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4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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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俞国振取代这个小朝廷是不可避免的,谁都在想,如何在今后的新朝中谋一个好的位置。有的人靠出卖朝廷来谋取,自然也有人靠着谩骂造谣来谋取,唯独少人想着进入华夏军略委员会体系之内,从基层实干做起,一步步来将个人理想与华夏民族的长远利益结合。
他们想的是,如果华夏民族的长远利益不合他们的个人理想,那么就可以弃华夏民族长远利益不顾。说穿了,不过是一群心智不健全者,错的不是我,错的一定是全世界罢了。
就在钱谦益琢磨间,突然一个管家惊惶失措地闯了进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门口来了两个当兵的,说是……说是俞国振召老爷前去相见!”
“什么?”钱谦益变色而起,程先贞一缩头,也不顾着形象,转身便从钱谥益面前逃走。
“正夫,正夫!”钱谦益大叫。
“牧斋公只管去,只要他捉不住我,便不会为难牧斋公!”程先贞道:“欲成青名,必要流血,但我还有大事未了,尚不能死!”
六四二、自古廷杖多美谈(二)
码头上如今都是荷枪实弹的华夏军,人数足足有五百,而在江中,则是艘华夏军的炮舰,炮门都打开,指着金陵城,随时会支援陆上的同伴。
俞国振坐在椅子上,正与几个百姓闲聊,所聊者无非是生计如何之类的话题,特别是有关华夏银行发行的金属货币是否好用的问题。
在俞国振的五年统一计划中,统一货币是第一步,别的都可以慢慢谈,但货币统一必须在今年内达成协议,明年起就要废止铜钱、银两的流通。通过这种方式,他可以将华夏各方势力的经济与新襄体系绑在一会儿,加速各方之间的融合。
钱谦益下马车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钱谦益正了正衣冠,面容整肃,大步向俞国振过来,然后抱拳行礼:“钱某见过南海侯。”
南海侯是金陵小朝廷给俞国振的爵位,但是俞国振从未接受过,这两年也没有什么人提起了。俞国振微微笑了起来,钱谦益这模样……倒不象是来赔罪的,而是来兴师问罪。
他并不知道,程先贞方才在钱谦益那边提起“廷杖”提醒了钱谦益。以钱谦益对俞国振的了解,俞实在不是滥杀之人,甚至几乎不以个人的好恶来处置别人。
因此,稍微得罪一点他……凭借双方过去的交情,不但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会让俞国振更加重视自己这位……老友吧。
“牧斋公来得正好,请你带我的医疗组去史府,为史道邻治伤,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俞国振却没有给钱谦益发作的机会,直接便吩咐道。
钱谦益没有想到。俞国振召自己来。竟然不是兴师问罪,不是追究他支持《南都周末》的责任,而是要救史可法!
刺客刺杀史可法之事。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一个虚头,甚至全天下人都有嫌疑。唯有俞国振最无嫌疑。但是,某些人只是需要这样一个虚头,一个口实理由,来掀起声浪罢了。
“这个,济民,事怕有些不妥吧。”钱谦益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史道邻拖得如此久,咳咳……怕是很难治好了,你再怕医生去。旁人只会觉得,是你嫌史道邻未死啊。”
俞国振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做出这等事情的人,他们岂会理会史道邻是不是我弄死的。无论我派不派医疗组。他们都会给我扣上害死史道邻的帽子。虽然我与史道邻道不同,我也一直认为。他最多就是一个里正乡长的才能,但是却对他忠义之心还是有些敬慕。因此,我不会坐视他死。”
钱谦益还待再说,俞国振已经扬了一下下巴,顿时有两名华夏军士兵过来,向钱谦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钱谦益无奈,只能上了华夏军为他准备的马车。
一共是三辆马车,钱谦益坐在其中之一,另外两辆上一辆装着医疗组,一辆装着医疗设备。马车很快就到了史府,史府之人见到钱谦益,倒没有阻拦,就这样让马车进了门。
然而闻讯迎来的史可程却将钱谦益一行拦住。
“牧斋公,你来我们史家是欢迎的,只是这些人,让他们滚,他们是俞国振那奸贼的手下,那奸贼唯恐家兄不死,故此派他们来相害,牧斋公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钱谦益苦笑着拱手,他哪里愿意和俞国振的部下在一起,可是那两个华夏军士兵还跟在身边,他能怎么样。
正待劝说之际,身边的华夏军士兵上前,一把抓住了史可程。
“儒冠狗贼,人面禽兽!”
