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华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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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用你送了,你自己回去吧。”顾铄一看没什么可再问的了,便从红芍手里接过灯笼,转身大步走了。
他的院子离谢涵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故而这个灯笼还是有必要提着的。
再说顾铄和红芍走后,谢涵见只有红棠一人,便也坐了起来,“红棠姐姐,我想出小恭。”
红棠一听忙从炕头拿了件夹袄来给谢涵披上,这才抱着她下了炕,穿上鞋,谢涵站了一下,好像还是有些头迷,迟疑了一下,她没有喊红棠抱她过去,而是自己咬着牙一步一步让红棠扶着走到了净房。
完事后,趁红棠用热水给她洗下身的时候,谢涵装作无意地问:“红棠姐姐,司琴和司棋姐姐呢?”
“她们被老太太罚跪了,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关着呢。”
“罚跪?为什么呀?明明是四表哥推我的,四表哥也被罚跪了吗?”
其实,推她的人里还有一个顾钰,只是顾钰是大房的,且后来又进宫了,谢涵不想树敌太多。
“这?当然没有,他是主子。”
“那四表哥身边的紫薇和紫兰呢?”
“好了,洗完了,天亮还早着呢,表小姐赶紧再睡一觉吧。”红棠回避了这个话题。
谢涵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那就是老夫人故意找了一个借口把她身边的丫鬟调开了。
接下来她要静下心来细细谋划一下,怎么才能让老夫人吐口让她回扬州,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她必须要做到。
。。。
第三章 、借梦
次日一早,谢涵还在睡觉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余婆子过来了,低声问了红棠和红芍几句,又轻手轻脚地掀了帐子,也伸手摸了摸谢涵的脑门。
谢涵的脑门上有点黏黏的,昨晚半夜的时候她又开始发热了,加上思虑太过,精气神有点不济,因此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是这会脑门上突然多出来的手把她吓醒了,惊恐地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对方人先问了声“谁?”
这一表现落在余婆子眼里倒是正好和昨天受的惊吓相符,于是,她满意地点点头。
“表姑娘,你身子还没大好,又发热了,我这就去吩咐他们给你煎药,你一会要乖乖地吃药,知道吗?”余婆子用哄正常孩童的口吻哄着谢涵。
谢涵点点头,见余婆子要走,略一思忖,拉住了她,“余婆婆,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呸,小孩子懂什么死呀活呀的,听老夫人的话,好好吃药,哪里也别去,乖乖躺在炕上养病,余婆婆保管你用不了几天又活蹦乱跳的。”
谢涵听了噘了噘嘴,“余婆婆骗人,我娘那会也好好吃药也乖乖在炕上养病,可我娘还是不见了。”
余婆子听了这话倒有几分兴致了,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想起你娘来?”
“我梦见我娘了,我娘说她要来接我,我说我也想我爹了,她说我们一家子很快就会团圆了,余婆婆,我娘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怎么说还要来接我?”
余婆子听了这话微微变了变脸色,细细留神看了看谢涵,又摸了摸谢涵的头,“表姑娘乖,你娘还说什么了?”
“我娘说让我去找我爹,说我爹会带我去见我娘的,还说什么血光之灾不吉利,我记不大清了,余妈妈,什么是血光之灾?我爹真的会带我去见我娘?还有,我娘不是说来接我吗,为啥又说我爹会带我去见她?”谢涵又扯了扯余婆子的手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个,这个我也说不好,我去问问老夫人,好了,我喊丫头们来伺候你洗漱吧。”余婆子变了变颜色,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谢涵见目的达到了,也不缠着她,嘟了嘟嘴,“那余婆婆记得一定要问老夫人啊。”
见余婆子脚不沾地地走了,谢涵也不说什么,乖巧地等着红棠和红芍来给她洗漱。
洗漱之后,谢涵想下炕出恭,红棠给她拿了件家常穿的五六成新的大红夹袄过来了。
“红芍姐姐,我的头发乱乱的,先给我梳个头吧?”谢涵摸了摸自己披散的头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是一脸病态。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老夫人应该是在今天打发父亲那边的人来见她,彼时的她躺在床上下不了炕,一脸病态不说,见人就哆嗦害怕。
她绝不能让那一幕再发生。
“今天不出门,一会还得上炕躺着,听话,不用梳头了。”红芍说。
谢涵听了这话,半歪着头,趁机打量了一下红芍,她之所以对这个丫头有点印象,是因为上一世她不仅伺候过谢涵几天,而且后来还因为做事沉稳颇得老夫人的欢心,提了个一等丫鬟不说还被老夫人赐给了顾铄,做了顾铄两年的贴身丫鬟,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顾铄打发去庄子里嫁人了。
可惜上一世的谢涵那会还小,还不太懂这些男女之事,因此对这个红芍也没有太深的印象和感触。
不过这会看她,年岁应该在十三四左右,鸭蛋脸,眉眼细长,梳了个双丫头,后面的头发编成了一根麻花辫垂至腰间,看起来很有几分利落劲,也难怪后来会被老夫人送到顾铄身边。
谢涵光顾着看着红芍发呆,红芍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早起太匆忙以致于脸上的胭脂没有擦匀称,忙伸手蹭了蹭。
这个动作令谢涵回了神,她眨眨眼,做苦恼状,“可是余婆婆不是说一会大夫要来吗?”
