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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全家福-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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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认为抓到把柄的李晓莉,再不管什么炖肉不炖肉,拉开门就往外走,头也不回,直奔梁子的公司。
  梁子正在办公室接待一个叫作“奔腾”的报告文学作家。梁子想,这人叫奔腾,跟电脑牌子一样,不知是什么水平。上赶着给企业写报告文学,求得些许赞助,挺大的岁数了,也是不容易。
  奔腾作家很谦卑地跟梁子握手,说些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一类的套话。梁子审视著作家,有似曾相识之感。梁子说,我看着你像一个人……奔腾说他的模样比较大众化,不少人看着他都眼熟。梁子肯定地说,我在哪儿见过你,不止一次地见过你。你真的就叫奔腾?
  作家说奔腾是笔名,写报告文学也是这几年才涉及,以前他是写……梁子说,你是写诗的,你叫马伟。马伟,马老师!没错,您是马老师。
  马伟说,你怎么会认识我?
  梁子说,您忘了,五十年代,您在十二条小学给我们作报告,您还给我的本子上题了字。后来我还给您写过信,您回了信,我们老师把您的信贴在了墙报上,让大伙都看。后来,我还听过您的文学讲座。马老师,您比过去可是老多了,比在电视里办讲座的时候也显老了。
  马伟说,顶都秃了,一天到晚操心的事太多。这几年到处写报告文学,不瞒你说,就是为混俩钱。
  马伟说现在写诗实在没有太大出息,现今这时候大家都比较崇尚实际,谁还读诗?这诗歌,要么就古,要么就洋。古就古到汉乐府去,洋就洋个后新生代。至于中间的,就算了吧。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就在于谁都想有个完美的句号,他还想出一套他的诗歌集,自费出版……为了诗,他就得挣钱。把自己叫了个奔腾,实在的是有自嘲和调侃的意味。平心而论,他现在跟个电脑也没什么区别了。成了写作机器,把企业家往好里吹,往大里吹,吹得越美他们越高兴,越高兴给的钱越多……
  梁子……
  马伟说,现在我除了诗什么都没有。
  梁子说,现在我什么都有就是没诗。
  两人相对一笑。
  马伟看到了梁子桌上小范写的诗:
    阳光让我迟疑,
    生活将我托起。
    我不能松手,
    命运要我紧紧抓住你。
    ……
  马伟摇摇头说书生意气,太浅显、太幼稚。梁子说这首诗很有马伟的风格。马伟说就是他写的。梁子不信,马伟说一共十首,发在九○年《江南潮》杂志第二期。梁子说原来是这样,说他一直做梦当个诗人……多少年了,他这个梦一直国不了!今生怕是无缘了。马伟说还是不圆的好,当什么也别当诗人,这是一个最没出息的行当。虚的,一切都是虚的。梁子说这是一种精神,马伟说光靠精神进商店连块糖也拿不出来。
  梁子说,马老师,我们公司的报告文学您别写了。
  马伟说,我也正思量这件事。
  梁子说,我帮您把诗集出了。
  马伟说,这……这不合适……
  梁子说,您腾出工夫来,再给我们写点好诗,我们都爱读您的诗。梁子握着马伟的手说,马老师,您永远是我的老师,是我精神的家园。
  送走诗人,梁子站在窗前对着外面的景致发呆,桌上放着小范让他“修改”的诗。小范进来说,那位作家说您不让写报告文学了……要不我们换种宣传方式?
  梁子让小范帮他找本杂志,小范拿出笔和本。梁子说,1990年第二期《江南潮》……小范的笔停住了,没有往本上记。梁子问有困难吗?小范说没有。
  小范前脚出门,李晓莉后脚就一头撞进来,李晓莉说,王国梁,我今天才看透你!
  梁子让李晓莉有话好好说,不要无理取闹。李晓莉说,是我取闹还是你胡闹!你把个大了肚子的姘头偷偷藏在老爷子那儿,假充保姆渡人耳目,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告诉你,没有不透风的墙。
  梁子说,你别瞎说。
  李晓莉说,亏你想得出来!我把咪咪搁你那儿,真担心你把孩子影响坏了。
  梁子说,你别嚷好不好?
  李晓莉说,敢情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梁子给下边打电话让小范来一下。进来一个男士说小范辞职了。梁子问什么时候,男士说刚才。梁子走到窗前向下看,见小范从大楼里走出,进了一辆出租车。
  李晓莉说甭遗憾了,走了的好。
  梁子对男士说,准备车。
  男士说,去追?
