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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大卫·科波菲尔10-第3部分

小说: 大卫·科波菲尔10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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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他的要求,我们离开了卧室。走到房门外,皮果提告诉我说巴吉斯先生比从前更“小气”了,每次要从他的储蓄中拿一个小钱都要用这个小计。他一个人爬下床,从那个倒楣的箱子里取钱时,受的苦真是闻所未闻呀。其实,我们听到他发出压低了的却痛楚无比的呻吟。因为玩这套把戏他全身每个关节都牵动了。皮果提的两眼充满对他的同情,但她仍说他这番厚道的动机于他有益,所以最好别去阻拦他。他就这么呻吟着,直到他忍受着殉道者所受的那痛楚折磨(我相信是这样的)又爬上床,这才算告结束。然后,他叫我们进去,装出刚睡着了一会而恢复了精神,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几尼。由于曾那样巧妙地骗过了我们,又使那箱子的机密无半点泄露,他那痛楚也似乎可以完完全全得以抵偿了。
  我告诉皮果提说斯梯福兹也来了,不久、他果然到了。我相信,对皮果提来说,他是我的朋友还是她本人的恩人,这都没什么区别,她都满心感激至极地接待他。他那随和活泼的好性格,他那和蔼近人的举动,他那英俊秀气的面容,他那和各种人都能周旋的天份,还有他有兴致时能投各人所好的本颂,使她五分钟内就完全被征服了。仅仅是他对我的态度就可以征服她了。不过,由于上述种种理由的综合,我的的确确相信,那天晚上在他离开前,她对他实在是怀着崇拜之心呢。
  他和我都留在那里吃晚饭——如果我说是愿意,那这还远远不能表达出他那种高兴劲呢。他像太阳和空气那样进了巴吉斯的卧室,他好像是有益于健康的好天气那样使那间屋明亮起来,爽气起来。在他的一举一动里都看不出张扬,显不出费劲,也没有矜持;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那难以形容的轻松,总是令人感到恰到好处又必须这样才对。那风度高雅自然,令人耳目一新,至今我想起来还觉得感动呢。
  我们在那间小客厅里有说有笑。书桌上,仍放着那本我读过一次就再没翻动的《殉道者列传》,现在我又把那些令人恐怖的图面一页页翻开,想重温当年看它们时的感觉,却做不到了。皮果提谈到她称为我卧室的地方,谈到留我过夜的准备,也谈到她希望我在她家住下。我便朝斯梯福兹看看,心中一阵犹疑,哪知他已领悟了。
  “当然,”他说道,“我们在此地逗留期间,你睡在这里,我睡在旅店里。”
  “不过带你到了这里,”我马上说道,“又和你分开,似乎不够朋友,斯梯福兹。”
  “哈,老实说,你原来是属于什么地方的!”他说道,“和那相比,‘似乎’又算什么呢?”
  他一直那么让人喜欢,直到八点我们去皮果提先生的旧船时都那样。事实上,他始终那么讨人喜欢;我当时就那么想,现在也对此坚信不疑——由于他意识到自己在与人交往中能成功地讨人喜欢,这激发他产生了体贴人的愿望。尽管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的确他更讨人喜欢了。如果当时有什么人对我说这只是一种高明的戏法,他只是怀着轻浮的好胜心为了一时消遣而演着戏一样,凭了一时心血来潮,想赚取他人好感,而这好感于他看来毫无价值;如果真有人那天晚上这么对我说,我不知道我听到后会要怎么发泄心头愤慨呢!
  我怀着那种有增无减(如果还可能再增的话)的忠诚感和友情和他一起在黑暗中走在冰冷冷的沙地上,来到那条旧船。环绕我身旁的风叹息着,比我第一次造访皮果提先生家时的那晚还叹息呜咽得伤心。
  “这地方真荒凉呀,斯梯福兹,是不是?”
  “在黑暗中真够凄凉的,”他说道,“大海像是要吞没我们一样地呼啸。就是那条船吗,我看见那儿有一线灯光呢?”
