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遮天-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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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快地回忆着自己编造的身世:与亲人失散,后被姬山翁收养,于是跟着师父姓秦。也就是说别人并不知道我有没有亲人。
哼,我自己也可以不知道啊。
“监国何出此问?”心里有底,不过照例先缓他一缓。
“别管为什么,只回答就是!”
他态度还颇强硬,也没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有胆大的学子笑起来:“编修(习惯性称呼)若是有姊妹,必然也是天姿国色!”这一下,堂上嘻嘻哈哈哄闹起来。
喧杂声引得堂外路过的人驻足观看,我急忙顺手摸起教杖,磕向该生的课桌,示意他不得逾越。
“监国大人,此是私务,堂下再说。”
如果东宫眼尖的话,搞不好他能看见我的眼色暗示。
可惜他没注意,尚不知死活地回嘴:“答一句也比你推搪来得快啊!”
坐在他侧面的即墨君突然感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回首一看,冷汗直冒,急忙伸手拉东宫。东宫不解其意,继续道:“秦晏,你该不会藏着个天仙妹妹吧?”
这玩笑话一说本应是四下喧哗。众学生却鸦雀无声,东宫才觉得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回头一看。
曹寰和几位长儒站在门口。面色看上去很不妙。
“没事吧?”
我从曹寰的书房里找出一块镇纸,让东宫把左手放在上面。'君#子#堂 首 发 junZitang。'
“唉,两只手都痛。”东宫抱怨。
“担任监国以来。殿下很少挨板子了吧?”我苦笑。
他泫然点头。
顾及太子的颜面,曹寰把他带到曹府,才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好笑地是,曹寰随口训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不是让你跟写书的人要颜如玉!
他的左手挨了十五下,红肿起来。
我明知故问:“殿下今天怎么了,右手一直遮遮掩掩地。”
他捋起袖子。让我看被包得像打了石膏一样紧地手腕,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骑马摔的?”
“……嗯,是啊。”他脸红了红,顺着我地话答应。
“在殿下的鞍具上动手脚的人尚未找到,事情就又出了么?”
“……不。只是……”
“那就暂时别玩马了吧?”眼看我把话题越扯越远,东宫伤脑筋地拿起镇纸,往桌上一拍,很没底气地叫起来:“秦晏!你先听本宫说好不好?”
啪地一声,倒把即墨君吓了跳,他转头看看我们,回首继续瞄着曹寰的藏书。
我摊开手:“好吧,殿下请讲。”
“你可有姊妹?”
“不知道。”我坦然。
“胡说,这能不知道吗!”东宫很不爽这个答案。抬手再拍桌,不过这回又是习惯性地挥了右臂。
我急忙伸手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拍下去。
拍是没拍到,但是扬手这个动作,已经让东宫知道什么叫后悔了。“痛痛痛!”他抱着手惨叫起来。
唉。还是应该把手臂吊起来嘛。
听见他叫痛。即墨君回首道:“殿下,请当心伤处。不好生将息的话,或许会衍化成顽疾呢。”
“唔。”
东宫瞅自己的手腕,很受伤地答应着。想了想,他对即墨君说:“子音你先出去,本宫有事与秦晏私下询问。”
“是,殿下。”
即墨君对我含笑点头,转身走出去。
奇怪,我怎么觉得他地态度略有变化?也许是错觉吧。
东宫咳一声,拉回我的注意力,他小声说:“昨天本宫见到一名女子,跟你长得好像。”
胡说,你一开始明明是觉得与你家那位长得像的!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不足为怪。”我回答。
东宫自顾自地继续道:“她自称排行第四,叫四姑娘,会不会是你的妹妹?”
“殿下!”我认真解释,“秦晏自小与家人失散,连父母名姓长相都不记得,哪里知道有没有兄弟姊妹?殿下问这个,实在是让人不知该怎样回答地好。”
东宫突然得意起来,提起左手摆摆。
“所以本宫想啊,让你俩见上一见,说不定你会想起,她是你的亲人!”
