷冷地划破长空,在那些手无寸铁的贫民间刺落,利落干脆,像那些射击者眼底暗灰色的光芒。
回身一阵扫射,因着一支十多人的小队突然从海道中窜出,朝她的方向急速而来。
弹壳落地弹跳出清脆的节奏,那些瞬间中弹的骑兵在这样的节奏中从马背上栽倒,闷声跌落在地,一动不动。枪轰鸣的余音很快被大海吞没殆尽,没有队伍再次过来,那些弓箭手把箭头瞄准了展琳,和箭头同样瞄准她的,还有辛伽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随即他再次将手抬起,而展琳就在同时出手如电,朝那条从海中破出的道路丢去一枚物体。随后拉过一旁的战马,飞身而上,在它肚子上狠狠踢一脚。身后传来弓箭满弦的声响,不等那些弓箭手得令再次发动进攻,一团浓烟突然自那枚物体中破出,被四周急速窜动的气流引领着,瞬间在那不宽的道口形成一道屏障。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烟雾很快被空气撕扯得稀薄,而沙滩上已不见了展琳的踪迹。一条足迹清晰地印在地面上,直通不远处房屋密集的村庄。
“王……”身后传来下属低低的询问。
辛伽微一侧眸,制止了他尚未出口的话语,抬手点了点村庄的方向:“烧。”
“是。”
浓烟散尽,取而代之一片马蹄登上沙滩后激起的尘沙。躺在地上那些士兵四肢抽搐了一下,片刻,慢慢从地上爬起。鲜血不断地从穿透铠甲的弹孔中潺潺而出,他们似乎浑然不觉,从地上拾起自己的武器,回转身同从海底道路陆续而出的队伍汇合。
有几个人走了几步重新倒在地上,但似乎并没有引来多少注意的目光,很快,被身后赶超上来的人踏过身体继续前行。
一路狂奔。
虽然手里握着最先进的武器,但留在原地硬拼绝对不是上上之策,对方少算都有数万人,只怕一匣子子弹还没扫完,自己就先成了稻草桩子。展琳并不特别聪明,但她同样并不莽撞。
大凡在21世纪生活的人,基本很难想像箭如雨下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包括军人。那其实是种比子弹中逃生更为可怕的经历。一种由上至下弧线状的攻击,无处可遁的窒息感,那叫天罗地网。
所以展琳选择逃跑。
身后熊熊燃烧的大火倒成了她暂借的掩体,没有回头,择捷径而跑,半空淡淡流动的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些毁灭的进程。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批怎样的军队,对于破坏和摧毁似乎有着本能的速度和效率,如果不是因为训练有素,她几乎没有机会逃生。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
伴着奔马惊起的嘶鸣,展琳及时收住奔马即将迎头撞上的身形。
后退,稳住马身定睛朝前望,这才看清前面挡道的是一支骑兵模样的队伍。
漆黑高大的身躯,简练的轻甲,白色头巾压着黄铜打造的头箍,那是古埃及士兵的普遍着装。为首一人就是被自己差点撞上的,眉心微蹙,一张刺着半边毒蝎的脸阴沉着望望远处滚滚浓烟飘来的方向,再低头看向展琳:“什么人?”
“洛拉尔德将军!是我!”认识,在宫里时几乎隔三差五都会见到这个男人,奥拉西斯手下得力干将之一,统领盖布和姆特两大军团的将军。
洛拉尔德眼睛微微眯起:“你知道我的名字?”
展琳一怔:“我是琳……”
“外乡人,你在这里干什么?离开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他似乎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不及细想,展琳急急道:“将军,亚述人打进来了,焚毁了那边的村庄,看情形恐怕很快就会攻进底比斯。”
“亚述人?”冷冷望进她的眼底,似乎在无声判断着她话语的可信度。半晌,开口:“村子里其他人在哪儿?”
“死了。”
目光一凌。正要继续开口,远处一阵隆隆声响,突兀将他打断。
“将军!是军队!”
浓烟逐渐淡去的地平线卷起一蓬张扬的尘雾。沉闷的蹄声,即使隔得那么远,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大地被它们践踏出的颤动。
眉峰轻挑,马鞭朝展琳一扬,回过头:“伊路霍姆,带上她立刻回底比斯报讯!”
