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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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她说。
“我也是。”
“做女人真好!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这样下去怎么办啊?”
“就这么办啊!”
她又很用力地抱紧了你。
每次都这样难分难舍。有好几次,她下午也不去上班,你们就这样相偎着,一直到太阳西斜,一直到夜幕降临。平常大把大把浪费的时间这时候总是不够用,起来吃一点东西似乎也变成了很不得已、很不情愿的事情。大海是永不休息的。海的梦又一次召唤了你们,汹涌的海浪重新激发了搏击者顽强的力量,于是,又一番死去和新生的全过程。时间过得格外快,不知不觉到来的晚上十一点已是你不得不离开的时间。你知道,在夜晚离开女人是残忍的,可是你得回去。
你不但喜欢和她没完没了地Zuo爱,而且在做完爱也舍不得离开她。你还记得和萧汛有过的唯一一次冲动,激|情过后立即就有一种想逃跑的念头,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不无懊丧,就像口渴的时候喝了一口你本来就不以为纯净的水,等到那之后见到了萧汛的爱人老郭,你更加有了一种不洁的、反胃般的感觉。
人的情感,这些事情说不清。米兰·昆德拉说:“同女人Zuo爱和同女人睡觉是两种互不相关的感情,岂止不同,简直对立。爱情不会使人产生性茭的欲望(即对无数女人的欲望),却会引起同眠共寝的欲求(只限于对一个女人的欲求)。”你觉得,这个自以为行家老手的人恰恰是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就是企图把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用简单的归类来分清个子丑寅卯。其实,他又说清了什么呢?
再面对沈静仪,陆天翔觉得自己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调整过来那种不自然。
陆天翔按静仪电话里说的地方来到大树咖啡屋最里面的包间。静仪正独自坐在方桌旁的藤椅里,不住地用手把玩她面前的茶杯。
“来,坐吧。”她拿过来一个早就放在那里的干净杯子倒上热茶放在陆天翔面前。
“谢敏呢?”陆天翔看着旁边一套用过的茶杯问。
“她有事儿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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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这里跟神仙一样。”
“你不也一样。这几天干脆连班也不用上了。多幸福呀!”静仪说,“对着呢,你就借这机会好好歇他一阵,出那么多力顶啥呢。”
“工作这么些年,可也就这一次利用工作变动上的插空赖上他几天。哪像你们,天天都跟放假一样。”
“到底还是跟放假不一样啊。你天天还得按时去报个到才行。我们要有个十天八天假期就好了,我就跟谢敏陪我父母去漳州老家那边住上几天,谢敏比我还急切呢!”
“就是,是应该了却老人这个心愿。”陆天翔说。他看到静仪|乳白的脸上带一点浅浅的红晕,大概是刚做过运动的样子。不过也许是心病,自从上回谢敏跟他讲了那些情况以后,他已经隐隐约约发现静仪乍一看保养很好的面容中潜藏的疲惫。静仪穿了一件米黄|色的短袖T恤,袖口那里有一个白色的耐克标志,很别致的样子。许多人的脸总是比身上白一些,静仪的胳膊和脸色一样润白。静仪的目光和他相遇了,他因仔细打量她而不好意思,便说:
“你跟谢敏又去做健身了?”
“对呀!”
“今儿怎么一早就出来了?”
“别提了,我们馆里面这几天弄神闹鬼的,把人能烦死。”
“怎么‘弄神闹鬼’?”
“市里成立了一个什么神城发展战略研究会,谁知道怎么放到图书馆里来办公了,而且就在我们办公室隔壁。你猜这研究会的会长是谁?哼,是秦汉。长宁那一帮什么神呀、鬼呀地不断地来来去去,吵吵嚷嚷的,把人能烦死。谢敏一上班就喊着要出来。她本来就见不得秦汉,这下倒好,在家里躲不过去,来单位上班还不得清静,要往人眼里搡,谢敏说她头都大了。”
《沉浮》十九(3)
“谢敏跟秦汉不好?”
