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潼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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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个门,就算离开皇宫了。
蔚潼激动地想。
那侍卫把金属令牌交给某个看门人,很顺利地带着蔚潼出去。
蔚潼很郑重地迈出他离开皇宫的第一步。
也许是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大,又或者是侍卫的步伐突然变快,蔚潼对周围的街道一点印象也没有。侍卫的脚步明显快了很多,蔚潼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根本没有办法去考虑家在哪个方向。
“请等一下……”
蔚潼这样请求,对方却像没听见似的。
“这边好像不是我家的方向……”
那人马上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向蔚潼走来。
因为体力差异,两人其实已经拉开了好一段距离。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蔚潼清楚看到他没有表情的脸,以及——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蔚潼不禁打一个突。他想开口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隐隐地,蔚潼觉得他是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
那人不慌不忙地靠近。
恐怖感油然升起,蔚潼扭头就跑,发了疯拼了命也似地跑,要远离这人。
身后的男人也马上跑起来。
觉得更加害怕,蔚潼只有尽力奔跑。
幸好,跑了不远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停了下来,那人又狠狠地骂了一句什么,没有再追上来。
蔚潼可不敢停;有很久一段时间,他都是胡乱地跑着,不敢停也不敢回头,直到他再也跑不动,才在某个房前停下,背靠门板在台阶上坐下。
喉咙好干,身体好热,鼻尖和手却冻得要结冰。
好辛苦好辛苦……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刷——刷——
规律的,乏味的声音不停地传入耳里。
……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在家里住的时候,常常天还没亮就听到外面清扫街道的声音……
蔚潼如同被针猛扎一般惊醒!
……啊,竟然睡着了……
这里是……
自己家!
门口的石狮子,邻家的枣树,一切一切……
蔚潼笑起来,心情复杂。
没想到,不辨东西南北地乱跑,最后还是摸回自己家里,世上有些事情还真是奇妙啊。
他拍拍衣服站起来。
却意外地摸了满手尘土,连衣服,都弄得脏兮兮的。
尘土出奇地厚,蔚潼有不祥的预感。
转身……
“咣……”
大门上生锈的铁链呻吟起来。
……
今天没有早朝。
……
天快亮的时候,阿卫突然来报蔚潼失踪的消息。
于是立即着人在整个皇宫范围内搜寻。
同时查问全体守夜侍卫:回报是入夜以来都没有编制以外的人出入皇宫。
搜索了一个时辰后,依然没有寻获——如果他还在宫里,就应该已经被找到了。
……
除非……
不可能。
……但是……
不可能!他要做什么?!
……要不要……?
不可以。
……可是……
不可以!他到底要做什么?!
……
无恒激烈的思想斗争,以无结果告终。
于是暂且遣退了等待中的大小官员。
皇宫范围内的搜寻行动依然秘密进行中。
然而时间越拖越久,无恒很清楚,蔚潼几乎是不可能还在宫里了,但是仍然抱着不死的一丝奢望,期求着。
因为他还没有勇气公开——如果想要在皇宫范围以外搜索,就不能不公告天下——说柳蔚潼,那个曾被无恒自己讨伐的‘妖孽’,竟然从恒王身边逃走;而恒王,要大费周章公告天下把他找回来。
……
把柳蔚潼找回来做什么?
难道恒王不是因为柳蔚潼妖言惑主、乱世亡国,才不惜与父兄为敌吗?
恒王不是应该早就消灭他吗?
原来恒王一直把柳蔚潼留在身边吗?
这些年来他们都是什么关系?
……
“够了!”
无恒在沉思中猛喝一声,惊醒过来,额角冷汗雨下。
“皇上……”
于飞还是陪在身边,见他惊醒,温柔地挨近想为他擦汗。
双眼发红的无恒只觉得一阵反感,莫名愤怒地将他用力甩开。
于飞摔到榻下。
无恒好像又觉得有点后悔,不过还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于飞自己爬起来。
“算了,你回去吧。”
“皇上,于飞知道皇上心烦,但是请无论如何让于飞陪着皇上——皇上不高兴,于飞也很痛苦啊!”
于飞恭敬地跪倒在他脚下。
“请让于飞留下伺候皇上吧,绝对不会添麻烦的。”
无恒开始头疼。
蔚潼只觉得脑袋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打转,而且转得越来越快。
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半张信纸——
发黄的,被鼠类噬得破碎不堪的信纸。
那是父亲写给他的信,夹在门缝里,不知道经历多长时间才等到收信的人。
“蔚潼吾儿,若你能看到这封信,便请听不配做父亲的人向你说一声对不起,是为父牺牲了你……”
因有空洞,一些字迹已经不可寻。
“……父亦只有负了你。全家上下,莫不如此。现在时局混乱,为父……”
大面积的咬食痕迹从这里开始蔓延,可读的只剩片言只语。
“……迁往……”
“……回来一家团聚……”
“……等你。父字。卅五年五……”
卅五年五月,即还是明王的政期。那么说,在无恒掌权之前,他们已经搬走了,父亲也不再当官;而消息封闭的蔚潼,还被无恒以下落不明的家人的命运威胁着。
真是傻哪……
无论蔚潼如何努力辨认,也没法从一串空洞中找出父母家人迁居的地址,甚至一点方向也找不到。
从来没有抱怨过神明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命运的蔚潼,如今也开始愤恨、开始怀疑——是不是上天要戏弄他,命运注定要亏待他。
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刻,蔚潼只觉得天昏地暗,周围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他则身在一片没有尽头的虚无之中。
看来,这个世界,是不打算再容下他一个柳蔚潼了。
无恒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明明早就知道柳蔚潼是一剂毒药,还是放不下,以为小口小口地啜食便不会中毒;到了现在,终于领教到他的威力了吧……
一阵痛楚袭来,无恒尽力蜷起身体还是觉得呼吸困难,而他甚至不能分辨痛楚来自身体的哪一部分!
