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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欢喜冤家 (明)西湖渔隐-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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蚯蚓死于阶下,色紫而曲,他说犹如一个紫的之字一般,只是略长些。故曰蚓死紫之长。”犹氏笑道:“这是别人的诗,
作不得你的,故我偏要你自做一首。试你学问。”陈彩想着青蛙被犹氏打死,浑似十八年前打死潘璘模样无二。向了犹
氏说:“你要我做诗不打紧,恐你怨我。故怎敢做。”犹氏笑道:“本是没有想头罢了,我与你十八年夫妻。情投意合,
几曾有半句怨言。如今恨不得一口水吞你在肚里,两人并做一人方好。还说个怨字。便是天大的事,也看儿孙之面,便
丢开了。还这般说。”陈彩见他如此一番说话,想料然不怪我的,即时提起笔来写道:
    当年一见貌如花,便欲谋伊到我家。
    即与潘生糖伴蜜,金银出入锦添花。
    双双共往瓜州去,刻刻单怀谋害他。
    西关渡口推下水,几棒当头竟似蛙。
    犹氏道:“西关渡口,乃前夫死的地方。你敢是用此计谋他?”陈彩笑道:“却不道怎的。”犹氏道:“你原来用
计谋死他,方能娶我,这也是你爱我,方使其然。”将诗儿折好了,放入袖里,往外边便走。陈彩说:“地上湿禄禄的。
那里去?”犹氏说:“我为你也有一段用心处,我去拿来你看,方见我心。”陈彩说:“且慢着,何苦这般湿地上走。”
犹氏大步走出了大门,喊叫:“陈彩谋我丈夫性命,娶我为妾,方才写出亲笔情由,潘家儿子快来!”潘槐、潘杨听见
是母亲叫响,一见没命的跑将过来,哄了众百姓聚看。犹氏一五一十说了一遍。陈彩两个儿子,两房媳妇。来扯犹氏进
门。陈彩亦出来扯,潘槐、潘杨把陈彩便打。犹氏道:“不可打,此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随我往州内告来。”众邻
女那劝得住。
    恰好州官坐轿进衙门来。犹氏母子叫屈,州官魏爷分付带进来。犹氏将陈彩八句蛙诗,把十八年前情由诉上。州官
大怒,登时把陈彩拿到,无半语推辞,一一招认。魏爷把陈彩重责三十板,立拟典刑。即时申文上司。犹氏并二子槐、
杨,讨保候解两院。是日,州衙前看者,何止数千人。皆言:此妇原在潘家贫苦,绩麻度日。今在陈家有万金巨富,驱
奴使婢,先作妾而后作正,已是十八年了。生子生孙恩情已笃。今竟呈之公庭,必令偿前夫之命,真可谓女流中节侠,
行出乎流俗者也。
    过了月余,两院到案已毕,将陈彩明正典刑已定。彩托禁子叫犹氏并二子到狱中嘱付。犹氏不肯去见。只使二子往
见之。彩嘱二子传命曰:“我偿潘璘之命已定矣。你母怨已酬,结发之恩已报。何惜见我一面。我有后事,欲以付托。”
二子回家见母,将前事悉言。犹氏道:“与他恩义绝矣,有何颜见我。”决然不去。二子入狱,将母之言说与父知。彩
大怒曰:“我在狱中,受尽苦楚,不日处决矣。他到我家,受享富贵,问他还是潘家物乎,陈家物乎?”二子到家,以
父言传母。犹氏曰:“我在你父家,一十八年。恩非不深,只不知他机谋大很,今已泄出前情,则尔父是我仇人,义当
绝矣,你二人是我骨血,天性之恩,安忍割舍。你父不说富贵是他家的,我之意已欲潘家去矣。今既如此说,我意已决。
只当你母亲死了。勿复念也。”二子跪曰:“母亲为前夫报仇,正合大义。我父情真罪当,不必言矣。望母勿起去心,
须念我兄弟年幼,全赖母亲教育。”说罢一齐哭将起来。两个媳妇苦苦相留。犹氏不听,登时即请陈彩亲族将家业并首
饰衣服,一一交付明白,空身回到潘家。仍旧绩麻,甘处淡薄,人皆服其高义。后潘璘二子尽心生理,时运一来,亦发
万金。潘玉夫妻寿年九十。犹氏亦至古稀,子孙奕叶。羡潘璘之有妻,仇终得报。叹陈彩之奸谋,祸反及身。正是:
    祸本无门,惟人自招。作善福来,作恶祸到。
    总评:
    彻笑世人,每以恩情二字与仇怨二字分看。余独以为此四字,正当互观。何也?夫陈彩一见潘璘之妻,从此一种恋
