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罪-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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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进来添饮料时可欢觉得女子真是眼熟,只怕是自己闷疯了的幻觉。她紧身衣背上一个洞,裙子贴着大腿,边走边上褪。脸上都是化妆,还贴了金粉,面貌看不清楚,只感觉是个年轻女子,虽然看起来并不年轻。“没有男的吗?你们光是女的,教我们怎么做生意?”女子道。“我们会给你小账的。”张悦眼光没离开漫画书,却答她。“小慧。”可欢叫。
女子手头一震。
低头道:“我叫依莎。”
“小慧,是你吗。我是细妹妹,莫可欢。”“你隔壁的细妹妹,你认不得我吗?”
女子没答她,收拾了空杯便关门离去。
“你妈妈改嫁了。”可欢喊。
女子方转过身来。“她带妹妹去了吗?”“她们去年搬走了,搬到对面海那里去。走的时候还给我们你留下的书架,我现在就用你的书架。”“我的大灰熊呢?”
“扔掉了,多可惜呢,连你那双滑雪鞋,没人合穿,都扔掉了。”“他们把我的东西都扔掉了。”
“你妈说,你不会回来了,就当你死掉好了。”“她这样告诉妹妹吗?”
“你妹妹哭了。”
女子靠着门,脸是灰的,嘴唇却火红火红。她靠着门,有什么刺痛了她似的,转过身来,伏在门上。伏在门上,又不得安乐,转过身,又靠着了门。“这。”她说。
“什么?你说什么?”
她说不出话来。眼睛很大很大,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突然低下头,拉开门便走。
张悦还在看漫画。
“她忘记留下账单了。”张悦说。
无忧微微张开眼,又沉沉睡去。
女子回来时脸上架了副银亮的雪镜,盖住了差不多整个脸孔。“细妹妹,你乖,给我找我妹妹,给她这个。”她从怀中掏出一叠用橡皮束着的钞票。
“细妹妹,你跟她说,我会找她。我有病,我不好找她,但,我会找她的。细妹妹,你答应我,你去看她。好吧。”“你们走吧,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入夜了,什么人都有。”“账你们不用结了,走吧。”女子推她。张悦拉无忧起来,无忧模模糊糊的问:“今天几号了,放暑假了吧。”可欢抱着一叠热呼呼的钞票,给半推半赶的出了门。在电梯间可欢方记起:“你看医生了吗?”电梯来了女子方紧紧捉着可欢的手。“你去看看我妹妹,不要说在这里见到我。就说,说我在当售货员好了。”可欢也捉着她,生离死别似的:“你离开这里吧。走,跟我们一起走。”女子道:“不不,这里很好,我可以玩又赚到钱,这里很好。”电梯门便关上了。黄昏入夜,灰尘从脚面下捲上来。
每逢这个时刻,我总感到十分惶惑。
老想找一个安顿的地方。
躲一躲。
最坏的地方都是一个地方。
“我想回家去了。”
“回家洗个澡。热死了。”
张悦走着,手一直在书包里掏,停下了脚步。“我回不了家。我丢了钥匙。”
“家里没人,老爸老妈去了公干,菲佣放假回了菲律宾。”“回头找找看。”
“走了一整天,到哪里找去。”
张悦伸手进书包,暗地将传呼机按熄。
她爸妈见她晚回,一定会传呼她。
“你们回家吧,我自己走着瞧。”张悦以退为进。想到她爸妈焦急的脸孔,张悦便非常快乐。或许因为她的出走,他们会关上电视,搁下报纸杂志报告书,好好的谈一谈。“我陪你吧,反正我晚上都在街上随便吃,他们也不管我。”无忧无所谓,无所谓出走不出走,他们不过是姑姑叔叔表姨。他们不是父母。“我可不行呢,我老哥知我逃学会打死我。他当警察,他有枪的。”可欢苦着脸说。应该回家吃饭的时候,她们跑到溜冰场。“我不饿。”可欢想到哥哥的手枪便不感到饿。但还是溜溜溜,那个短发戴耳环的男孩目光一直跟着她。她想回家,她却溜到他身前。
那胸膛真是厚,比哥哥差不远。
“我比较喜欢长头发那个,好酷好型,像郑伊健。”“他要跟你做,你做不做?”
