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斯水怪-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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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传杰快步过桥;沿一条大道走向城里。北疆内陆城市晚间比较冷清;街道宽阔;路灯明亮;但是两旁商店多已关门;行人不多;不像南方沿海地方此刻正是热闹之际。袁传杰在大街上行走;抬眼四望;果然洪水印记随处可见。大街人行道这一片那一片铺满淤泥;还没来得及清除干净。一个沿街小公园地处低洼;眼见得一片狼藉;显然是被洪水整个淹没。一条道沟严重破损;路面上豁然一个深深的大洞;洞旁砖石散落;可能是排水不及;洪水从下边迸涌而出造成的破坏。但是路两侧建筑完好;没有倒塌;可推测人员基本安全;应当不会有什么伤亡。
袁传杰独自夜游阿勒泰市区;东转西转;漫无目标;徒步行走;如陈江南所笑;叫“视察灾情”;整整走了近三个小时;然后返回。再上大桥时;他又驻足不行;俯在桥中部栏杆上;脸向桥下水面;静静倾听。夜幕里河水咆哮;声响骇人;他闭起眼睛;一动不动就那么靠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北疆深夜;温度降得很快;袁传杰虽穿上夹克;依然感觉挺冷;直挨到浑身冰冷实在待不下去了;他才悻悻离开;高一脚低一脚走回宾馆。
夜游期间他常冷不丁突然回望;大多未见异常;却也有一两瞥间;似乎又看到了大桥头的那个黑影紧随不放;恍恍惚惚有如梦境。
回到宾馆已是深夜。袁传杰注意到隔壁房门紧闭;一如方才。
第二天上午他们继续动身前往布尔津。明知行程可能受洪水隔阻;陈江南却再没动议改变计划;可能因为清楚客人不会接受。袁传杰这人话不多;却特固执;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没到彻底绝望;显然他不会放弃;只好见了棺材再说。
布尔津距阿勒泰近百公里;他们走了将近四小时;途中有几处地段修路;施工人员在紧急修复水毁路面;车辆因之滞留。多费了时间;总的却还顺利。
袁传杰又是那句话;他问陈江南洪水在哪里?
陈江南笑;说一路上水可大了;没叫袁先生看就是了。
袁传杰几乎睡了一路;跟头天一样。别说路旁的大水;北疆风光于他也是不视不见。陈江南说袁先生昨晚肯定一宿没合眼。袁传杰不置一词;没听到似的。
到了布尔津已是午后;他们在县城稍事休整;草草午餐。布尔津风情独具;街道很宽;两旁房子不高。色彩多样;造型雅致;阳光照耀下特别明丽鲜艳;如陈江南所描述;恍然有一种欧陆景象。他们把车停在城市外围;一条河流在那儿浩荡西去;江面格外开阔。流速不急不缓;水量显得非常丰沛。这是布尔津河。
陈江南说袁先生找洪水吗?在这里。
袁传杰问:“河水往哪去的?”
陈江南说它出国去了。布尔津河是从北边喀纳斯那里流下来的;经布尔津县城后汇入额尔齐斯河。额尔齐斯河向西流出国境;到哈萨克斯坦的斋桑湖;再北流入俄罗斯;汇进鄂毕河;流往北冰洋。额尔齐斯河是中国境内唯一一条北冰洋水系河流。
袁传杰说这跑得远啊。
陈江南说大约三千公里吧。袁先生跑得怕更远些;从北京到布尔津。
袁传杰没有吭声。
午饭时陈江南推荐一种饮料;叫“格瓦斯”;说是俄罗斯那边来的;口感独特。袁传杰尝了一点儿;果然挺特别;微酸;有点酒精度。正喝着;陈江南忽然一拍桌子;指着饭馆一角的电视机说:“完了。”
不是电视机完了;是电视机的画面:当地电视台正在插播一则通告;是布尔津旅游部门关于喀纳斯湖旅行的。通告说;由于近日接连降雨;山洪爆发;前往喀纳斯的道路多处严重塌方;已不能通行;一些车辆和游客受困滞留于山间道路上。目前公路部门正在全力抢修道路;预计四天之后可以全部修复。在有关方面发布通行通告之前;请大家暂停前往;以免被困于途中。
陈江南说:“就到这里吧;袁先生?”