恋之情,便生出许多绵绵之恩。及至西美渡口,结成莫大之仇。是自买物之时,已种西关之怨矣。及其计就谋成,鱼水
之欢,何如其恩也。复至荷亭之戏,棒打之欢,恨不能合二身为一身之语,夫妇恩情,至此极矣。抑孰知情之极,怨始
露,仇始雪,而西关之怨又从极乐处报。孰谓恩情非仇怨乎。孰谓仇怨非恩情乎。虽然孟子云:“有伊尹之志则可。”
使潘璘之妻恋富贵而忘贫贱,贪新情之舍!日好,则两棍当头之语,虽露而报仇之念,未必如此其坚也。此回小说,当
作一卷之首,可以惊人,亦足以风世。妙妙。

    第八回 铁念三激怒诛淫妇
    自古奸难下手,易因淫妇来偷。见人得意便来兜,倒把巧言相诱。
    含笑秋波频转,几番欲去回留。对人便整玉搔头,都是偷郎情窦。
    且说东阳县中一人姓崔,名唤福来,年已五十。家中独自过活,其年浙江发去老弱民兵,招募选补。崔福来闻知这
个消息,一肩儿挑了家私,竟到杭城投下宿店,到营中打听。报了花名,试了气力,免不得衙门使费了些长例,收录在
营。操三歇五,做了个长官,倒也一身快活。有一个同伍伙伴,唤名沈成,排行念三,只因面貌铁黑,人呼他为铁念三。
与崔福来赁下一间平房,二人同住,崔福来为人本分,铁念三为人性直,两个人倒也志同道合,倒合得来。自古知性可
以同居,恰好衙门上宿,轮流每人五夜,正好晚上家中更番看管。
    一日,铁念三往街坊行走,见两个媒婆在那里说,这般标致的女人,只要五两银子,偏生一时没处寻人。念三听见,
“说:”二位,为何标致女子价钱这般贱省。“媒婆道:”只因家主公偷上了,主母吃醋,要瞒主人卖他。只要一个主
儿受领,便再少些,也是肯的。若明日主人一回,就卖不成了。“念三道:”女人多少年纪了?“媒婆道:”实二十五
岁了。长官若用得着,倒有些衣服赔嫁。白送一个女人与你。“念三道:”我倒还未。我有一个哥哥,也是行伍中人。
他年纪四十多岁,也迟不去了。待我同你去与他一讲。待他成了,也是一桩美事。“即时同了媒婆竟到家中。见福来,
将前后事说了一遍。福来欢喜,慌忙取出五两银子,递与念三道:”你去与我成就便了。“念三即同媒婆去。不多时,
只见一乘轿子,已到门前。念三道:”人已到了,快穿衣服起来,待他好下轿。“念三登时买了香烛纸马。二人将就烧
陌纸儿,又摆着酒。三个人坐在一处而吃。新娘子实然标致,只是双足大些,这也不足论了。新娘唤名香娘,看丈夫又
老了些,也只得无不随缘罢了。到晚来,沈成便去上宿,代崔老在家成亲。拴上大门,夫妻上床,也不做腔调,直竟困
了,香姐老于世事,竟不在上,任他舞弄了一番。双双睡去。
    到次早起来,只见念三已回在门外,恐叩门惊他困头,故此不响。福来见了,甚不过意。心下想道:“有了这个东
西,便要分个南北了。”与兄弟讲道:“教你如此,我心何安。不如待我另寻一间房屋居住,你也好寻个妻室安身。意
下如何?”念三便想,必是新妇主意,不可强他。回道:“甚好;”到了午后,福来寻了一间平屋,倒有两进,门前好
做坐起,后边安歇。又有一间小披做厨房。要一两二钱一年。回来与兄弟说了,二人称了房钱,竟至新房一看。念三说
:“缘何在空地中!两边邻舍俱无,恐有小人。”福来笑道:“穿的在身上,吃的在肚里,怕他偷我何物!”念三说:
“嫂嫂有几件好衣服。”福来说:一他是不时穿着,自会收藏。没邻舍,先省了酒水“。念三说:”也罢,你的主意定
了,说他怎的。“寻了房主,交了房钱。到晚,念三相帮他挑桌儿板凳,一齐完了。接香姐过了新屋。烧陌纸钱,请着
房主。吃完散讫,念三也作别了。
    福来夫妻两个,收拾残肴,在后边屋下坐了,吃一杯儿。原来这老崔,人虽半百,性格风骚。见香姐有七八分人物,
三分乔扮,还有十分骚处,故此实是爱他。况又是新婚燕尔,正在热头地里。两下一边吃着酒,一边便摸摸索索。香姐
发几分骚兴起来。福来把他一看,星眸含俏,云鬓笼情,搂住香腮,他便了香姐送。福来禁不住春情,起身扯裤。香姐
自己忙解衣服上床分股。福来极尽绸缨,香姐十分情动。把腰股乱摆,双足齐勾。老崔留不住,数点菩提,尽倾入红莲
两瓣。夫妻二人,穿衣服下床,净了手脚,收拾碗盏完了,方才脱衣而睡。
    过了几日,不期又该上宿。与香姐云:“我去上宿,到五更尽则到家矣。你可早睡,叩门方开。”香姐收拾睡了。
只是五更老崔叩着后门。香姐披衣开了,老崔说:“失陪你了。”两人脱衣而睡。老崔说:“你独自一个,可睡得着?”