“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爱滋病。”
“哎,胆搏胆。他一样不知道你有没有爱滋?”“我?爱滋,哈哈哈。”
“你们说什么,爱滋?”厚胸膛走过来。“我有一个Friend,染上了爱滋病,全身长了毒疮。”长头发说。“咁精彩,吹牛之卦。”
张悦一直在圈里溜,看着几个年轻男子围着可欢和无忧。我可看不上这些刚发育的小子,张悦想。怎及何希圣。年纪够大,已经十九岁,哈佛工商管理二年级生,去年暑假天天在网球会教她打球。这个夏天他回来我一定要抱他一抱,或许要与他做。我已经十五岁,胸罩我已经穿34B。
他敢不敢,他会不会觉得配不上我?
喜欢干什么便干什么。
他回来会不会找我?我要找他吗?他去年寄来了一张圣诞卡,叫她“天使儿”。天使儿会飞,喜欢干什么便干什么。
张悦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地不稳,就在冰上跌了一跤。“噢,张悦,这里蕉皮,这是成田久耐,这是摇摇。”这么快,成田的手便搭在无忧的肩,摇摇就抱着可欢的腰。那个叫蕉皮的,才长到张悦的耳朵那么高,跟着他们,说话时特别高声:“这我呢。”在舞池可欢觉得非常晕眩,以为汗湿湿的,有意无意放在她胸脯上的手便是哥哥的手。哥哥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她便呕气关在房间里没出来吃饭。他没管她,吃完饭迳自和女友去赏月。那是去年的中秋。月亮很大很近的,像一张笑脸。夜里她觉得饿,一个人住在客厅吃月饼。客厅很亮,她没关灯,清清楚楚,在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脸。不知何时,老祖母起来,摸索出了客厅,坐在她陪嫁的花梨木椅上。月饼很甜,甜得令她流眼泪。老祖母问:“你几岁了可欢。”她说:“十三岁了。”祖母说:“也不是小孩子了。”可欢一双脚在空气中荡来荡去,荡来荡去。“十三岁。”祖木说:“十三岁你做些什么?”可欢问。“我记不起来了,十三岁。”沉默了一阵,祖母又说:“你以为很重要的事情,过去以后,原来根本记不起来。”可欢紧紧握着自己双手。“不,我会记得的。”祖母说:“你哥哥,是个乖孩子。你爸妈离开后他一直照顾你,这年头,很难得的。”可欢看着月亮里自己的脸,遥远,宁静,根本不是她的。“你由他吧。”祖母说。其后每次哥哥见到她总是这样看不过眼,那样不喜欢。她的成绩愈来愈坏,上课她都偷偷看爱情小说。她的衣着愈来愈入时,他不喜欢她穿得像隔壁那个坏女孩。他讨厌她成天睡觉,什么都不做。为什么她会这样,小时候她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也不是这样。他天天下班就回来,跟她说话,陪她睡。成田的手多么像哥哥的。她多么渴望这双手紧紧的捏住她的乳,捏住她,让她透不过气来。的士高人这么多,这么近。她跌下来一定会跌在什么人怀里。成田在转角处紧紧的压着她,吻她。她口袋那一叠钞票顶着,压痛了她。“痛,我。”
成田愈加激烈,拉拉扯插,可欢挨上了冰冷的瓷砖。那个蕉皮一把将他们推入了厕所:“快快,有人来了。”无忧不见了可欢,张悦独自在舞池自家跟自家儿跳舞,便觉得有点乱。长发男子叫摇摇的,老凑过来,喷她一脸的酒气,那双手,蛇似的,湿湿冷冷的在她身上爬,她不好推开,又浑身不舒服,左移右挪的,说:“你常来这里玩。”男子没答她,一条热呼呼的舌头伸进她嘴里来,嚇得她一缩缩到桌子下去。“你到底怎么样,受还是不受。”
为什么想像的和真实的不一样。
她以为她会很想,但到真的发生时她不觉得她很想。甚至觉得恶心。比月经更恶心。
她还是站起来,闭上眼睛,让男子的手伸到她罩了件男子衬衣的外的校服裙底下。“好核突。”她说。
“好难受。”她说。
音乐这么吵,她说什么都没有关系。
其实又没人逼着她,但无忧觉得非忍受不可。张悦喜欢干什么便干什么,所以她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人,自由得可以发疯的。
她在舞池里觉得自己不可以再舞动了,全身都虚脱。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东西。
不觉得饿,只是轻飘飘的。
可望而不可及。何希圣可望而不可及。将来,将来可望而不可及。连自己都可望而不可及。举起手,那只手这样遥远。这些时候,女子很孤独。
当我张开双腿,我的存在最寂寞。
当男子的手在我的身体上游移,我的灵魂最为清醒。我在做什么,我要什么。我以为欲念使我忘却,但不。我以为肉体可以让我们亲近,但不。第一次可以这样。可欢以为已经和很多人,做过很多很多次了,多得可以说,不外如是。在冰凉的厕所。蕉皮很乖的,在外面放哨。有人在小便,一定喝了很多酒,的的的,下雨似的。洪的一声冲厕,不过是一个长小便和一次冲厕光景,他便完了。可欢也不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有点痛,便完了。男子拾起她跌下的皮包。
“吓,原来你才十四岁。吓,真的不像。”“坏事了。”男子匆匆推开厕所门。
可欢缓缓坐在马桶上。她很渴望抽一枝烟。一个男子进来,见到她,顿了顿,不知应否继续好。“可不可以给我一枝烟?”