袁传杰把饮料杯子放回桌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屏幕。屏幕上没别的内容;通告正一遍一遍反复播放。袁传杰神色惨淡。
陈江南说:“我说过的。不可抗因素;无能为力。”
袁传杰一声不吭。
四
袁传杰踪迹的线索最终还是从北京找到。
袁传杰是在北京消失的;他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例如被劫持或者被谋杀;估计也不会在别的地方;就在那里。如果他真有什么特殊事项要办理;更极端点说;如果他因为某种缘故;在经过一番精心策划后准备潜逃;永久消失;其暗迹也是隐自北京。
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张耀把寻踪重点放在北京。时间紧迫;他得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搞出点眉目;以免误事。星期天下午发现情况异常;当晚多方联络;没有进展;星期一上午他就匆匆动身;亲自北上找人。市公安局一位资深科长着便衣与张耀同行;这人长期从事刑侦工作;办案经验丰富;是全省有名的追逃高手。
市长齐斌同意让公安人员参与。袁传杰是现任副市长;不管他是出意外还是出走;都是大事;如果另有缘故却遭无端怀疑;同样影响恶劣;也非小事;所以需要请专家参与。尽快弄清情况;才好决定。市长特别强调;在情况尚未明朗前;须严格保密。
张耀与该科长着重查找袁传杰的去向。他们觉得袁传杰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不大;这人心思缜密、细心;他那种身份的人涉足的多是一些特定场合;出事而不为人所知的几率很低。另外他们觉得袁传杰像是做了精心安排;因此最大的可能是有意为之去了哪里;可能在北京某地方;也可能已经离开。如果他一直留在北京或者只到周边走走;那基本上不会有事;如果他不声不响就这么离开;那就可能是大事了。那样的话他一定是走得远远的;他需要使用交通工具;首选当然是飞机。
袁传杰前往北京的机票是秘书在本市民航售票处定的;袁传杰交代秘书买单程票;因为他在北京还要办点事;回来的时间未定;所以不要回程票。袁传杰是本市副市长;经常在本市媒体出头露面;本市几乎人人认识他;知道他的名字;如果他打算远走高飞而不让人察觉、怀疑;他会选择在外地例如在北京购买机票。袁传杰到达北京那天;本市驻京办主任带着车到机场接他;直接从出站口接到办事处;此后他并没有独自外出时间;直到最后离开。他当然可能直接去机场;临时买票动身;但是这人有“研究员”之称;行事线条很细;一向很有计划;应当会事先安排妥当。
驻京办总台的一位小姐提供了一条线索。星期四晚;该小姐在总台值班。她记得当晚八点来钟有一辆小面包车停到办事处门外;车上涂有某航空票务服务公司标志。那个时间恰是袁传杰吃完晚饭;独自在房间的时候。当时袁传杰对办事处主任说;晚上他要准备一下明天在中国美术馆仪式上的讲话;然后早点休息。
总台小姐怎么会对某航空服务公司的标志有印象呢?因为该公司就在附近大道旁;店门外有大幅标志牌和广告;标有联系电话。有心者路过一瞥;转身就能取得联系。
张耀他们立刻赶往该航服公司接洽;果然逮个正着。购票记录清清楚楚;顾客是用电话联系的;服务公司当即送票上门;客人亲自验票;确认无误;钱据两清。购票人即袁传杰;星期五下午的航班;由北京前往乌鲁木齐。
两个追踪者面面相觑。
袁副市长这干吗了?乌鲁木齐!
恰在其时;张耀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话。却是袁传杰的妻子;副市长夫人。
她追问情况来了。此前张耀打电话问袁传杰行踪;把她问奇怪了;眼下轮到她来跟踪追击。她说家里有件事要找袁传杰;怎么搞的;什么电话都找不着;手机一直关着;晚间也不开。奇怪了;从来都没这样过。他去北京开的什么会?加强安全生产管理的?高度机密?晚间也不能开手机?政府办应当多少知道点吧?
这还能怎么办?张耀主任支支吾吾;说袁副市长的那个会嘛;可能是比较那个那个。他也一直联系不上。没关系的;明天再试试;可能手机就开起来了。
那一刻他突发奇想;把市长夫人揪住了。
“有一个人从新疆打电话来;也是急着找袁副市长。”张耀问;“您知道袁副市长在新疆有什么事吗?”
市长夫人茫然。她说不知道;他们家没有谁在新疆。
“是新疆的乌鲁木齐。”
市长夫人忽然脱口问:“一个医生吗?”
