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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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正明忙道:“此事万万不可,我年纪既轻,阅历又浅,如何能担当指挥重任?”
宫元量道:“嗳,卓掌门此话差矣,为了武林安危,你大义灭亲,首先提议围杀况寂,乃大侠所为,我们都很佩服。再者卓掌门遇事冷静,果断,魄力非凡,而且你还进入过‘万灰山庄’熟悉地形,又兼是东道主。这指挥之责,舍你其谁?你所说的年轻和阅历浅更不成问题,岂不闻自古英雄出少年吗?!”
其余掌门纷纷赞同。卓正明推辞不过,豁然站立,双手抱拳道:“既承大家抬举,我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就愧当重任了。”
长孙弘道:“好,那你就下令吧。”
卓正明朝厅外一望,道:“现在已是戊时,‘梅花大侠’张卓然是不会来了。今晚没有月亮,天助我也,不易被况寂察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们这就去‘万灰山庄’。”众人齐声叫好,疾往外走。黄龙派掌门庄守严与“梅花大侠”张卓然交情甚好,他一边走,心里不禁闪过一个疑问:张贤弟会去哪儿了呢?
院子里的各派弟子已等得心焦,见六位掌门出来,都肃然起立,静候指令。
只见卓正明越众而出,朗声道:“各位兄弟,让你们久等了。但你们的辛苦将得到回报,因为你们今夜将为民除害,我们六大门派联手去围杀大魔头况寂。”
众人早已猜到此次行动的任务,所以皆未发出惊讶之声,但内心仍不兔一阵震动。
卓正明接着道:“此事我们在半年前就开始计划,但对手太过厉害,江湖称之为‘万劫不复’,若万一走漏风声被他得知消息,有了准备我们可能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保险起见,此计划只有我们六个掌门知晓,未告诉任何人,还望大家谅解。现在,已是我们计划的最后一步——围杀况寂,趁大魔头每年中秋失神丧志,武功大打折扣之际,将其击毙,为武林除害!”
众人被卓正明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就飞到“万灰山庄”中去与况寂恶斗一场,将大魔头千刀万剐。接着,卓正明分派了各人的任务,等会儿由六位掌门潜入“万灰山庄”与况寂搏杀,因对手太强,武功稍差的进去反会碍手碍脚。其余众人,则分别埋伏于“万灰山庄”之外,东、东西、南、西南、西等处。“万灰山庄”北面临海,是一片陡峭的悬崖,用不着埋伏。待一切分派停当,卓正明便率众往“万灰山庄”而去。
万灰山庄位于蓬莱城外,建在海边一块巨大而平坦的岩石上。众人摸黑来到“万灰山庄”外,听阴风嗖嗖地刮,海浪轰轰地拍岸,山庄里面却似无一点声音,不禁心砰砰地乱跳,手心都捏出了汗。
卓正明轻轻一挥手,众人便各自散开,按照原定计划到山庄外的各个方位埋伏。他们这么一走,心里就嘟囔:这“万灰山庄”的院墙,怎么砌得这么奇怪,凹凸曲折的,绝不同于一般的园林。看来况寂真已魔入心窍了,就连自己的住处也造得如此不伦不类。卓正明见众人埋伏妥当,手一招,率五大掌门一起,由“万灰山庄”东门处跃入庄内。刚才在庄外他们的心怦怦乱跳,一入险地反倒镇静了下来。此时不是况寂死就是他们死,已别无退路。
院中虽然漆黑无光,但六位掌门内力精深,眼力不凡,仍能看清一定距离内的事物。待熟悉周围情况后,卓正明用传音入密的功夫,一 一对其余五位掌门道:“况寂平日常在卧室或书房,但今日中秋,十有八九在山庄最里面的谢玥墓边。不过为防万一,我们还是一路搜寻过去为好。只是行走要小心,不可发出半点声音,一被他察觉,有了准备,我们就难于偷袭成功了。”
庄守严,归砚风,宇文与义,宫元量和长孙弘都点点头,表示明白其中道理,尽力施展轻功,一路行得极为缓慢,以免发出一丝声音。这“万灰山庄”里面也与围墙一样古怪,假山、水池、花草、凉亭、迥廊等的设置极为奇特,完全不合一般造园规则。只是他们大敌当前,全身心地屏息而行,根本无暇考虑“万灰山庄”为何要造得这般怪模怪样。
