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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全家福-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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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墩说,妈您别这么说,我还真把马给找着了。现在十几匹精壮蒙古马正沿着张家口的公路,马不停蹄,向着北京城进发呢。
  大妞的气又喘不上来了。刘婶问周大夫要扎针不?周大夫说,甭扎了,咱们得赶紧投亲靠友去。听见没有,十几匹马哪,咱们这前后院得改马圈。
  刘婶说,门墩,你真要把十几匹马赶进北京?
  门墩说,我蒙您干吗?内蒙古有好马,咱们京郊农场需要好马,我从中这么一捏鼓,当了个运输队长,净赚小两万。
  刘婶说北京城里好像不让跑马。门墩说大街上,限制各种车辆标志都有,就是没有限制马的。周大夫说有限制马车的。门墩说他的马没拉车。周大夫说天安门广场群马奔腾,北京一景,绝了。门墩说这才真是从草原来到了天安门广场哪。刘婶说那马大概不认得红、绿灯,也不怕警察……
  大妞说,我的祖宗、你那些马什么时候到家?
  门墩说,不是告诉您了吗?现在还没到张家口,走到北京还得两天。
  大妞说,你不跟着你的马走,你回来干什么?
  门墩说,我跟桂英先来打前站。你们放心,那些马不进北京城区,从西山那儿往北拐,一直就赶进农场了。
  大妞说,你这回别又跟那些衣服似的,五块钱一匹处理了。
  门墩说,哪儿能够,那些马就是都死了,我卖马肉,也能净把本赚回来。您放心,这一切都是经过我和桂英精心算计好了的,人家桂英是正规贸易学校出来的,错不了。
  大妞说,桂英?敢情又不是二丫头贾美丽了,才几天你又换了一个?
  门墩说,她叫傅桂英,就住南边九条。
  大妞说,她是穆桂英,你还杨宗保呢!你就折腾吧,早晚得让你爸爸唱一出《辕门斩子》。
  门墩说,斩子没斩成是让老太君给救了,那招亲可是成了既定事实。
  刘婶说,这倒省事,用不着我们婚姻介绍所。
  门墩说,现在自由恋爱还爱不过来呢,谁还用得着您那个脱裤子放屁的介绍所?您那五十年代拉郎配的介绍方式趁早收摊儿吧。
  周大夫说,这话说得对。
  刘婶说,我们这可是八十年代的新生事物,你问问你妈,五十年代她见过婚姻介绍所吗?
  门墩:得了,不跟您老太太辩。妈,我们还没吃饭哪。
  大妞就赶快给儿子去做饭。
  饭得了,门墩和傅桂英也不客气,排山倒海地吃着炸酱面。傅桂英人长得秀气吃相却不雅,满不吝地咬着大头蒜,喳喳地啃整根黄瓜,一碗面尚未拌匀,半碗已吞进肚里。
  大妞说真是个穆桂英。
  傅桂英吃了两大碗面,喝了一碗面汤,又饶了半截黄瓜脑袋,这才放下碗掏出烟,啪的用打火机点了,悠然地吐了一口烟说,还是家里舒服啊。
  大妞说,不是家里舒服,是有人伺候着舒服。
  大妞对门墩说,你爸爸估摸也快回来了,他回来你得把八千块钱的事跟他说清楚,我是不想给你兜着了。
  门墩一听他爸爸要回来,抬屁股对傅桂英说,快撤!
  傅桂英说,你爸是老虎吗?
  门墩说,比老虎还老虎哪,快走吧!门墩扯着傅桂英出门,大妞追出来问晚饭回来吃不,门墩说他跟马一块儿吃。
  刨子指挥着两个小工抬回一个大纸箱子,打开纸箱,是一台二十五英寸的大彩电。刨子说这是他给奶奶买的,奶奶老看贴了彩片的电视,把眼睛都看坏了。大妞问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刨子说他承包改建厕所挣的。全北京,哪个胡同里没厕所?够他们干的呢。他让奶奶放心,虽说是盖厕所的钱却是干净钱,是他认认真真挣来的。大妞说她让门墩给整怕了,一提到钱就想起奇装异服,就想起奔驰的大马。刨子说他三叔脑子活,主意多,就是脚踏不到实地上。
  刨子说着将电视安装好,一开,彩色图像清晰地显现出来,演的是江南细雨中的山水。大妞说是比黑白的透亮多了,就跟真的似的。梁子听到声响,跑过来赞道,好大的电视,日本松下,还带遥控呢!妈,您是鸟枪换炮,一步登天了。
  大妞说,妈是得了孙子的济,你们几个,谁也没有刨子孝顺。
  梁子拿遥控器频频换台,有小孩在跳舞,有唐僧去取经,有人在唱爱情忘了的角落,有领导在接见外宾,有马伟在进行诗歌讲座。
  马伟!梁子一片惊喜。
  马伟在侃侃而谈,诗歌是时代的一面旗帜,是千百万人精神的凝结,是心与心碰撞的火花……楚辞和国风,建安文学和两汉乐府,唐代诗歌和六朝歌谣……诗歌无不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
  大妞说这就是梁子崇拜的那个诗人,怎么脑瓜顶上一根头发也不长啊?梁子说那是睿智的象征。刨子把电视一关让梁子上自个儿屋跟马伟切磋去,他得帮奶奶给电视找个地方。
  梁子二话不说,赶快往自己屋里跑,进屋就直奔电视,拿手指头点频道,嘴里念叨着,马伟,马伟,可别完了啊。
  李晓莉看他那着急的样子说,至于吗?