“那就简单梳一个吧,婢子来梳。”红棠拿起了梳妆台上的牛角梳,谢涵乖巧地坐了过去。
片刻功夫,红棠给她梳了两个简单的总角,红芍打开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挑了挑,刚要拿出两串红石榴串子给谢涵缠上,谢涵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丝带,“红芍姐姐,还是用这丝带吧,那红石榴是我娘给我的,留着我去见我娘时再用吧。”
红芍刚刚听到谢涵跟余妈妈说那个梦时已经被吓了一跳,这会又听谢涵说要去她娘,直觉后背一阵发凉,她看了看红棠,对红棠努了努嘴。
“表姑娘,你真的梦见你娘说要来接你?”红棠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嗯,她说我爹会带我去见她。”谢涵点了点头,从梳妆台上的铜镜里如愿看到了红棠和红芍交换了一个神色。
谢涵装作没看见,起身去了净房,红棠赶紧跟了过来,而红芍则急急忙忙出去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红棠扶着谢涵从净房出来,小丫头给送了热水过来,净手后,谢涵的早饭到了。
红棠把谢涵抱上了炕,摆上了一张炕桌,把谢涵的早饭摆了上去,一碗燕窝粥,一碟子腌酸笋,一碟子腌黄瓜,一碟子腌鹅蛋,一碟子凉拌鸡丝。
谢涵刚坐好了,只见余婆子陪着两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进来了,谢涵认得这两人其中一个是母亲身边的陪嫁赵妈妈,另一个是母亲身边的管事婆子刘妈妈,刚要站起来,余婆子忙上前一步,“哎哟,我的表姑娘呢,快坐下吧,仔细头又迷了,早起还发热呢。”
“不碍事的,赵妈妈和刘妈妈好,我父亲好不好?是他打发你们来接我的吗?”谢涵绝口不提父亲的病,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派来的人,而顾家并没有人告诉她父亲病了。
“这孩子,可真有孝心,天天惦记着五姑老爷呢,偏自己身子又不好,时常爱病,老太太也是急得没法,成天寻医问药的,好容易好一些了,昨儿偏又摔了一跤,落水了不说还磕破了头,老太太气得没法,把昨天玩闹的这些少爷小姐还有丫鬟们全都罚了一遍。”余婆子抢着解释了一句,因为她发现刘妈妈和赵妈妈正盯着谢涵前额上的伤口看呢。
“小姐,你头还迷吗?还发热吗?”刘妈妈上前恭敬地问道。
“好多了,余婆婆打发人煎药去了,我会乖乖喝药的,刘妈妈,我想爹了,我爹好不好?”