那人一开口,便是八个犀利至极的字,几乎喷了史可程一脸口水。史可程正待挣扎,那名华夏军士兵已经抡起了巴掌,老大的耳光抽了下去。
正反阴阳十余记耳光抽完,史可程已经与猪头没有什么两样了。
将声泪俱下牙齿脱落的史可程扔在地上,那名华夏军士兵还踏了一脚:“李闯入京之时,也不见你死节,如今却辱我统帅!史可法何许人也,如李自成、多尔衮何?我家统帅欲取其性命,一纸文书,金陵小朝廷便将之首绩献上的事情,当初高起潜权倾内外,手绾兵权,便是如此死去!你这混帐子,当年能屈膝事李闯,今日不知又投靠了什么主子,胆敢诬谩我家统帅!我华夏军医治枪伤之术,天下无双,你不敢兄长性命,阻我家统帅派出的医疗组,无非就是拿着兄长性命来为自己邀名!”
史可程气得呜呜直叫,但他被抽得脸肿如猪,哪里能说得清楚。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少,听得这番话,一个个暗自点头,钱谦益更是明白,若是这位华夏军士兵的怒斥座实了,那么史可程必将身败名裂,那“儒冠狗贼人面禽兽”八字,将成为他这一辈子都洗刷不了的耻辱!
而且,钱谦益心中隐约觉得,华夏军士兵所怒斥的,只怕真是对的。
他自己心事自己知道,也熟悉他们这些自诩为清流者的行事方法,史可程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现在,钱谦益总算明白,为何俞国振召他来,却还带着二十名华夏军士兵了。他让自己来,其实是做一个见证,同时,也是警告和恐吓自己,他俞国振,是拿得出手段来的!
将史可程踢到一边去,那名华夏军士兵厉声道:“华夏军略委员会统帅令,今派遣医疗组救治史可法,凡有阻拦者,即为华夏之敌,杀之,勿赦!还有谁要出来挡我们?”
还能有谁出来挡他们?虽然只是二十名华夏军士兵,可是那黑洞洞的火枪,冷竣的目光,已经足以让金陵脂粉之地里的人瑟瑟发抖了。
史可程从地上爬起,他也不敢前来阻拦,只是在那边呜呜呜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名华夏军士兵冷冷的目光向他看来,他立刻闭嘴,还后退了一步。
见他这模样,钱谦益实在觉得无趣,一挥衣袖,转身便走。
“俞国振派来的医疗组终究还是进了史家?当真是雷厉风行,唉!”
在皇宫另一端,马士英听得这个消息,忍不住挑着大拇指赞了一句,但赞过之后,他又苦恼地叹了口气。
很显然,俞国振是怒了,虽然他没有说什么,可让部下不顾阻拦进入史家,还逼着钱谦益来做这个见证,证明俞国振接下来的肯定是要彻查刺杀之事。
那刺杀栽赃栽得太过愚蠢了,全天下谁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毫无疑问,有些人定然会想:阉党。
阉党刺杀东林骨干,嫁祸给俞国振,然后从中渔利——这种老套路,马士英用膝盖都能想得出来。因此,刺杀看似嫁祸给俞国振,实际上是嫁祸给他和阮大铖!
俞国振会不会追察此事,肯定会!那么谁嫌疑最大,当然是阮大铖!
阮大铖果然愁眉苦脸地看着马士英,看上去似乎生了重病。
“首辅老爷,门外有人自称是……自称是俞国振的手下,说是询问,咱们准备派谁去青岛口参与……五年统一计划协商会。”
就在两人对座愁眉之时,管家带来了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消息。
“你是说……俞国振派人来了?”