  梁子一边找马伟一边说刨子给他妈买了个大彩电,日本原装,能把这一条胡同都盖了。李晓莉把抹布往桌上一拽说,那个双胞胎的刨子是成心跟我斗法呢!阴损奸坏,能成个双胞胎就能比别人多仨心眼儿。
  梁子全神贯注在听马伟讲诗:
  ……这就存在着一个诗学的理论构架和批评术语的界定问题,在艺术创作方法上,我们不要太过,也不要不及,过与不及皆罪也,与生活一样,一切贵在分寸的拿捏上……
  李晓莉过来啪地关了电视。
  梁子说他刚听到节骨眼上。梁子开电视,李晓莉关电视。梁子说在他家连看电视的权利都没有了,这样的生活真没什么意思。
  李晓莉说,你就看着你们家的人这么欺负我?
  梁子问谁欺负她了,李晓莉说刨子。梁子说,刨子给他奶奶买了一台彩电,怎么就是欺负你了。李晓莉说,刨子怎么早不买,晚不买,偏偏在咱们要搬家的时候买?
  梁子说,你把你那小心眼儿也放放,成天攥仨猜俩的,你累不累呀?
  李晓莉说,你个傻帽,什么时候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点钱呢!
  刨子把电视安在里屋与床相对的位置,他的意思是谁要看谁就看外屋那个黑白的,这个带色的是专给他奶奶看的。他告诉大妞,靠在床上,攥着小板儿,手这么一按,可开,可关,还能随便换台,连被窝都甭出。大妞试了试,还真的挺听话。大妞说,我在被窝里坐着,手指头就这么一动,那头就给我变了,你说它怎么就跟我的心似的呢!
  刨子说,科学发展到这一步了,您老就睛享福吧,以后新鲜事还多着呢。又对大妞说李晓莉要把那台旧的给您,您可千万别要。他紧着赶着买就是要走在李晓莉的前头。大妞问那为什么?刨子说,她把旧电视给您,您不得知她的情?她马上就要搬家了,她想让我给她的新家铺地砖,贴瓷片,封阳台,这些都是借这台旧彩电的光,白干!这一套活算下来,十台旧彩电也打不住。
  大妞说,她的小算盘怎么打得那么精呢?
  刨子让大妞装糊涂。大妞说,我还用装,我够糊涂的啦。
  白新生和福来在紧张地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刘婶一点也不帮忙,好像儿子搬不搬跟她没有一点关系。福来还抱了一线希望,动员他妈一块住楼房去,但是遭到了刘婶的严厉拒绝。刘婶说她身边还有套儿,套儿明年就毕业了,套儿毕了业就跟着她……眼下,刘婶的心全在婚姻介绍所上,介绍所自成立以来一共介绍了三对,没有一对成功的,当前面临着信誉的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婶更不能离开了。
  面对着桌上有数的几张表格和相片,刘婶不死心,刘婶还在给周大夫配对。挑出来一个叫张安仪的,五十九岁,血型O,小学教师……让福来两口子参谋。两口子都还没说话,刘婶就已经定了,说就是她了,明天就把她领来,这回得跟姓周的打好招呼:不许说子宫。
  第二天,刘婶就领着张老师来了。刘婶向张老师介绍,周大夫是好人,解放前是傅作义所属部队国民党军医,傅作义一九四八年起义,算是革命老干部。周大夫本人有技术,没结过婚,脾气柔和。两人先处一段,要是彼此觉着都合适,也甭拖着,立马就办喜事。这个岁数了,谁也甭说考验谁的话。毛主席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朝夕是什么意思?朝夕就是早晨跟晚上的意思,也就是说,早晨的事情,晚上解决,具体说就是早晨谈恋爱,晚上结婚……
  张老师说她有点紧张。
  刘婶说,别紧张,你紧张什么?你都有过一次经历了,人家周大夫还是个童男哪,按说他应该比你紧张。
  刘婶的声音刚传到后院,周大夫就赶紧从屋里迎出来了。周大夫问有什么事,刘婶说,没事还不能上你屋里来坐会儿?周大夫堵住门说他屋里乱,下不去脚。刘婶说单身汉哪儿有不乱的,正因为乱,才更需要谈恋爱呢。周大夫说他连被子还没叠呢。刘婶说没叠也没关系,不顾周大夫的堵截,终于拉着张老师进了门。
  刘婶给双方做了介绍,三人三角而坐,谁也不说话。
  刘婶没话找话地说,这是张老师,张安仪。
  周大夫说刚才介绍过了。
  刘婶说,这是周大夫,周一凡。
  张老师说刚才介绍过了。
  刘婶说,是吗?我介绍过了……
  三人谁也不说话,刘婶也没有走的意思。
  墙上挂钟猫头鹰的眼睛一左,一右,滴嗒,滴嗒……
  张老师终于憋不住了,扑哧一乐。
  刘婶说,你乐什么?