他们一路细查了每一个房间,都未找到况寂。再往前十余丈,拐过一个弯,就到了谢玥坟墓所在的后院了。
卓正明打了个手势,又用了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五位掌门道:“恶贼可能就在里面,我们散开包抄,切不可有任何响动,即便传音入密也会被他发觉。一切待我手势行事。用我们练过的‘天罗地网阵’围杀,力求一击建功。”
众人点点头,无声地散开,朝后院包围上去。为了围杀况寂,他们六人特意合练了天池派的“天罗地网阵”,此阵需六人互相配合,互为照应,真如天罗地网般密不透风。平时天池派普通弟子就已凭此阵威震江湖,此刻由当世六大高手合力施为,威力自是更加惊人。他们轻轻摸进后院,隐于假山、树木、花草之后,果见后院中有一隆起的坟堆。坟边默默地站着一人,似在静看墓碑,又似在静静沉思。由于那人朝北而立,前面是坟墓,再前就是院墙,也无可藏身的假山、草木,绕不到他的前面。六人只好在他身后相距五丈成弧形散开,暗成合围之势,只等卓正明的手势。
这“万灰山庄”恶名远扬,谁也不敢踏入半步,所以静静矗立之人定是况寂无疑。看来今晚他果然心失神迷,六大掌门摸到他的近前,他仍末发觉。而且这后院临近悬崖,海浪拍岸之声甚响。
六人紧张,兴奋又激动,屏住呼吸,心似乎不跳了,脑海中一遍遍地重复熟透了“天罗地网阵”的招式。这“天罗地网阵”本就精巧,再加上猝然出手,他们自信况寂难以避过,问题只在于况寂受伤轻重而已。因为只有况寂受了重伤,他们才有可能建功。
不过“天罗地网阵”也有个缺陷,就是攻击时真如“天罗地网”,敌人绝无可能避过。但一旦被击中,敌人却必将被击出阵外很远。以况寂的武功,即便受了重伤,也有可能挣扎着逃走。所以还必须有个高手在旁掠阵,一旦况寂被击飞,即刻再补上一掌,才可保万无一失。可惜“梅花大侠”张卓然没能赶到,又少了一份围杀成功的把握。而别的后辈弟子功力不够,在旁掠阵反会枉送了性命。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虽然张卓然末到,也只能拼力一博了。卓正明眼看时机已到,蓦地右手一挥,六人顿时离弦之箭飞出,猛地朝矗立着的背影击去。他们去得快,况寂反应也快。来不及转身,也来不及避开,就双手反着拍出,迎上正背后袭来的卓正明的双掌,身子斜斜飞起,几于双掌平行,避过庄守严斜刺里拍向肩头的一掌,闪过归砚风点向魂门穴的一指,也侧过了宫元量踢向左太阳穴的一脚,此招虽妙,但无论如何已避不开长孙弘和宇文与义的那一面。他闷哼一声,左边肋骨皆被一掌打断,伤及内脏。右肩挨了一拳,痛彻入骨,立时运动不灵。同时,他的双掌与卓正明的上迎掌相碰,但他内脏受伤右臂剧痛,内力如何能够发挥,“砰”地一声被击飞了出去。
六大掌门中除了卓正明外均未与况寂交过手,见一招得手,心中大为高兴。看来卓正明所言不错,每至中秋之夜他武功大打折扣,远无想象的那般厉害。此时只见况寂猛地撞在围墙上,将一块墙壁撞得粉碎。他身子一晃,差点掉下了悬崖。且这一撞,阻了他的去势,使他距六大掌门仍只有五六丈。
卓正明似乎略略一怔,但随即道:“再上!绝不能让他溜了。”说着六人又迅捷地飞起,合力朝况寂击去。
况寂刚刚站立,似想回过头来说话。可不待他转身,六人凌厉的“天罗地网阵”又如闪电般击到。他无奈只能故伎重演,勉力反提左掌,而他的右臂已不听使唤。他还想斜斜飞起身子,再避开三股力量,可这次不同于上次,身体受伤之下,只略略飞起一点,就无力动弹。只听“砰”地一声,六股力量几乎同时击在他的身上。这六股力量每一股都足以致命,威力何等巨大。他顿时被远远地抛飞了出去,人在空中,如一只重伤的鹰,翻腾了几下后便直直地跌落下去。
六大掌门立刻朝悬崖下看,可悬崖很深,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汹涌的海涛不停地拍击海边的岩石。
他们计划了半年,终于将大魔头况寂击落了悬崖。虽然比想象的要容易,但毕竟是大功告成了。他们都松了口气,抹去额头因紧张而沁出的冷汗。
卓正明望着黑漆漆、显得阴森恐怖的海面,欣喜地道:“况寂这大魔头受伤极重,再掉入这波浪滔天的大海,绝无活命之理,我们终于为武林除害了!”