“是,送了这封信。”管家将一封信呈上来。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原本作为金陵小朝廷全权大使的内阁学士、工部尚书史可法如今受伤,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前往青岛口参与五年统一计划协商会了,因此,金陵小朝廷必须另外指派一人作为全权大使。
马士英与阮大铖对望了一眼,阮大铖用手一拍自己的额头。
“集之兄,唯有你去了……俞国振这个时机,当真是抓得好,莫非……真是他做的?”
这种情形下,金陵小朝廷派去取代史可法的人,只能缓和金陵小朝廷与华夏军略委员会的关系,而不能激化矛盾。另外,这个人的身份不能比史可法低,而且,他还要有一些事情的决定权。
要么是钱谦益,要么是阮大铖,他们二人身份声望都可以,钱谦益是绝对不会去的,这个老猾头一定是要进行观望,那唯一可能的,就是阮大然。
阮大铖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就不得不出卖金陵小朝廷的利益,来换取俞国振的谅解。
心念电转之间,马士英与阮大铖就算通了其中关窍,两人对望一眼,俞国振军略与治疆之才,他们都是知道的,若是史可法遇刺之事真与俞国振没有关系,那么他将顺水推舟,变这件突发事件为自己的政治资源,手段丝毫不逊于治政多年的老手。
“世上真有天生之才乎?”阮大铖叹息道:“阁老,你觉得,咱们该如何应对?”
“俞国振的五年统一计划前三条,全部答应下来,无非是铸币权,反正如今市面上朝廷发行的铜钱钞钱都不好使了;第二条同刑同罚,我们可以同意,但其具体内容,却要再派专人商议,我们可以提出依大明律来刑罚,俞国振必不会同意的,到时有的扯皮;第三条亦可答应,正好以此为由,将南直隶等布政司拆分,多安插些人手到地方去。”
他们二人同样是老手,自然少不得借俞国振的东风,在金陵小朝廷中扩充自己一党的势力。二人细细商议了好一会儿,便由马士英亲笔写信,再让人送到了俞国振的船上。
六四三、自古廷杖多美谈(三)
在金陵城的东南侧,一座不起眼的院子里,程先贞趴在门口,透过门缝向外观看。
没有任何动静,这让他安下心来,转过身,长长出了口气。
这可真是惊心动魄!
谁能想到,原本该呆在山东的俞国振,会突然出现在金陵城中,还派人来找钱谦益,偏偏他今天就凑在了钱谦益那边!
当真是运气不佳啊。
喘了两口气,程先贞定了神,便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影,他呀的一声惊呼,险些跳了起来。
“正夫贤弟,何必如此?”那人笑吟吟地道。
“原来……原来是你。”程先贞惊魂未定,长长叹了口气:“心葵先生,你何时来的?”
“来了不久,怎么,正夫贤弟不欢迎?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不少钱来了。”
“欢迎,如何不欢迎……”
程先贞望着此人,心中情绪甚为复杂。
被称为心葵先生的名为董廷献,他原是周延儒的幕僚,吴昌时、周钟等人之好友,周延儒为首辅时,他与吴昌时二人把持内外,凡欲见周延儒求办事者,必先给其贿赂。李闯入京之后,周延儒从牢中得脱,他却与吴昌时等一起,落入李闯的手中。
原本以为他已经在乱军中死去,不曾想,他不但还活着,而且活得还很滋润。
“心葵先生这次来,有什么新的吩咐?”
“主上已经见过正夫贤弟的稿子了,击节称赞,仅此一稿,便值千金。”董廷献将一个布口袋拿了出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让程先贞双眉微微一急。
“程某岂是为这些阿堵物?”程先贞断然拒绝,他盯着董廷献:“程某只为天下儒门寻个出路。所怀者乃大公之心。心葵先生便是给付再多,亦……”
“知道,知道正夫贤弟你是正人君子。”董廷献说这话时多少有些不屑:“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办报的,上一期报纸,耗应该不少吧。主上见了很是欢喜,说你有翰林之才,惜哉大明失人啊。”
“此话休提,心葵先生口口声声主上,贵主上却藏头露尾,心葵先生,你不觉得……”
“我家主上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儒门道统不至断绝!”董廷献肃然道:“并不是信不过正夫兄。而是知道得多了,对正夫兄没有好处,你我都知道。俞国振神通广大!”
程先贞捏着那个钱袋。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