  张老师又低头坐着。
  前几日来相过亲的小钱提着大包小包礼品,领了另一名妇女,来看望周大夫了。周大夫如遇救星般将小钱们让进屋,周大夫说想着她就该来了。小钱说她真得感谢街道的婚姻介绍所,要不然怎么能认识周大夫哪。
  刘婶不解地看着周大夫和小钱说,你不是说不来了吗?
  小钱说,上周大夫这儿,谁敢夸海口说不来了呢?跟着小钱来的女性是她的表姐,也来看看周大夫。
  刘婶问那表姐说是不是高参。小钱说是高珊,珊瑚的珊。
  张老师看这情况,主动提出告辞。出了门刘婶还在埋怨,看这事闹的,他明明说跟那个女的不成,谁想还藕断丝连地连着哪,都怪我,怪我调查不周。张老师表示这没什么。
  周家,周大夫取出了脉枕,对小钱的表姐说,把手搁上来,伸出舌头……
  傅桂英英姿飒爽地冲进九号,手里挥着马鞭子,双腿叉开,站在院子当中高声叫板:王国强,你他妈出来!两个同来的马弁样人物也在一边助威:出来!
  傅桂英说,王国强,你别装熊,你躲什么躲?有种你就出来跟姑奶奶对阵!说着鞭子啪的一甩,如炮仗般在院里响了个脆。
  大妞、王满堂由屋里出来,王满堂说谁在这儿叫阵?大妞说穆桂英。王满堂说她不在穆柯寨守着降龙木,跑北京来干什么?傅桂英说,我来找你们家门墩!大妞说门墩自打那天跟傅桂英走了就一直没回来。傅桂英说门墩回来了,就在家里。大妞就让穆桂英搜。王满堂说门墩不在家,有事可以找他,他是门墩的家长。傅桂英说,有人承认是家长就好办,跟你家长说吧,你儿子做的马生意,赔了!
  大妞说,那些马不是正向着北京前进吗?那天还说马跑得好好儿的呢,它要完也得有个过程不是,总不能集体犯心肌梗死,哗啦都躺下了。
  王满堂问赔了多少。傅桂英说十八匹马,你说是多少?王满堂说十八匹他赔不起。傅桂英说您说了,您是门墩的家长,您就替门墩掏钱吧。王满堂说就是一匹马的钱他也掏不起,更别提十八匹。
  大妞说,这是什么事啊?解放前有马车的时候咱们都没买马,到如今,街上跑无轨,跑出租,咱们倒想起买马来了。
  王满堂说这事还是找门墩说去,他做的事,他自己了。傅桂英说刚才你们说你们是门墩的家长,家长不能不管。大妞说刚才是,现在不是了。
  傅桂英说也不用扯闲篇儿,拿钱来吧。大妞间拿多少,傅桂英说五万,这是一半,另一半她担着,既然是两个人一块做买卖,是赔是赚就得各自担着。赚了,大家高兴,赔了,也得赔得起,躲起来了算怎么档子事?
  大妞说,我们上哪儿找五万去呀?当一个万元户都不容易,这还要五个万元户,这不是要人命吗?!
  王满堂说没钱,傅桂英说没钱就拿东西抵。让两个小伙子看看屋里有什么值钱的,一概搬走,平板车就在门口等着呢。王满堂说这样做是犯法。傅桂英说她拿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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