“是!”
“其余人将队伍拉开!跟我走!”
“是!”
第三十五章 遗忘
瘟疫的爆发,死亡、恐慌、民心极度的不稳……对周边虎视眈眈已久的国家来说,毋宁为一个不可多得的珍贵契机。早就预感到来自亚述包括原同盟国赫梯的威胁,武器大批量制造,军队大规模的分派和部署……因为人力问题而大量增添雇佣军及大型武器所花费的黄金,到底有多少?恐怕只有奥拉西斯和他的财政官才最清楚。
“把能堆的全给我堆到城外设置路障!”
“是!”
“通知关闭所有必经的匝道,所有兵力集中到城门口。”
“是!”
“库纳罗,准备两营骑兵分布在两翼等信号。”
“是!”
“通知塔楼随时报告敌方动向,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
“是!”
望着一条条身影领命后匆匆离去,奥拉西斯轻吸了口气,身子朝后深深地靠入椅背。扫视着窗外浮云的目光同那些慢慢游移的云层一样的慵懒,读出了这些,路玛在角落中直起身,一言不发地朝门外走去。
从得到急报后到现在,不超过半个漏计时的时间。亚述人正向宫中逼近。窗外依旧是一片午后的静逸,隐约宫女们唧唧咕咕的交谈,那种对即将面临的未来一无所知的轻松和快乐。
有点空荡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战前的紧迫还是对未知的茫然。
茫然……笑,轻轻叹息。一国之主,怎么可以茫然?
“喀!”窗台突兀一阵轻响,奥拉西斯微合的眼帘轻轻一掀。
随即看到一簇跳动的火焰。
柔软微乱的红发,阳光下活生生一团燃烧得张扬的烈焰。然后一双剔透的眼小心地探出朝里张望了一下,及至望见他注视着她的目光,眨了眨,伸出只手搭住窗台,一声不吭跳了进来。
手里提着支看上去有些沉的金属,落地时却几乎悄无声息,在身上那套式样古怪的服装装饰下,她矫捷得像只觅食的野猫。手仍搭在窗台上,她眼里闪烁的光有些奇特,有些晃眼。
心脏突然用力跳动了一下,在她柔软的唇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地张了一张的时候。
突然而来莫名的熟悉,灵魂深处蠢蠢欲动的感觉……有个字眼几乎脱口而出,却在舌间滚动了一圈,被空白一片的大脑轻轻抹了去。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有些迟钝:“谁……”
“奥拉西斯……”眼帘轻颤,虽然只是细不可辨的一瞬,奥拉西斯轻易从这陌生的异国女子脸上读出一种失落的无奈。她的手指扣在窗台上,在她开口的时候,用力得让他感到一丝些微的疼痛:“我是说,王……”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问。尽量放低的声音,本能的,未经过大脑的驱使。
“……我……我必须来见你,可他们不让……我是说……所以我只能……”
“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见我?”
“是的。”脸一点一点映出抹血般的色彩,他几乎能听到她的心跳声,急促的,和自己一种节奏的心跳。不知什么时候,展琳已站在窗台下。
“说吧,见我有什么事?”站起身,用目光制止守卫闻声而来的脚步:“我的时间很紧。”
“我是想和你谈谈关于亚述……”
眉头微皱:“亚述?”
“我看到你们的军队都出城了,是不是打算同他们直面开战?”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女人。”
“我不认为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式,在估测不了对方实力之前不能把重兵都压在这一战上,虽然他们马上要攻过来了,我主张马上撤离底比斯。”
“你在开玩笑。”
“没有!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脸色沉了下来。一道暗光自眼底划过,刚才翻腾于内心的奇特感觉,在这瞬间被冷却下来的大脑不着痕迹地全部压制:“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些话?”
“我知道这听来也许很荒唐,奥……王,他们拥有某种可怕的能力,我亲眼看到红海被他们开出一条道路,他们从海底的道路中走过来!他们有着可以让大海分道的力量!!”
一口气说完,整个宫殿里一阵沉默。
“王!”殿外突然响起侍卫急促的话音:“路玛大人来报,亚述人攻进来了!”
