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帷+番外 作者:司幽(纵横12.10.20完结)-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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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我不敢说,君无过是内应这一点绝对是肯定的,”天逍叼着一根不知从那儿拔来的狗尾巴草,一边往回走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说而已。”
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还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让他在宫中兴风作浪滥杀无辜?也不告诉公主,好让她有所提防?贺再起有一肚子的疑问,可天逍似乎并不想回答他,脚步越来越快,将他甩在了后面。
从王都到白泥关骑马要十天,沉水不会骑马,只能乘车,于是行程又被拖长了一半的时间。
马蹄哒哒哒的声音好像有催眠能力一样,刚上车时还打着十二分警惕、不让乐非笙靠近的玉止霜不到一个时辰就困得趴在沉水大腿上睡着了,沉水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一道缝,偷看里面关着的连心蛊。
“你别老去看它,有话就说,我会假装听不到的。”乐非笙坐在靠门的一端,闭着眼假寐。
沉水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关了盒子,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坐立难安。
可是这么干坐着实在是无聊,沉水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见乐非笙正把玩着初识时候自己送他的那只海螺,便笑着问:“先生出门还带着它?我很早就想问了,先生为什么喜欢海螺?能告诉我吗。”
乐非笙白皙纤长的手指顺着海螺上的纹路描绘,语气淡淡地道:“你可听说过螺中有海的传说?”
沉水点点头:“将螺壳凑到耳边听,会听到里面有轰鸣声,据说是大海留在里面的潮声,先生不正是听了这个才谱写的望海潮吗?”
“我生在南疆,长在南疆,从来没有见过海,雪儿说她想去看看海,可是她身体不好,经不起车马颠簸,所以我想到海边去给她见一个螺,让她听听海的声音。”
乐非笙将螺壳凑到耳边,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海太久了,凤凰螺里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加上车外嘈杂,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呼声。
他两眼失焦,似乎正看着意识深处的某个画面,声音也有些飘渺:“我从来没出过远门,出了万青山便什么也不认识,只能一路地问,不过祥国境内知道海的人也不多,我在外面流浪了近一年,也还是一无所获。”
沉水不吭声,安静地听着,之前乐非笙要她亲眼看着某个人死的时候,她就隐约地猜到,雪儿或许并不是什么臆想出来的人,而是乐非笙曾经深爱过的某个真实存在的姑娘,只是大概已经香消玉殒太多年了。
这会儿他愿意主动说起,她自然是愿意听一听的,听听那望海潮背后隐藏着的生离死别。
“后来我终于知道看海得去夏国,去夏国就要走白泥关,于是又返回南疆,想要混在商队里出关,但……”
乐非笙说到这里不说了,沉水满头的问号:“但是怎么了?”
乐非笙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又闭上了眼:“但当我重新回到家乡,雪儿却已经死了。”
沉水默然,乐非笙用绸布将海螺细心裹好,收进了盒子里。
半个月后车队抵达白泥关。
下车时沉水简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脚下还有震颤感,大概需要几天时间才会完全消失了。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手脚,然后搂着玉止霜的肩一同走向前来迎接的驻军。
“恭迎储君!”以龙涯为首的三名将军齐刷刷跪下,身后是八百亲兵方阵。
“免礼。这几日情况如何?”沉水边走边问。
龙涯起身跟上,沉声道:“夏国又增兵一万驻扎在关外,五日前他们的兵马大元帅代表夏国帝君入关与末将商谈会面之事,态度嚣张,似乎有恃无恐,他们想将会面地点设在城中,但末将怕会有细作趁机混进城,可若设在城外,又无法保证储君安全。”
沉水看了他一眼,问:“那兵马大元帅多大年纪?”
龙涯微微蹙眉,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回答:“不到三十,十分年轻,看起来是个习武的好料子,但走路时下盘并不十分稳扎,功夫该不会太高。要将此人扣下?”
“不不,还不能这么做,”沉水忙摇头又摆手,天逍的大哥呢,将来说不得就是一家人,哪能上来就给大舅子下马威,“他人还在城中?招呼好了,千万别怠慢,找个时间我先和他见上一面。”
龙涯立刻疾声阻止:“万万不可!此人纵然武功不高,要对储君不利也是轻而易举,怎能与他单独见面,太危险了!”