瞧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还能让我分裂成两人来相见不成?我心里无语,被东宫拉起来,往屋外带。“她就住在长州会所里,我们赶快去,以免错过了!”他兴致勃勃。
“我说三公子啊,”我终于忍不住,质疑他的动机,“不过是相貌相似而已,秦晏都没什么兴趣认亲,你却那么积极,到底是为什么?”
“你不觉得让自己的姊妹流落在外很不妥么?”东宫认真道,“探花的妹妹,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要是被不学无术的平民娶走了,多可惜啊!”
我笑起来:“还没确定是不是在下的亲人,三公子就替她考虑起婚嫁来了?”
“一定是地!一定是的啊!”
东宫坚持道:“本宫就没见过有这么相像的人,比你与……与秦之麟更像!”他原本是想说太子妃的吧,但将臣子与自己的妃嫔相比,实在有些失礼(对双方都失礼),于是硬转成了秦家地大公子。
被他连拉带拽地领到了会所,登门一打听,“四姑娘”根本不住这里。
东宫急了,挨着门询问会所地住客,都说见过四姑娘出入,但人不是这里的房客。
问到张缇地时候,后者看了我一眼,露出悠闲甚至带着恶作剧的笑意,告诉东宫自己跟四姑娘不熟,不过知道一点点。
我给张缇使眼色,他装作没看到。
在东宫的追问下,我们(确实也包括我自己)得知了四姑娘来自长州,她在战乱中失去了家人,是独自一人来寻亲的。因为有人告诉她,京里一位才子长得跟她满像,她猜想是她自小失散的兄长。
“你看,果然!”东宫欣喜地拍拍我。
我只得苦笑点头。
“为了替四姑娘传讯,前些天张某还去曹府寻编修来着,可惜错过了。”张缇越编越顺口,仿佛真有这么个四姑娘存在一般。
第一百二十一节 有朋自远方来
好啊,你爱玩是吧?
我顺着张缇的话头,接道:“既然如此,秦某就在会所等四姑娘回来,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亲人。”死张缇,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定是的!”东宫兴奋极了,对即墨君说,“子音你先回吧,我也等她!”
张缇悄悄对我作出哇的口型,我瞪他一眼。
“咳,这位……这位是三公子对吧?”张缇合起扇子,信手指点向东宫(大不敬),“四姑娘早上走的时候,有留口信给你。”
“给我?”东宫双眼都发亮了,看得我很想冲他后脑拍过去。
“嗯,她说她有事暂时离开京城,三公子如果执意要道谢的话,就先替她找到兄长吧!”
好嘛,张缇都成四姑娘的代言人了。
东宫听得高兴,拉住我道:“听见没,这么好的妹妹你不要?”
“三公子不介意的话,送给你当妹妹吧。”我头疼。
“那可不行!”东宫坚决拒绝,然后美滋滋地拖着我去喝茶。
这之后他天天清候着四姑娘的下落,害得我完全不敢再穿女装出去晃,直到换季,找厚棉衣穿的时候,我才又从箱子里取出那套衣裳。
我看看上面的破损处,打算偷偷拿去给洗衣妇缝补、洗涤,然后压箱底过冬。展开一抖,绢扇应声落地。
本想说那天玩过就把扇子换回来的,可惜最近没遇到丁一。也不知道他把我的纸扇收藏好了没。那扇子还是周裴送我地呢,有纪念意义。
我没趣地把扇子往桌上一搁,继续翻衣裳的兜。把零钱和手帕什么的掏出来。
然后摸到孟章给我地信。
要不是整理衣裳,我都给这个给忘记了。' 首*发 junZitang。 君 子 堂}
我小心翼翼地对着光亮照照看,确定里面没有针和刀片、毒虫什么的。再拆开,抽出信纸来。
刚看了两段,我就被他严重恶心到了,他都想些啥啊!
孟章的信里,详细地记录了我地生活作息……从何时出门打水到几点钟熄灯睡觉,从去太学的线路到在学馆要几碟零食,甚至连进皇城的密道口。全都被他监视过!