  “就是那条船。”我说道。
  “今天早晨我看见的就是它,”他接着说道,“我相信我是出于直觉而径向它走去了。”
  接近灯光时,我们不再说话,轻轻地朝门那儿走去。我把手放在门闩上,低声叫斯梯福兹靠近我,然后走了进去。
  在外边时已听见一片嘈杂声,一走进去,又听到一阵鼓掌声。我惊奇的是,那后一种声音乃发自一向就郁郁寡欢的高米芝太太。不过,高米芝太太并不是那里唯一兴奋异常的人。皮果提先生一脸欢喜,使劲大笑着张开粗壮的双臂,好像等着小爱米丽投进他怀中;汉姆一脸赞美的神气中还混杂着欣喜以及和他那笨拙的身体相称的羞怯,他握着小爱米丽的手,好像要把她交给皮果提先生;小爱米丽本人又羞又怕,却因为皮果提先生高兴而高兴(她高兴的眼神说明了这点),她正要从汉姆身边扑进皮果提先生怀中时,因我们走进去而停了下来(因为她第一个看见我们)。我们从那又黑又冷的夜幕中走进这又明亮又暖和的屋里时,第一次看到他们就是这样;在暗处的高米芝太太像疯了似地一个劲鼓掌。
  我们一进去,那幅画面就一下消失了,简直令人怀疑它是否存在过。我站在那惊慌失措的一大家人中间,与皮果提先生四目相视,向他伸出了我的手,这时,汉姆大声叫道:
  “卫少爷啊!卫少爷啊!”
  我们大家立刻握手,相互问好,彼此说多么高兴能见面,七嘴八舌说开了。皮果提先生见了我们两人好不得意,好不开心,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做什么好,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和我握手,然后又和斯梯福兹握手,然后把他一头乱蓬蓬的头发揉得更乱,然后那么高兴和得意地大笑。看见他真是让人开心呀!
  “喂,你们两位先生——两位已成人的先生——来到这里了,我相信,这是我一生从没有过的事呢!爱米丽,我亲爱的,到这儿来!到这儿来,我的小精灵!这是卫少爷的朋友,我亲爱的,这就是你过去听说过的那位先生,爱米丽。在你舅舅这一生最最快活的晚上——让别的夜晚都见鬼去吧——
  他和卫少爷来看你了!”
  一口气发表了这篇演说后,皮果提先生又满怀热情和快乐,欢天喜地地用他两只大手捧住他外甥女的脸亲了十多次,然后又满怀得意和慈爱地把她的脸靠在他那宽阔的胸膛上拍抚,他这么做时就像他是一个女人似的。然后他放开她;她跑进以前我当过卧室用的小房间后,他把我们依次看来看去。
  他当时因为高兴竟觉得热得透不过气来。
  “如果你们两位先生——现在成人了的先生,还是这么好的先生——”皮果提先生说道。
  “他们是这样的,他们是这样的!”汉姆叫道,“说得好!他们是这样的。卫少爷兄弟——成人的先生们——他们是这样的!”
  “如果你们两位先生,长大成人的先生们,”皮果提先生说道,“听了这事的原委,还不肯原谅我的心情,我一定请你们饶恕了。爱米丽,我亲爱的!——她知道我就要宣布了,”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那阵欢喜了,“所以她逃走了。能不能请你现在去找下她,大姐?”
  高米芝太太点点头就出去了。
  “如果,”皮果提先生坐在火炉旁边说道,“我一生最快活的夜晚不是这一晚,我就是一只蛤蜊,而且是只煮过的蛤蜊——我没法说得更明白了。这个小爱米丽,先生,”他小声对斯梯福兹说道,“就是你刚才在这儿见到的脸红的那一位——”
  斯梯福兹只点了点头,但他的神情是那样关切,那样显示出能充分理解的讨人喜欢,使得皮果提先生觉得他已经用语言来回答了。
  “当然,”皮果提先生说道,“那就是她,她就是那样的。
  谢谢你先生。”
  汉姆向我点了几下头,好像他也要说这种话。
  “我们这个小爱米丽,”皮果提先生说道,“一直就住在我们家里,我相信——我是个大老粗,可我一直这么相信——这个眼睛水汪汪的小人儿是世上·唯·一的。她不是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孩子;可我爱她,爱得不能再爱。你明白了!我爱得不能再爱了!”