沉水笑道:“谁说我要和他单独见面了,俩陌生人眼对眼多尴尬,怎么着也得让先生在旁边吹拉弹唱一个,活络活络气氛不是?”走在身后的乐非笙十分给面子地附和道:“荣幸之至。”
龙涯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乐非笙,半晌才问:“储君带他来就是为了暖场?”
乐非笙抢着插嘴道:“也侍寝,看公主心情。”龙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好半天都再说不出话来。
数人进了城,龙涯已吩咐人准备好了房间给三人住,又烧了热水送过去,沉水正泡着热水澡,有人敲门,含光跑出去与来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回来禀报:“公主,夏国来使听说你到了白泥关,想邀你明日正午在城中悦风酒楼会面,龙涯将军派人来问公主的意思。”
沉水暗道这位大哥还真是不一般,在别人的地盘上打探消息也能这么得心应手,一定得小心应付才是,随口答道:“知道了,就这么安排吧。”
终于可以见见这位大哥的庐山真面目了。
124、惊蛇
这天夜里,君无过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丫鬟们还是在前厅里做活,内侍则在院子角落里劈柴烧水,声音都能清晰地传来,可君无过却觉得今晚安静得有点诡异,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会是什么人要对自己不利呢?他想不出,自己虽然先后嫁祸劲敌不成,但都在最后关头杀人灭口,没有被人抓到把柄才对,而这宫里除了自己之外另一股蠢蠢欲动的势力也是友非敌,迟东照没有暗算他的理由。
到底是谁,是谁潜伏在暗处窥伺着棋居?
从未有过的不安笼罩着君无过的心,他放下手中的棋谱,翻身下了床,狐疑又警惕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又朝窗外看了看。
漆黑的夜色中并无人活动的迹象,只有风吹着新春刚发的嫩叶沙沙作响。
“是我太多心了吗?”君无过疑惑地关上窗,正要回床上躺着,身后的窗户突然发出爆裂声,被一股蛮力撞成了碎片,君无过大吃一惊,迅速就地打滚避开,只差一分,那银亮的朴刀就要将他斩做两段。
君无过瞳孔缩小,呼吸急促,眼望着那提刀闯进室内的黑衣刺客,前厅中传来丫鬟们垂死的哀鸣,似乎有更多的刺客同时袭击这间小小的院子。
黑衣刺客步步逼近,君无过步步后退,手捞了半天,身边却没有半件可供防身的物件。
“谁派你们来的!?”君无过压低了嗓音怒问。
黑衣刺客发出一声讥笑,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反问:“你真以为我们主子会跟你合作?”
君无过倒抽一口凉气,再退后,腰撞上了书案,已退无可退,手在案上乱摸,忽然就摸到一块冰冷坚硬的条状物。
他大喝一声,抓起大理石镇纸就朝对面挥去,一斤重的石条带着浒浒风声飞向对面,黑衣刺客连忙闪身避开,君无过抓住这个空档,猛地扯过一旁的椅子朝刺客砸去,自己则腾身一个空翻,撞破另一扇窗户,向外逃去。
但院中却有另外两名黑衣人在等着,他们见君无过出现,都握着带着的刀逼近来,君无过转身要逃,屋里的黑衣人也走了出来,与那两人一起形成了前后夹击的包抄之势。
“你逃不了了。”黑衣人做了个手势,三人一同挥刀砍来。
君无过额上青筋一现,手腕翻过,掌心中寒光乍现,紧接着嗖嗖嗖几声,银针刺穿其中两名刺客的蒙面黑纱,准确无误地钉进了他们的咽喉。
中了暗器的两名黑衣刺客无声地软倒在地,剩下那个见势不好,一纵越过墙头逃了。
君无过浑身大汗淋漓,站在原地喘息不止。
“有刺客!抓刺客!”远处传来内宫侍卫的呐喊声,君无过猛然如遭雷击,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知道自己如果留下势必无法解释,于是当机立断,选择了与刺客逃走方向相反的方向轻功急纵,逃离了现场。
他走以后没多久,趴在地上的一名黑衣人手动了动,又动了动,然后面纱后闷笑出声:“师父英明,师父怎么知道他的银针一定射咽喉的?”
另一名黑衣人一动不动,怒道:“闭嘴,你现在是死人,见过死人会说话的吗?”
先前那黑衣人只好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了,问:“我们还要在这儿趴多久?我倒的姿势不太对,右腿麻了。”
另外那黑衣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装死都不会,再一会儿,有人会来确认我们的死活,你躺着别动,师父把他拿下。”
“哦。”
等了好一阵子,鱼没上钩,贺再起却来了,伸手将他们蒙面黑纱摘了,问:“没有来?”