男子是好男子,给她一枝烟,为她点了火,说:“妹妹,回家吧。以后日子还长呢。”可欢想伏在他怀里痛哭。但他连小解都不及,便推门出了去。她这样站在男厕里,抽一枝烟。另一个男子进来,看也没看她,解了手,不洗手便出去了。可欢嗤的一声笑出来。
找到了无忧,她身旁是两个陌生男子,正在兜搭她呢。她见可欢苍白着脸,立即拉着她,在霓虹灯前。“做了吗?”可欢点点头,道:“他拿了小慧给我的钱。连银包,连身份证。”无忧跌足道:“怪不得那小子鬼也似的溜掉。”“这怎么办呢?”
她们见张悦半闭着眼在舞池舞动。
“不要告诉她。”
“臭美。”
“扮独特。”
“要不要叫她一起走?”
盛夏深夜有微凉。三人走在街上,影子叠着影子。方才随便自男子身上扯来的衣服,拉拉扯扯的又不知跌在何方。白裙子都脏了,沾了酒渍,还给香烟烧了几个洞。午夜十二点时,还穿着校服裙在海边走,她们自己都觉得惹眼,老远见到警察便躲得开开的。“不如到我姨妈家换衣服。他们都睡了,没关系。”“我哥哥见到我这样一定会一枪打死我。”“怎么办呢,难道我们就这样走到天亮吗。”“去换件衣服,再找间酒店睡。”张悦说。“你不是有钱吗。”张悦说。“不然我有信用卡。”“这么晚了,哪里还有衣服卖。”
“那边不就有吗?”
橱窗内纸女子身上穿着红的白的黑的绵T恤及同色吊脚骡布裤,足踏一双鲜红麻布鞋。“说不定鞋子还合穿呢。”张悦笑。“店已经关门了。”无忧有点迟疑。张悦在路旁找了好一会儿,手中有了几块石头。“我哥哥知道一定会一枪打死我。”可欢站得远远的。“不过如果打破了橱窗,我要白色那一套。”张悦喜欢玻璃打破那清脆的声音。
轻哪。哼啦。
警钟响起。
张悦一手扫下三套衣服连鞋子。“走。”年老的看更跑出来。“别跑,别跑,死丫头,跑去死。”“快走。”张悦将衣服塞给可欢,自己留后,在垃圾桶抽起一根断木。“老头,别再跟。”
“你勿走。”
张悦的棍子落在老头的头颈上,像早餐银匙子敲半透明的白鸡蛋,美丽清脆。薄瓷一样裂开。
“你不要看我。你不要。”张悦说。
他不能看着她。她还年轻,她要过生活,无论当修女或妓女,她要选择。或许她会过正常生活,或许不,但他不能看着她。他不能让她没有选择。她要他闭上眼睛。老头落樱一样跌下。
他跌下,他还看着她,按着心,万分痛苦的样子。他大口大口的吸气,说:“药。药在。”张悦再给他迎头一棒,放下木棍便走。
想想不对,折回来,拾起木棍便跟着无忧可欢的背影走。三个女子喘着气,在公厕里哆哆嗦嗦的换衣服时还会得配衬颜色。“红配黑,搭一双黑鞋子。”
“你皮肤白,你可以,我穿全白的比较好。”“这木棍怎么办?”
“我们杀人了,我哥哥知道一定会一枪打死我。”可欢哭起来。“我的猫咪还没有喂,她自小跟着我搬来搬去,别人喂它它不吃的。我们杀人了,我的猫咪怎么办?”无忧万分烦恼。“放火烧了吧。”张悦说。
她们便熊熊的点了火,把校服裙和木棍,随手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