  “我很明白了。”斯梯福兹说道。
  “我知道你明白,先生,”皮果提先生说道,“再次谢谢你。卫少爷能记得她过去的样子,你愿怎么想她过去的样子就可以怎么想;不过,你们都不很清楚,在我这对她无比怜爱的心里,她过去、现在、将来是什么样的。我这人很粗,先生,”皮果提先生说道,“我粗鲁得像头海猪;可是,我相信,除非是一个女人,没人能知道在我眼中的小爱米丽是什么样子。这里没外人,”他声音放低了点,“·那·个女人也不是高米芝太太,虽然高米芝太太的好处说不尽。”
  作为为他要说的话做的进一步准备,皮果提先生用双手把头发挠乱,然后一只手放到一只膝盖上继续说道:
  “这儿有一个人,自我们的爱米丽的父亲溺水后就认识她;她是小女孩时,是大姑娘时,是个成人时,他都一直看着她。看起来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不是的,”皮果提先生说道,“有点像我这样——粗鲁——内心有的是狂风暴雨——很爽快——不过总的说来,是个诚实的小伙子,心长得正中。”
  我觉得我从没见过汉姆那会儿那样把嘴咧得那样大。
  “无论这个幸运的水手干什么,”皮果提先生满面春风地说,“他的心总挂在小爱米丽身上。他听她的,成了她的仆人,他吃不香,喝不了,最后他总算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们知道,现在,我可以指望看见我的小爱米丽好好生生结婚了。不管怎样,现在我可以指望她嫁给一个有权利保护她的老实人了。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或多喒就死;可我知道,如果有天夜晚我在雅茅斯港口一阵风中翻了船,在我不能抵抗的浪尖上最后一眼看到这镇上的灯火,只要想到‘岸上有个人,铁一样地忠心于我的小爱米丽,上帝保佑她,只要那人活着,我的小爱米丽就不会遭到祸殃,’我就可以比较安心地沉下去了。”
  皮果提先生怀着热烈朴实的感情摆着右手,好像是最后一次对着镇上的灯火告别,然后他的目光和汉姆的相遇,又和汉姆相互点头,仍像先前那样往下说。
  “嘿!我劝他去对爱米丽说。他年纪老大不小了,可他比一个孩子还要怕羞,他不肯去说。于是,·我就去说了。‘什么!他?’爱米丽说道。‘这么多年我很熟悉·他,也很喜欢·他!哦,舅舅!我决不能嫁给·他。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吻了他一下,我只好说,‘我亲爱的,你老实说出来是对的,你自己去选择吧,你像一只小鸟那样自由。于是,我到他那儿去,我说道,‘我真巴不得能好梦成真,但不行。不过,你们仍可以像过去那样。我要告诉你的是,要像过去那样对待她。做一个磊落大丈夫。他握着我手说,‘我一定这样做!’就这么两年过去了,他果然那样——磊磊落落——我们家完全和过去一样。”
  皮果提先生的脸上表情随他叙述的进展在各个阶段有所不同。现在,他又像先前那样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他把一只手放在我膝盖上,另一只放在斯梯福兹的膝盖上;在这之前,他把两手弄湿了,以增加其重量;然后,他对我们俩说了下面那番话:
  “突然,一天晚上——也就是今天晚上——小爱米丽下工回家,他也跟着她来了!你们会说,·这有什么稀奇呀。不错,因为他一直像个哥哥一样照顾着她。天黑前也罢,天黑后也罢,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可是,这个年轻的水手一面抓住她的手,一面高兴地对我叫道。‘看!她就要成我的小太太了!’于是,她半勇敢半羞怯、半笑又半哭地说:‘是呀,舅舅!只要你高兴。’只要我高兴!”皮果提先生高兴得摇头晃脑地叫道,“天,好像我竟应该不高兴呢!——‘只要你高兴,我现在坚定一些了,我也想得明白些了,我要尽可能成为他好的小太太,因为他是个可爱的好人!’这时,高米芝太太像演戏一样鼓掌,你们就进了屋。喏!真相大白了!皮果提先生说道,“你们进来了!此时此地发生的就是这事。这就是等她学徒期满和她结婚的那人!”
  为了表示信任和友好,欢天喜地的皮果提先生朝汉姆打了一拳,汉姆被打得几乎站不稳了;可是,由于感到有对我们说点什么的必要,他还是十分吃力地结结巴巴说道:
  “她从前并不比你高,卫少爷——你第一次来时——那时,我就想,她会长成什么样呢。我看着她——先生们——像花一样长大。我愿意为她献身——先生们——我觉得,我要的就是她,她胜过我——胜过我所能说的。我——我真心爱她。在所有的陆地上——在所有的海洋上——没有一个男人能爱他的女人而胜过我爱她,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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