天逍一骨碌爬起来,摇摇头:“没有,看样子我低估了那人的狡猾程度,这点小伎俩他不会上钩的。”
双全也跟着爬起来,一面搓抽筋的腿一面问:“那今晚岂不是白忙活了?”
“谁说白忙活了,”天逍拍给他后脑勺上一掌,“挑拨他们之间不和也是目的之一,伪君子听了我的话,一定不敢再去找那人寻求庇护,而那人虽然识破了我们的诡计,但君无过已经暴露了,他也不会去挽救一颗没有用的棋子,拆散了他们的水下结盟,今晚就算成功了一半。”
双全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摸摸脑袋不说话了。
天逍又问:“你把侍卫都引开了?”
贺再起点点头,心有余悸地道:“引开了,我把黑衣扔在了一处假山后面,够侍卫们琢磨一阵了。不会被识破吧?我娘要是知道我杀了宫里的丫鬟内侍,非拧掉我耳朵不可。”
天逍嗤地一声,笑道:“他们四个早都被伪君子给收买了,要不你以为当初是谁偷换了名单和乐谱,不过我怀疑他们四个都不是和玉止霜接头的黑衣人,宫里可能还有探子,不能松懈大意,知道吗?”
两个跟班都点点头,引蛇出洞兼挑拨离间大计成功,各自回去睡觉不提。
翌日白泥关城中,沉水乔装打扮成普通富家千金,按照龙涯给的地址找到了悦风酒楼,上了二楼雅座,果然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背影立在窗栏前,桌上摆着酒菜,应该是在等自己了。
“叫大哥久等了,”沉水笑着拨开珠帘走进包房内,“这一顿我请,坐吧。”
窗前的男子转回头来,俊朗的面容的确和天逍有那么几分肖像,但神情却是南辕北辙,即使是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天逍也没有露出过这么冷酷绝情的表情,或许是平时就吊儿郎当惯了的后遗症,因此沉水和眼前这人打了个照面,背上就有点冒冷汗。
面对祥国储君都能用这么凶神恶煞的表情,看来这位“大哥”来意不善啊。
男子与她隔着圆桌面对面坐下,沉水又召来小二,加了几个好菜,换了壶老窖酿酒,并吩咐道:“去找个弹琴的姑娘来助兴。”
“不用了,我没兴趣。”男子冷淡地拒绝。
“你没兴趣我有,在家里没人奏乐我就吃不下饭,”沉水心里笑得满地打滚,想这兄弟俩还是有一点像的,那就是喜欢把别人的话都朝猥琐的方向去理解,“大哥不介意吧?”
男子不动声色,沉水便对小二说:“既然大哥没兴趣……”
小二满以为那就不用找了,就要去催菜,沉水却话头一转:“那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男的乐师能找到吗,去给我找一个来。”
小二一走,对面的男子就端起酒壶自斟自饮,道:“一日没有面首陪着,就连饭也吃不下了?”
沉水笑吟吟地答道:“古人云,食色性也,食,色,性也,两者本就不矛盾,有美人在一旁伺候,食欲也会好,要不怎么说秀色可餐呢?”
男子脸色一沉,放下酒杯:“身为储君,就这点耍花腔的本事?”
沉水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真诚地看着他:“都是师父教导有方。”
男子不说话了,自家弟弟就是人家的少师,再指责下去也只是迎风吐唾沫,自找苦吃。
小二很快就回来了,托盘里端着大菜,身后还跟着一身青衣打扮的乐非笙,乐非笙装作不认识他们,拱手行了礼,就到一旁的椅子里坐下,小二打开屏风将他挡住,包房里响起断断续续的笛声。
“大哥是为我与华国王爷订婚一事来的?”还是沉水先打开话匣子,给二人的杯中都斟满温酒。
男子微微一颔首,直接了当地说:“你配不上他。”
125、谈判
沉水笑而不语,男子又道:“他虽已剃发出家,我仍是他大哥,他的事我必须管,玉寰舒年轻时游戏人间,到最后不知同何人生下了你,倒是也收敛了许多年,可如今却又耐不住寂寞了,出去打个仗,也能打出个孩子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沉水手里的筷子啪一声落进了汤里。
他为什么会知道娘怀孕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