目光闪了闪。
再次深深望了这语无伦次的姑娘一眼,奥拉西斯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你不能留在这里!相信我!相信我,奥拉西斯!”
他的身形似乎滞了滞,却并没有停顿。
展琳跟着他奔到门口,随即被守卫挡住了去路。腿忽然有些僵硬,坚持至今的力量一瞬间消失了,她只能用自己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干脆而漠然,就像刚才他第一眼见到她时,眼里淡淡流动的那抹光彩。
虽然抱着一丝侥幸,他终究还是遗忘了,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
洛拉尔德说:“外乡人,你在这里干什么,离开这里!”
奥拉西斯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女人。”
从眼底深处流露出的陌生眼神,不代表别的,只因为根本记忆中就没有过她展琳这个人。时空混乱造成的遗忘,或者说磨灭。
奥拉西斯,洛拉尔德,一切一切曾经见过的人,他们的记忆中早已不再有她的存在。正如她回到21世纪后,脑子里不再留有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遗失的力量,它的名字叫历史。
“正北!正北!”
“所有挡道的全部撤除!马上!”
卡纳克神庙前聚集着为战争而祈祷的僧侣,一辆辆战车从公羊大道旁疾驶而过,他们朝车上那些神情肃然的士兵洒着在神龛前供奉过的清水,嘴里念念有词。无知无觉的小孩在那些车辆间探险似的来回奔走,一头一脸的沙,嘴里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然后被烦躁的大人喝斥着,揪着耳朵扔到路边上。
不远处角落里蜷缩着一些人,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身子不经意间在阳光下瑟瑟发抖。路过的人会绕得很远。除了乞丐,他们多数是已经无处容身的瘟疫感染者,透过裹着身体的破布远远望着那些行色匆匆的队伍,不自禁地抱紧了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一道身影斜倚在神庙巨大的石柱旁冷眼看着他们,用着他暗褐色的眸子。从展琳刚追着奥拉西斯经过这里,到为战车队让道而被迫停滞在这地方,还没有移开过。她认得那双眼睛的主人,他是卡纳克地位仅次于俄塞利斯的大神官安卡拉。
意识到展琳的视线,他侧眸朝她看了一眼,随即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络绎不绝地涌向城门的军队。他的眼睛很深,有时候会让人想起俄塞利斯,可是俄塞利斯永远不会闪烁出这么明亮的眼神。
车队很快从道上过去了,远处隐隐传来军队会合的号角声,展琳随即策马朝城门方向跑去。当然她没有留意到在她转身离开的一刹,安卡拉若有所思地再次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
一线白烟出现在东北方地平线上。时值正午,几乎让人无法分辨那究竟是马蹄踏出来的沙尘,还是高温蒸发出来的气浪。
正前方骑兵的气息很稳,毕竟是调教了这么些年亲手带出来的黑骑军,安静的呼吸和内敛的神情,融在这队伍中,就像是融在同自己身体吻合的铠甲里。奥拉西斯轻抬一下手,在远方铠甲反射出太阳的光映入眼帘的一刹那。
头顶传来弓箭手箭张满弦的呻吟,步兵手中的盾牌瞬间翻开,齐刷刷在方阵外围形成一道青铜色堡垒。
“矛形阵!先头战骑!两翼步兵!后梯状弓骑!主将中!约五万以上兵力!”
塔楼遥遥传来哨兵的汇报,很大的嗓门,扯得声音有些变调,但没有人笑得出来。五万兵力,相当于底比斯近五分之三的兵力,更何况这还仅仅是视野范围内能够辨认的数字。
地面微微震动,随着隆隆蹄声卷带着纷扬而起的沙尘逐渐迫近,亚述人呈矛状长驱而入的先遣部队,以及紧随其后一线拉开的主力阵容,就像海潮蔓延海滩般迅速铺展在凯姆•;特守卫城池的军人眼前。
身周依旧安静,但明显可以感到一股躁动不安在整个阵营里急剧窜起,再经由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和动作于全体士兵间蔓延开来。甚至连马都感觉到了这股攒动的情绪,甩头喷着响鼻,蹄子在地上无意识地轻轻刨动。
剑拔弩张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