“冷战多少年了,一直分居着呢。”
“噢。”
“他们最初其实也有过一段情感生活。”静仪说,“但没有几年就不行了。起初还是谢敏追的秦汉,秦汉那时老婆刚死,谢敏还是个姑娘。谢敏那时算个文学青年吧,仰慕作家,就走到一起了。这人要仰慕人了也没办法,你说秦汉跟谢敏论自身条件根本就不般配吧?秦汉又瘦又小,那体重大概从来就没有超过一百斤吧,而谢敏却又高又大的。结婚没有两年,谢敏就心死了。咱也没跟秦汉处过事,谢敏把秦汉说得一文不值,说什么自私,懦弱,还有,就是不读书,也从来不在写作上下工夫,却整天想些邪门歪道的事,勉强出的几本书吧,都在家里阳台上堆着。这人要是轻看另一个人的品质、能力了,慢慢就会发展到厌恶他的形象,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看不顺眼,有些你觉得都像人身攻击了。比如,谢敏总说秦汉脏,身上有一股味儿。又说秦汉轻得跟一只鸡一样,就是当年刚结婚时她也没有一点被征服的激动感。你说这人跟人过着日子,怎么反而过得比路人还仇大呢?”
“谢敏读书吗?”
“那家伙读得多,尤其对欧美二十世纪的文学,头头是道的。她总说秦汉写的书连文通字顺都达不到。嗳,你看过秦汉的书没?”
“翻过,看不进去。”
静仪沉默了一阵,突然说:“不过,谢敏还比我强,她有儿子,学习挺好的。”
静仪说着又低头用手转动她面前的杯子。陆天翔看着静仪手里的杯子没有说话。他知道静仪打电话叫他过来肯定是要说些什么的。自从谢敏那天给他说了那些情况之后,他一直预感到静仪自己会这样做的。
“谢敏那天给你说到我的情况了?”她仍然低头看着手中转动的杯子。
“嗯。”
“唉,”她叹了一声,“按说我内心的苦楚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不愿意让你知道。你知道了,还得为我操心。再说也挺难面对的。我都这么些年过来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天谢敏给我说她给你透了一些我的情况,我开始还埋怨她,后来又想你也不是别人,你我认识比我跟谢敏认识早好多年呢,你不但不是看我笑话的人,相反愿意我生活得更好。就想着不如我直接给你讲讲我的情况。”
陆天翔认真地听着。静仪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和谢敏同病相怜,但情况又有许多不同。谢敏是为了孩子在维系着她那个家。我呢,你也能看出来,我和老周之间始终是相敬相爱的。尽管前些年他不止一次地劝导我离开他,另组建一个幸福、全面的家,但我一直没有动过那种心思。老周总好像欠我似的,就在其他的方方面面千方百计弥补我,他做得像个朋友,也像个长者,甚至像个父亲,把里里外外的什么心都操了,就是想让我生活得轻松、高兴一些。”
静仪说到这里又停下来,低头用手转动茶杯,眼圈红红的。她似乎有些犹豫,还夹杂着一些羞涩。她要给陆天翔讲的有关自己的事情显然是再三鼓了勇气的。这会儿大概又在考虑怎样表述,表述到什么程度。静仪喝了一口茶水,努力使自己用一种轻松的神情往下说:
“你是八四年那年考上大学的,对吧?咱们那一级承天一中考取了四十多个人,女生只六七个吧,而且还有两个是大专。你知道我们家是七十年代初才安在承天县的,我父亲那一年在承天的那个大军工企业当军代表,后来,就把我母亲和我们几个孩子留在那里,他又继续走南闯北去了。都说你们承天那地方自从埋了武则天,有了那座“姑婆陵”,女人就命硬得没人敢惹了。还有人统计,在承天县当过女书记、女县长的,有多少多少都死了男人。但事实上女人还是不行。承天在外面工作的人多,做大官的、当大老板的、成大文人的,还不都是男人?呵呵,我这是在为自己那年没考上大学找借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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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十九(4)
“老周那时候对咱们俩是比较偏爱的。当时不少同学背地里不是说什么‘得意门生’、‘金童玉女’吗?……噢,你也听到了。你们那一批人考走了,老周对我特别惋惜,一再安慰说:‘不要紧,不要紧,明年再考,一定会考个好学校的。’他还到我家去动员我不要气馁,不要放弃,于是我就复读了。你也知道,老周那时候带着他的儿子,那孩子那时候刚上小学吧。咱们那时候的学生都还很单纯,不光是男女同学之间不大往来,对老师一般更是敬而远之。你还记得那年五一咱们上秦岭,你拉了我一把,我一下子脸红了,我记得你当时比我还脸红。呵呵,是吧?