心吗?心在痛。
头吗?头也在痛。
连骨肉四肢、心肝肺腑、指尖发梢……全部全部,都痛苦不堪。
太医无法诊断,更无法开方。
爱情的毒,相思的毒,向来是最凶猛、最可怕、最刻骨铭心……也最无可救药的。
太医们如是想。
但是看来皇帝不会承认,所以所有人也知而难言。
无恒挥退了他们。
几时才会结束呢?
可能不会结束了……
也许会死……
终于,黄昏时分。
无恒下令通令全国搜寻柳蔚潼,张贴画像、封锁城门、实行宵禁、重金悬赏——这样做,也许最后会变得天下大乱;但是,再不去找,也许马上就会痛苦到死。
在“亡国”与“亡身”左右威胁下,无恒明智而必然地将生命放在前面。
入夜,恒王的急病不药而愈。
下部 此情可待成追忆
(十三)
戒严令发布之前。
蔚潼漫无目的地在皇城里走来走去,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
原以为无恒可能会找他,可是在家门前等到中午,也没有任何人理他。
……也许无恒早就想摆脱我了吧……
不觉到了城门。
很平常的景况,丝毫不像是丢了个人。
已经午后了,不可能没发现吧。
就是寻常的侍从潜逃出宫,也会派人搜捕啊。
……原来,连侍从也不如。
这种待遇,真是残酷。
这样想着,蔚潼已经接近万念俱灰,所以当他在街道拐角处再遇到那个沉默的男人时,竟然不觉得有些须害怕。
男人也看到了蔚潼。
蔚潼则主动地走向那个男人——以赴死的脚步。
男人还在犹豫要怎么做,他刚接受了命令要带柳蔚潼回宫,有两百名同僚也跟他一起接受相同的命令并且都正往这皇城的每个角落进发。
“……”
蔚潼在他面前站定,现在他一点也不害怕了。
人在了无牵挂的时候,是无惧的。
“你……跟我来。”
平心而论,这句话确实让那时候的蔚潼感到激动不已——无论如何,总算有地方可去。
男人并没有回皇宫,他以掩人耳目的方式迅速将蔚潼领到某个大屋的侧门并进去。
蔚潼没有来过这地方,像是高官的府邸——对高官的家与大财主的家的分别,蔚潼还是很容易认得出来。
书房的陈设很严肃。
墙上挂着几幅诸如“恬淡”“清高”之类的风格的书画,除此以外别无任何装饰;桌椅是没有光泽的深色木器,看似朴素,其实是大户人家小姐妇人做首饰盒用的香木,所以房内无须香炉也会终年弥漫幽幽清香;书架上整整齐齐地码着大量书籍,一本接一本挨得非常紧,而且纤尘不染。
桌上放着一盏油灯,也是房里唯一的光源,因为还没有点起来,所以到了这种傍晚时分房间已经十分昏暗。
“阿定,是你吗?”
人随声至,光也跟着人到达。
四个婢女两人一组抬着火树一样的蜡烛架进房来,架子近一人高,每个架上起码有廿根蜡烛。她们把蜡烛架放在书房两端,屋子顿时大放光明。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有一张永远像是皱着眉头的脸和中年衙役一般的身材。从眉宇间的神色,蔚潼可以肯定他是一二品的官员。
男人也在打量蔚潼,因为眉头总是紧皱所以他的表情就像对蔚潼全身上下都不满意。
“你不是说他逃了吗?怎么找到他的?”
阿定——“沉默侍卫”——终于在蔚潼面前说话了:
“大人,小的刚才在街上偶然碰见,就连忙把他带过来了。其实小的并不知道他的行踪。”
“那他算是自投罗网咯。”
“是的,大人。”
蔚潼不很清楚他俩在谈论什么,但是“逃”“自投罗网”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静下来之后,空气又变得很沉重,气氛尴尬。
蔚潼向门外走去——不想呆在这种奇怪的书房里被中年男人看。
阿定一出手便把他拖回来!
“阿定!”
高官低喝。
阿定松手,但是架势仍在,看来蔚潼要是一踏出房门,他就会采取行动。
高官依然观察着蔚潼,由脸蛋到身材,由于前述的原因蔚潼始终不能判断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好是坏。
“柳公子,”高官的脸上浮起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要护送你离开本国而已,不会伤害你的。”
“你是……?”
“礼部尚书,宗达。”宗达嘿嘿一笑,“你虽不认识我,可柳公子的大名我可是久仰啊。阿定你到门外等我。”
阿定依言退下。
“宗大人,为什么要送我去国外?这是朝臣们一致的决定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