“好像;好像。”
市长夫人说;曾经听袁传杰说起过一个什么医生;远得很;在新疆那里。他是随口提到的。他还说新疆不错;台风够不着。
新疆那里有一个医生;跟袁副市长有瓜葛。该医生所居地方不错;因为没台风。袁传杰买了一张机票从北京悄悄起飞;事前做一番精细筹划;抹除踪迹再关闭手机;让自己在这个信息社会里骤然蒸发;被疑为失踪;紧急查找。原来没大事;就是到一个台风够不着的地方找一个医生。
这种设想十足荒唐。
值得注意的是台风。袁传杰心里的台风情结相当之深。这有缘故。
前段时间;袁传杰在气象预报将有台风来袭时去了东屿湾;差点掉到海里。那时人们还多不以为然;觉得气象台那些再世诸葛就会喊“狼来了”。没料几天后台风真的从海里跑上岸来;来者不善;简直就是特意前来找茬儿。该台风强度很大;比历年同伙早了两个来月光临;于是大家有的忙了。
台风登陆在黄昏;中心位置掠过本市南部;距市区近百公里;全市大雨如注;狂风呼啸。台风登陆当晚袁传杰留守市区;带着几个人于满城风雨中东奔西跑。按照职能分工;防灾抗灾事宜由防汛抗旱总指挥部调度指挥;另有领导专管;袁传杰主要是安全一摊;这种时候关注点还在防范安全事故。大至泥石流是否毁村破路伤人;小至街上广告牌被风吹倒是否祸及过往车辆行人;这种时候有的是事。天灾之下;人力难及;有时实在无能为力;但是却不能因此听天由命;躲在家里喝茶睡觉。尤其是负一定职责者;这种时候哪怕什么都办不了;最好还得出入风雨之中;“亲临抗灾一线”;否则无事好说;一旦有事难逃失职之嫌。这道理各级领导都很明白。
当晚市安办主任刘志华紧随袁传杰;他们坐着袁传杰的轿车视察市区各险要地段;体验台风之骇人。晚上十点来钟;风雨略小;袁传杰忽然要出城;北上;到东屿湾去。
刘志华支支吾吾说了半句话:“齐;齐市长好像在那儿。”
袁传杰一声不吭。
很异常。一段时日以来他总这样。
刘志华说的是半句话;意思却已表达完整。他是提醒袁传杰;此刻东屿湾那边的事情不劳袁传杰太操心。谁在那儿呢?市长齐斌亲自坐镇。这种情况下袁传杰不先打个招呼就扑上门去似有不宜。他的意思袁传杰能不明白?可居然一声不响。
台风到来前;市长齐斌安排政府领导们分头负责;袁传杰及另一位副市长留市区;其他人下县。齐斌自己去北部;控制全市情况;兼管邻近东屿湾的那两个县。通常情况下;除非他有所召唤;其他人管好自己的事就成;没必要自行其是去瞎插手。
但是袁传杰不管;一声不吭他就扑了过去。
东屿湾离市区有八十公里;有国道相连;为高等级水泥公路;路况很好;正常行车时间仅需一小时。当晚风劲雨猛;轿车不敢开快;整跑两小时才到东屿湾。袁传杰一路既不说话;也不打电话;不向市长报告;也不联系县里镇上;直接把车开到了东屿湾渔港;停在几天前他检查防灾时停过的地方。
海边正乱。时已午夜;渔港输变电设备被台风所毁;停电;一片黑暗;但是渔港附近人头晃动;风声雨声中人声嘈杂;电池灯光乱扫。袁传杰当即色变。
东屿湾位居本市北部;离台风登陆点相对较远;受到的波及略小。当天下午至上半夜也曾风雨大作;此刻雨不止而风渐息;台风已到强弩之末;轮到岸上的人躁动不已。这一带有大量渔排和渔船;台风来袭前养殖主和渔工们通通上岸避风;那时大家知道保命要紧。待风雨稍平;命保住了;众人的眼泪哗哗哗就像雨一样下来了:如袁传杰所说;所谓海上渔村就是大片捆绑在泡沫浮子上的木头小屋;哪里禁得起强台风摧残。几小时风雨大作;大片渔排被打得七零八落;散布于广大海域;黑暗中海面上到处漂着渔排残骸;其场面有如“泰坦尼克号”沉没。被台风摧毁的何止是水上木屋;这些木屋旁都有大片网箱;网箱里都养着鱼;对养殖户来说;这些鱼就是钱;动辄数万数十万元甚至以百万计;许多人全部的身家都在这里。活鱼不同于细软;无法捞出水席卷而撤;只能眼巴巴丢在海中;任凭风雨扫荡。
所以台风稍减人们就穿着雨衣套着水靴有的还打着赤脚迫不及待地聚集在渔港边。晃来晃去满岸是灯。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