“有一天语文课老周没来上课,班长给大家说老师病了,让大家自习。后来就听住校的同学说,周老师的妻子先一天晚上到学校来了,闹了半宿,把周老师的办公室都砸了。我当时就很想去医院看看他,放了学就拉上几个女同学买了水果去了县医院,他一个人住在医院楼梯旁一个只有半间大的病房里,脸上满是抓伤,涂满了红药水。我一见几乎认不出他了,眼泪忍不住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我这一哭,其他几个女同学也都哭了。老周说:‘老师为人师表,却连个家庭问题都处理不好。不过,这些问题很复杂,你们还小,弄不明白。老师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你们不要操心,努力学习就是了。这几天欠下的课我会补上来的。’我们几个没待多久就走了,从进门看了他一眼,到走我都不敢看他第二眼。隔了一天,下了晚自习,我往家走时走到离医院不远的地方,又突然决定再去看看他。他脸上的伤已开始结痂,像一条条黑褐色的蚯蚓纵横交叉,红药水的颜色也淡了一些。这一回我敢仔细地看他了,在那张脸上,我又看见了他那亲切和善的目光。接下来几天,上完晚自习,我每天都要去他那里,还带上我妈做的饺子呀、馄饨呀,用保温饭盒热腾腾地提过去,他一天在医院里吃那饭肯定吃不好。我妈那人你见过,跟我爸那种威严截然不同,待我们总是很和善,什么事儿都能沟通。我跟她说了老周的情况后,她也很同情,说你老师身边又没有个人,孩子又小,支持我每天去看看他。
“老周就是在我独自去看他时给我讲了他的身世及婚姻情况。他不是一次讲完的,分了几次。他讲得很平静,也很节制,但却让我产生了深刻的记忆。我至今好像还能记得他讲述时的情景。”
静仪停了一会儿,端着杯子喝茶。
“老周的父亲原是国民党的一个小军官,扶眉战役时受伤回了老家,五○年年底镇压反革命时被处决。那一年,老周的姐姐四岁,老周还没有出生,他是三个月后才出生的,是一个‘遗腹子’,长大后在照片上才知道父亲是什么模样。他父亲一死,当时那种政治社会环境,挺着个大肚子的母亲带着幼小的姐姐是怎样的处境可想而知。几个月后,老周出生,见是一个男娃,母亲高兴得哭了,心想他爸也算没有白活一场,有后来人了。老周的母亲是一个十分要强的人,儿子的出生给了她生活的信心,农村里男人干的活她全都干过。她自己吃再大的苦,也不让她的孩子不如人。老周说,他自小穿的衣服在村里的孩子中一直是比较整齐,比较好的,即使是补着补丁,那补丁也整整齐齐。老周从小学习一直很好,为了保证他上学,他姐姐上完小学就不上学了,帮着母亲在农村干活。但等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文革’已经闹腾好几年了,那时候兴推荐上大学,以他那样的出身,是没有任何指望的。在农村劳动了几年,就做了民办教师。
“老周是七八年上大学前几年就结了婚,上大学时孩子已经几岁了。妻子是他们邻村的。婆媳矛盾在他上学期间就闹得不可开交,妻子动不动就把孩子扔给母亲,回娘家去住。到后来婆媳矛盾愈演愈烈,就发展到妻子厮打母亲。老周见这样子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就提出了离婚。这一提出,妻子娘家就来了一大帮子人闹事,他母亲也在家里住不成了,就躲到他姐家去。孩子从小是老人带的,一直跟着老人,妻子又跑到他姐家要了回去。后来老周怕影响了孩子,就自己带上。老周在跟我讲到他的这些家事时流泪了,他说,好多人同情弱者,认为他上了大学,有了工作,看不上农村老婆了。可事实是家里的事搅得他一天都不得安生,几乎夜夜从梦中惊醒。‘人都有母亲,可我的母亲跟人不一样啊!她是在什么样子的情况下把我拉扯大的啊……我且不说让她晚年幸福吧,却连个安宁的日子也过不上,真是愧为人子!’老周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