“奶娘和司琴司棋呢?”赵妈妈问道。
“奶娘前些日子告假了,说是家里孩子病重了,老太太的意思多放她几天假,怕她带了病气来。司琴和司棋两丫头昨儿没照顾好小姐,老太太罚了她们一个晚上,这会只怕也该过来了。”余婆子说道。
果然,余婆子的话刚说完,司琴和司棋跟在红芍后面进来了。
。。。
第四章 、郎中
谢涵一看司琴和司棋畏畏缩缩的样子,便猜到肯定是在老夫人那吃了亏受了委屈。
而司琴和司棋一进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刘妈妈和赵妈妈恭恭敬敬地站在地上对着炕上的谢涵说话,眼圈一红,可还没开口,便瞥见了一旁的余婆子,司琴忙对着谢涵跪了下去,司棋到底年龄小一些,嘟起了嘴,可看了眼周围的人,倒是也没少说什么,跟着司琴跪了下去。
“小姐,都是婢子不好,婢子没有把小姐照顾好,害小姐摔伤了,婢子有负老爷和夫人的托付,请小姐责罚。”司琴说。
“起来吧,昨晚你们两个没在,没人陪我睡觉,我做恶梦了,一会梦见我娘一会梦见我爹的,还有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把我吓醒了。”谢涵也嘟起了嘴。
她得时刻提醒自己,她现在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得有六岁孩童的心智。
“小姐,不怕的,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想老爷和夫人了,这不,老爷打发两位妈妈们来接你了。”司琴上前抱住了谢涵,轻声地哄起她来。
“可不是这话,老爷在家也惦着小姐呢,一天都得问个好几遍。”赵妈妈眼圈红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老夫人也说过几次要送表小姐回去跟五姑老爷团聚,可表小姐的身子不争气,时常有病,老夫人心疼孩子,怕路上太折腾,她说她养育了五姑奶奶一场,没想五姑奶奶这么早就走了,她留不住五姑奶奶,好歹得替五姑奶奶留住表小姐。”余婆子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
“老夫人良善,我们老爷说过,我们姑娘能跟着老夫人身边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若是平时,我们老爷也就不打发我们来这一趟了,可这一次老爷的病十分。。。”
余婆子见此刚要开口打断赵妈妈的话,可巧这时老夫人身边的另一个管事婆子王婆子进来了,说大夫来了。
余婆子听了松了口气,忙吩咐红芍红棠伺候谢涵更衣就诊。
赵妈妈听了也擦了眼泪陪着笑说:“余婶子,我们姑娘还没有吃几口饭呢,不如让大夫在外头稍等一会,让我们姑娘把饭先吃了,回头饭凉了容易积食。”
余婆子听了心下又有些不喜,不过脸上却不显,笑着拍了下手,“可不是这话,我也是忙糊涂了,昨儿见姑娘胃口不好,没进什么东西,偏她昨儿夜里又发热了,我们老太太知道了,急得跟什么似的,一早便打发我过来看看,我也是担心姑娘的病情,混忘了姑娘还没有吃完饭。”
余婆子说完,转身吩咐红棠,“先伺候表姑娘吃饭,司琴司棋去预备表姑娘见客的衣服。”
司琴和司棋低头答应着去了。
谢涵端坐着,红棠过来给她套上一个围脖,再用小细瓷碗舀了多半碗燕窝粥放到谢涵面前,红芍则拿着一双乌木筷子站在了谢涵另一边,准备给谢涵布菜。
“红芍姐姐,我自己来吧,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谢涵不喜欢把菜放到粥碗里吃。
当然了,她更不喜欢红芍站在她身边。
红芍听了这话看了余婆子一眼,见余婆子点点头,红芍便把手里的筷子递给了谢涵。
谢涵接过筷子,用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了,再用筷子稳稳地夹了点酸笋子送进了嘴里,就这样,一口粥,一口小菜,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谢涵强撑着吃了两个半碗燕窝粥,这才吩咐红棠撤了小几上的东西。
赵妈妈和刘妈妈见谢涵胃口尚可,又能自己夹菜吃饭,略松了一口气,余婆子看在眼里,倒没说别的,只是吩咐司琴和司棋替谢涵更衣,王婆子则转身出去了。
谢涵刚换上了一套八成新的大红宋锦夹袄,那边王婆子也就把大夫领进了门。
由于谢涵年龄尚小,不需避嫌,王婆子直接把人带到了她面前,故而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京城百草堂的少东家,姓周,叫周厚朴。
周家世代行医,族里曾经出过几位太医,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现任太医院的院判就出自周家,好像是周厚朴的叔叔。
而谢涵之所以认识周厚朴,是因为她母亲的病就是周厚朴看的,不光她母亲,府里大部分主子生病都是周厚朴过来瞧的。
因此,谢涵对他不陌生。
不过此时的周厚朴应该还不到三十岁,虽小有名气,却比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