  梁子说,上我爸爸那儿。
  柱子给王满堂做了个木架子,让用的时候往便池上一搁,蹲上去跟蹲坑一样。王满堂说架子用不上了,他昨天坐着拉出来了。柱子说那最好不过,其实坐着省劲,老人上厕所都是坐的。
  保姆挺着大肚子给柱子倒水。柱子问这个人是干吗的,王满堂说是梁子给介绍的保姆。柱子说这是开玩笑,让保姆马上离开,这儿不是产院。保姆不想走,王满堂也说让她个重身子上哪儿去。柱子说哪儿来的上哪儿去,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保姆还在哀求,说她要回家她孩子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刘婶来了。刘婶见到保姆说,哈,你又藏到这儿来了,我说这几天怎么找不着你了呢。
  王满堂说,你认识她?
  刘婶说,怎么会不认识,她叫牛玉娥。社区治安抓住她有好几回了,她滑得跟泥鳅一样,几口都从保安手底下溜走了。
  王满堂问抓她干什么,刘婶说她是外地来的,没办任何手续,跟着她男人四处流窜。他男人摊煎饼,她就负责生孩子……刘婶说这是第四个了。
  王满堂对保姆说,你说你这人,你怎么骗人呢?我还真以为你……
  柱子说,现在这时候,千万不能随便做好人。
  梁子赶到家,那个保姆已经让刘婶给带走了。王满堂批评梁子说,你那个家也该修理修理了,你们复不复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成天往我这儿跑,我这又不是办事处。
  柱子说梁子跟李晓莉要是没有太大分歧就合到一块儿算了,梁子说合起来他下半辈子也不得安生。梁子说他现在让女人给整怕了,他看哪个女的都像女特务,都跟他在玩花活。王满堂说关键是梁子没遇着好女人。柱子让王满堂到他那儿住些日子。王满堂说他哪儿也不去,他让柱子把山东的娘给他接来。柱子说他怕……给门墩增加负担。王满堂说,门墩从来就没有过负担。
  晚上,王满堂在看电视,电视里在说四川的事情。门墩告诉王满堂,他现在在搞一项大买卖。王满堂说一定是又在倒腾水库,门墩说比倒腾水库大。
  王满堂指着电视说,该不是你把咱们的四川给倒到俄罗斯去了?
  门墩说,把四川倒出去不行,四川出去了咱们地图中间就成了一个大窟窿,成油饼啦,透风。
  王满堂说,甭说,四川那形状跟油饼那窟窿还挺像。
  门墩说他这回干的买卖,是全球性的。王满堂说那就是把南极的冰倒到北极去,把白狗熊和黑企鹅来个大调个儿。
  门墩说王满堂,也不知跟谁学的,越老越贫,越老越没正经。
  王满堂说他头回听这话,敢情门墩也知道什么是没正经,他门墩什么时候又有过正经?门墩说他这回就很正经,他干的是一桩正儿八经的买卖,搞传销。搞传销能挣大钱。他传的这种叫“赛日比德”的药能治高血压、心脏病、肺结核、神经衰弱;疝气、脚气、鼻子不通气;肝癌、胃癌、肺癌、血癌、食道癌;肾病、糖尿病、艾滋病、精神病;红白痢疾、跌打损伤、男女不孕、习惯流产;还可以美容、减肥、增加身高、增强记忆力……
  王满堂说这就是大力丸。
  门墩说“赛日比德”是外国进口的科研新产品。王满堂说,那就是外国的大力丸,化开了贴上就成了狗皮膏药。
  门墩说,您这一说提醒了我,“赛日比德”的外用效果也应该得到开发和宣传。
  王满堂说,卖大力丸的早年就有,你小子少见多怪,不新鲜。
  门墩说,我们不是撂地摊,我们是传销。我的上线发展了我,他挣了我的钱,对我来说这叫投资;我再发展下线,下线再发展下线。这不是一加一的简单算术,这是几何数字的递增……
  王满堂说,你小学算术从来没考及格过,这会儿又跑我这儿说什么几何来了,你哄谁呀?