这封信写得还挺早,在他暴露以后的一个月左右就写好了。只是一直没机会交给我而已。
我真希望他永远没机会,这种人走在路上让雷劈死算了。
眼下江近海被派出去出差了,能商量的人还是只有张缇,但张缇的可靠程度实在……
瞅着烛火。我一气之下很想把信给烧掉,但想了想,孟章的字迹还是要保存一份地好,于是继续藏箱底。换季、换季。
整个冬天,在太学紧张的考试中,在东宫对四姑娘的憧憬下,飞快地过去了。
东宫的手时好时坏,天冷了就发痛,我很少能进皇城。于是分给他的折子等,也交给即墨君来帮忙批一批,东宫只在旁边看就好。
对于我进皇城地权力,东宫一直琢磨着要夺回来,但又不敢太放肆。
听说即墨君背着我劝过他几次。被叱责。
我能理解即墨君的想法。不过心底对他,也颇具微词。
有那么一天。即墨君单独来见我,给我一个窄长的小包裹,说是不小心捡到的。顿了顿,他又说:“请编修静待来年,莫要再生事端。”
言毕,他唇角浮现轻蔑的冷笑,转身就走。
他几时敢这样跟我说话了?
我莫名,打开包裹一看,是丢在丁一那儿的折扇,原来当夜是被即墨君捡到的?
那天是冬至,果然好冷。
此后我跟东宫说,不要再做什么小动作让我进皇城了,东宫殿有即墨君在,足够伺候监国。倒是偶尔微服出来游玩的话,可以顺道叫上我没问题。
这番话显然是违心的,可有什么办法呢?
有时候我看着跟东宫出来地即墨君,会觉得心里难受。他误会我了,可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澄清,有些事情,比如我本来就是女儿身,那是死也不能认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信他啊。
可要遍地都是能信的人,还叫什么京城呢?
跟着曹寰去拜年,呆在曹府等别人来拜年,一来一去的花销又是大笔。我望着窗外的大雪,人也茫茫然地,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要什么,又要为此做什么。
除夕,曹寰和我在院内烧钱给祖上,手边地黄纸烧完,他自己又拎一叠,撑着伞出去了。
依然是仆佣都回乡过年,只留下那位老者。老者陪我烧着纸钱,又端来酒,让我洒在地上。
“先生究竟是去哪里呢?”我问他。
“河边吧。”老人说。
十六年前地灭门惨案,曹家人尸首多是在厅内,只有曹寰那刚出生还没满月的幼儿,是凭空不见了地。京卫随着足迹和血迹追向城里那条河道,只见下游的桥墩边勾着小儿的褓物。
于是曹寰给家人送过钱,还会去桥边,替儿子烧一些零花。
这么说,他的儿子如果在世,也是与我差不多年纪。
坐在廊下等曹寰回来,远远地就听见前面有人说话。等曹寰转过屏风,再一看跟在他后面的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头满肩都是雪,还笑着跟我拜年的,是应该远在长州昙县的阿青。
“本来要早几天到的,雪太厚,费了点事儿!我先找过探花的府宅,后来他们跟我说改成会所了,于是去问才知道你住在曹少师府上!”
阿青递给我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
这是他说他要上京城来看我,昙县街坊给凑的礼物。以前接济过我的大婶,还特别给包了些坚果杂糖,让送给我尝尝。
我抱着这么大堆礼物,心里暖暖的。
曹寰见了也是微笑,让阿青快换身干衣服,一同吃年夜饭。吃过饭,曹寰说出去的时候看到对联被人偷了,于是重新写了春联,请阿青“少侠”帮忙贴上。
少侠派这用场还不错。
等曹寰去睡了,我拉着阿青回屋叙旧,问他怎会想到来京城见我。
“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京城哩。”我替他倒酒,笑道,“可惜我如今连官职也没有,无权无势地,让好友看笑话了。”
“怎会呢?”阿青低头望着酒杯,道,“就是听闻传言,说你获罪免职了,我这才决定上京找你!”
“咦?”
阿青握住我搁在桌上的手,跟他一比,我的手冰凉得不像话。他诚恳地说:“秦斯,谭解元年纪大了,县里的孩子得有人教。乡亲也都说,难得出个探花,也不见回来热闹热闹……”
“你是说……”
阿青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