香姐道:“独自一个,没甚思量,倒好睡哩。”老崔道:“根据你这般说,如今两人同困,便有思量了。”香姐笑道:
“问你个说得不好。”便扒在老崔身上,套将起来。老崔道:“我倒不知有这般妙趣。”香姐道:“春意上面的叫做倒
插蜡烛。”把崔老乱墩,乱套。香姐倒先丢了,便扒下来。两个睡了。只因香姐太淫,后来老崔力竭,实来不得。轮上
宿,直到开了大门才回。香姐问他:“只因官府不许早回。故此来迟。”香姐好生闷闷。
    一日,老崔在场上挑柴去卖,适值铁念三来寻哥哥讲话。香姐道:“他没甚么做,往江头挑担柴去卖,赚得几分银
子,也是好的。”念三道:“自古道‘家有千贯,不如日进分文。’这是做人家法儿。”香姐说:“叔叔可曾有亲事么?”
念三道:“想我行伍中,一年之内,这上宿是半年,不必说起。常是点着出汛,或是调去守地方,或是随征贼寇。几年
不在家内,叫妻儿怎么过活。或是那好的,寄些银子回来,与他盘费,守着丈夫便好。有那等不三不四的,寻起汉子来,
非惟贴着人,连人也逃了去。我在外边,那里知他心下的事。”香姐说:“这般防疑,终身没个人儿伴你。”念三说:
“极不难,我那营中,常有出汛的,出征的,竟有把妻子典与人用。或半年,或一载,或几月,凭你几时。还有出外去,
对敌不过那话儿了,白白得他的妻子尽多。”香姐说道:“这倒好。只是原夫取赎去了,两下毕竟还有藕丝不断之意奈
何?”念三说:“毕竟有心,预先约了,何待把人知之。”道:“嫂嫂,我去了,明日再来。”香姐说:“请吃茶去。”
念三说:“明日来罢。”竟自去了
    香姐想道:“看这黑蛮子不出,倒要想白白得人妻子。苦前日不移开,毕竟他也难分黑白了。”又想道:“我丈夫
已是告消乏的了。便和这黑蛮来消消白昼,倒也好。”想道:“有计了。有的是金华酒在此,待他明日来,我学一出潘
金莲调叔的戏文,看看何妨。”又想道:“这黑汉子要像武二那般做作起来,怎生像样。”又想一下道:“差了,那是
亲嫂嫂,做出来两下都要问死罪的。为怕死,假道学的。我与他有何挂碍,有何妨。”又笑道:“潘金莲有一句曲儿,
甚是合题:”任他铁汉也魂销,终落圈套。‘“
    到了次日,老崔又去挑柴卖。这香姐煮了一块大肉,摆下些豆腐干之类,都是金华土产,等着念三。不期起一阵大
风,有诗为证:
    善聚亭前草,能开水上萍。
    动帘深有意,灭烛大无情。
    人寺传钟响,高楼送鼓声。
    绣裙轻揭起,僧帽落尿坑。
    风过处,那云一阵堆将起来。香姐看了一看,笑一声道:“天都要云雨起来,而况我乎。”有凤雨欲来,极说得好

    环阁皆山,入村有径。阑风伏雨,徒吟杜甫之诗。石执峰文,酷肖米
    颠之笔。顿而花枝变幻,紫绿之色尽藏。族羽翱翔,悲呜之音不再。
    十叶飘如落雁,万松响似龙吟。白昼寒空,隐隐村人归去。青芜际海
    ,朦朦潮水推来。窗帘吹开,沾书温案。圆扇撼动,摆柳摇花。湖头
    且罢垂纶,楼上应无吹笛。渔人钓艇,系于芦苇丛中。牧子牛衣,避
    在豆棚阴里。蝉琴凄断,蛛网摧残。堂拗之莽为舟,行瓦之檐飞瀑。
    如逢春月,可以沤丝。及我公田,何殊两菜。二峪可避,五松就封。
    襄王正坐披襟,神女犹能行暮。斜阳蔽树,桑榆忽尔无光。白云在天
    ,丘陵因而不见。岂惟足净尘埃。且复顿消残暑。
    正在油然作云,沛然下雨之际,铁念三忙忙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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