  门墩说,这么一算下来,我挣的就多了。发展到一定数量我就可以当三裁,再发展当二裁,最上边是总裁……
  王满堂说,我听着怎么跟发展一贯道似的,那可是反动会道门。
  门墩说,这就把钱挣大了,有的人干了俩礼拜,上边奖励了一套小别墅。三河县有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干了三天就得了一辆本田150的大摩托。
  王满堂说,是老太太骑摩托呀,还是摩托骑老太太呀?
  门墩说,现在,咱们中国有一半人都卷到传销活动中来了,您就说这市场有多大吧。门墩说,社会发展进步的标志是买东西不用进商店,靠传销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老百姓方便了,我们也富了。爸,我今天把您当我的下线,我发展了您,我就可以挣您五百块呀!咱们坐着说说话的工夫,就净落五百。有人算过,凡是参与传销的人,以三个小时平均赚六千的速度在致富,您说划得来划不来?
  王满堂说,你挣了五百,可我买你的“赛日比德”就得花出去三千。
  门墩说,您再发展下线哪,刘婶、周大夫、我哥、我姐,能发展的多了。您一人挣他们五百,再挣他们的下线每人五百,您想想,您能不发嘛!
  王满堂说,小子,你甭骗了,我不上你这个罗圈屁的当。
  虽然习惯了坐在抽水马桶上拉屎,但是王满堂还是喜欢上公共厕所大便,这毕竟也是一条下楼的理由。王满堂没有买菜、逛自由市场的习惯,要是不为了拉屎下楼,他就没有理由出来了。外面的阳光很诱人,外面的空气跟十层楼上的不一样。在楼上看汽车像个大茶缸子,在楼下看可比茶缸子大多了。
  隐隐传来咚咚呛的锣鼓声,是老年秧歌队在排练,也就是说是刘婶和周大夫们在那儿“金蛇狂舞”。王满堂爱用“金蛇狂舞”来形容老年秧歌队和一切摇滚乐队。他喜爱“金蛇狂舞”这个词,这个词是一首很欢快的、很有名的乐曲名称。现在很少听到了,过去老放,特别是“五一”、“十一”,在天安门广场上狂欢的时候,这是必放的曲子。你一听就高兴,就由不得想狂舞。现在的狂舞是什么?王满堂认为现在的狂舞是一阵没有名堂的噪音,一通连破带打的大杂烩,引得一帮疯男疯女吃了摇头丸般的抽。王满堂反感摇滚乐,连带着也反感秧歌队。他觉得从本质上看,摇滚乐和秧歌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相对的两个年龄组合。
  看厕所的看王满堂过来,赶紧撕了一张纸给预备着。
  今天,王满堂井不急着进厕所,而是仔细端详厕所的建筑。
  看厕所的说,我猜您老爷子今天是憋得不厉害。
  王满堂说,我看这个厕所设计得别扭,不土不洋,不中不西,四六不沾,十三不靠……
  看厕所的说,有坑,隔开男女就行,哪儿那么些讲究。
  王满堂说,以前我来了照直往里跑,没好好看过它。这回我一看,毛病大了。
  看厕所的说,您要说这厕所毛病大了,您是鸡蛋里挑骨头。咱这厕所是根据小区风格统一建的,多少还承担着美化景致的作用。比起北京城里那些灰头灰脑的公共厕所来,咱这称得上是四星级了。
  王满堂说,甭说几星级,单说厕所顶上用的是什么,是黄琉璃瓦。过去什么人用黄琉璃瓦?皇上。连王爷都不许用黄瓦,得用绿的。你再看飞檐上的装饰,几个?十六个!十六个是什么数?飞檐上的装饰必须是一三五七的单数,太和殿的级别最高,十一个,其他的都没超过七个的。东直门该算气派了,东直门才五个,咱们这小小的厕所安了十六个……
  看厕所的说,您不说我还真没留神。
  王满堂说,露怯,露大怯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干什么不能一知半解地相来,让人笑话。拿纸来,我给你重新画个厕所。
  看厕所的说,您今天不拉了?
  王满堂说,我在家拉完了来的,你还真天天憋着挣我两毛钱哪。
  看厕所的说,您那个月票的想法很好。这么着,您甭设计厕所,您给我设计个厕所月票得了。
  王满堂说,我就会画房子,不会画月票。拿纸来。
  看厕所的说,我这儿只有手纸。
  王满堂说,手纸也凑合了。说着,接过纸,在上面认真地画起来。
  有中年男子上厕所,看见王满堂在画的厕所草图,也站在一边看。王满堂画完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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