第二章 上路
光阴茬苒,匆匆又是一十八载。
一个中秋的午后,北方的天空既高且远,极目望去,碧湛湛的,万里无云,恰正是中原大地最宜人的季节。这时,秋阳璀璨的淇水岸边,一支小小的渡船正稳稳地靠上西岸。船上下来一位满面风尘的青衫少年。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老船夫,然后便紧一紧背囊,迈步往西而去。
“哎,这位公子,请稍等等”,老船夫赶紧叫住他。
“老丈,是在下给的船资不够吗?”那青衫少年重回到船边,伸手又欲掏银钱。“嗳,渡一次小小的淇水,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只要十个铜钱就够了。喏,这是找头。”老船夫朗声大笑,把那青衫少年多给的银子还给他。
“哦,谢谢老丈。”那青衫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老船夫见他这样,又微微一笑,关切地道:“刚才听公子说要到朝歌去?”
“是的。”少年点头答道。老船夫用手一指,道:“公子你就沿这条道一直往西走。不过十二、三里路,要不了一个时辰就能看到朝歌的城门了。”
朝歌,这个古老的传说中的殷商故都,负载着数千年的王朝兴替,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智慧老人,站立在一马平川豫北大地上,谛视着人世间的众生百态,红尘俗事。而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也和别处的百姓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老病死,循环不已。
这一天正逢“墟日”,朝歌四周城门大开,城内大街小巷人头济济熙来攘往,各行各业的生意都极其兴隆,其中茶馆、钱庄和点心铺的老板、伙计们都忙得脚不点地,额头鼻尖直冒汗,而最最热闹的所在则无疑是位于城东南的关帝庙了,烧香、许愿的人们用缭绕烟雾和声音笑语把这个神仙住地变成了凡间娱乐场,而庙前的广场上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男女老幼,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而这喝彩声又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们循声而去——原来那儿有一个杂耍班正在演出。
那些挤在最里面的或爬在树梢上的人们以及骑在大人脖子上的孩子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圈内的表演。不时有人情不自禁地说道:“小妮子功夫真到家,我看了五遍了还没看厌,下个墟日还要来看。
而其余的人们则只能盯着那面半新半旧的杏黄色月牙旗上绣着的五个字:“秦家杂耍班”发愣,两支耳朵拼命支楞着捕捉圈内传来的声响。
“喂,老兄,那个走索的小女子上场没上场?”一个矮敦敦的黑脸青年着急地扯着一个瘦高个的衣袖连声问。
那瘦高个不耐烦地回头撇了一眼黑脸青年,扔下一句:“早出来了。”就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再也不理会旁人的问话。突然,圈内传出一个极刺耳的公鸭嗓的声音:“小美人儿,来来来,快跟大爷俺去消魂消魂。”
同时,又有四、五个破锣嗓音在起哄:“是啊,大姑娘,别不识抬举,在朝歌城里,谁不晓得俺们薛公子的厉害,乖乖地到薛府大院去享清福吧。免得抛头露面,日晒雨淋的,心疼坏了俺们公子。”
“呸,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
这是一个愤怒到极点的清脆的女声,虽非本地口音,却也声声入耳,随即,又是清脆的“啪”的一声,显然是有人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好啊,贼妮子竟然敢跟公子作对?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了,程龙、程虎、程狮、程豹给我把这小妞儿带回府去。”
“是。”随着破锣嗓门的一声答应,拳脚相击的“砰砰”声,有人摔倒在地上的“哎呦”声及那个清脆女子的怒叱声,一时交集在一起。
“薛衙内又抢女人了。”
不知是谁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场子里立时大乱特乱,刚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广场上霎时间只剩下扭打在一起的一、二十个人,一阵厮打之后那秦家杂耍班的旗子早已折断在地,被践踏得污秽不堪,戏班中人则尽被一条长绳捆住了手脚,拴在中间的便是那个声音清脆的姑娘。这时那个公鸭嗓子又“呷呷”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