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4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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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娘子拨马转身,胭脂马慢慢前行,王启年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里有着苦恼。俞国振哼了一声:“没长进的东西,将岸教了你这么久,也没见你学到一点油腔滑调,看来要把你调到田伯光身边去好生再锤炼一下。”
“不去。”
“傻子,喏,拿去。”俞国振掏出一个包,交给王启年。
包里是些金元和银元,新襄的币制改革已经初步完成,“元”成为新襄体系下的主要货币,分为金元、银元和铜元三种,而在新襄等实际控制区内,金银本身反而都不再流通了。随着新襄对大明的经济渗透,这三种“元”,在大明内部一些商业稍发达的口岸都能通用。
原因很简单,凡是用这些“元”到批发商那边进新襄商品时,都不需要扣除火耗、汇率和成色。相反,若是直接用金银,火耗、成色还有汇率一加进去,至少要少买半成的东西。
至于有人试图伪造这三种元,那纯粹是得不偿失。没有新襄的冲压技术,根本不可能制造出一模一样的钱来。
“啊?”
接过钱夹子的王启年愣了,不知道俞国振为何给钱给自己。
“说你蠢吧,赶紧追上去,把这个给她。你难道还要让她沿途卖艺赚路费?”
王启年一挠头,总算明白过来,轻点马腹,战马迅速冲了出去,但旋即他又回过头来:“我不能离开你身边!”
“让你去你就去,我身边难道没有别人了?”俞国振哼了一声。
王启年这才离开,俞国振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摇了摇头,以这小子的脾气,想要将红娘子揽到手,可不大容易。
不过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间。王启年也到了想要媳妇的时候了——他是崇祯七年还是八年到虎卫中来的呢,快十年了啊。
以俞国振从崇祯三年做准备开始,到现在已经是十三年了,以崇祯五年他正式向外拓展算起,则是十一年,而以他到新襄发展开始算。则是九年。
九年时间,有了现在这样的成就。
俞国振的回忆感慨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打断,因为高二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有事?”
“金陵传来消息。东林与复社一群人似乎有异动。”高二柱低声道:“另外,江北四镇兵力调动有些古怪,金陵支应了不少粮草给他们,似乎他们准备什么军事行动。”
金陵城就是一个筛子,里面的风吹草动,根本用不了多久。俞国振就会知道。他在战略上是极渺视盘踞于城中的那群蛀虫的,但在战术上。却又不能不重视他们。那群没有下限的官绅,谁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因为俞国振强势介入,也因为瘟疫的缘故,李闯与建虏并没有在山海关彻底分出胜负。李闯撤离后还是开始用牛金星的策略,稳固自己对陕、晋、豫的控制,并开始图谋汉中和蜀地。建虏一度进入京师,但在瘟疫的威胁下,将京师劫掠一空后退回山海关外,只让吴三桂的汉奸军镇守京师。这种情形下,金陵的南明小朝廷也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更重要的是,俞国振阻止了瘟疫向南扩大,原本在崇祯十六年会爆发于苏浙两地的大瘟疫因此暂未发生,而甩脱了建虏、闯贼和献贼这三个巨大的包袱之后,南明小朝廷的财政状况反而因为丢失了北方江山好转过来。所以,现在的局面走势,已经彻底离开了原本的历史。
“他们能有什么行动,上一次不是说,湖广的左良玉意欲顺江东下么?”俞国振皱着眉:“是不是要对付左良玉?”
“应当不是,左良玉自襄阳移师武昌之后,便没有再东下,只是命人打造舟师。”
“那么李闯那边呢,有没有动静,还有北面,京师那边?”
“李闯遣刘宗敏取汉中,自己则在洛阳大兴土木……说到这个,李闯还认了一个祖宗,说是西夏李元昊后裔。”
“党项人?”这个说法让俞国振不屑一顾:“便是要找祖上,也找李渊李世民,李元昊……”
“京中倒无甚动静,吴三桂每日就是练兵,如今京师一带十室九空,有些百姓已经想回去了。”
这是俞国振很头疼的一个问题,所谓故土难离,来到山‘东逃难的百姓,眼见瘟疫并未大作,不少人就想着回去。就算在此已经有了工作的,也只想着赚足钱便离开,俞国振让人做过统计,有这样心思的足足占据了灾民中的三分之二,这还是有些人仍然畏惧虎卫不愿意说真心话的结果!
“江北四镇那边,多加注意,看看能不能抽调一批虎卫过去,免得他们轻举妄动。”俞国振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办法,因此只能先针对江北四镇做安排。他琢磨着接下来要如何时,突然间听到远处有一声大呼:“南海侯!南海侯!”
俞国振愕然转脸,向那边望去,却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儒士模样之人。
五八二、坐断齐鲁战未休(二)
此人相貌儒雅,面带微笑,看到俞国振转过来,立刻恭恭敬敬地长揖到地:“当初李太白云,‘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以学生愚见,李太白若在今日,只会道但愿一识俞南海才对!”
他被虎卫挡在离俞国振约有二十米处,俞国振行了过去,抱拳拱手:“先生有何指教?”
此人身边跟着数十名百姓,分明是来找他的,也不知是不是虎卫有什么违背军纪之事。就算俞国振约束得再紧,虎卫的制度再严,违背军纪的事情也总难免,不过千分之五左右的小事件对于百姓来说影响不是太大,而且主要还就是打骂粗暴之类的冲突,也不能说全是虎卫的错。
那人听到俞国振问,神情慎重,向后退了半步,然后猛然跪下:“学生孙之獬,恭请南海侯身登大宝,上应天心,下合民意,吊民伐罪,征讨不臣!”
“小民等恭请南海侯身登大宝!”
随着那自称孙之獬之人的话语,众人尽皆拜下,而虎卫没有想到对方来了这样一出,不禁茫然,有人甚至情不自禁也拜了下去。
拜得人越来越多,就是俞国振自己,也不禁一时间飘然。
若是喊万岁的人多了,被喊者难免也会生出自矜之心,这是人之常情,即使圣贤也不能避免。无非是短暂的失神之后,俞国振立刻警醒:自己想要当皇帝,还需要有人来拥立么,那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这样!
他厉声喝道:“都起来!起立!”
拜下去的虎卫顿时想起,自己可不再是眼前这些人一样的普通百姓,而是虎卫。他们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看着俞国振的目光里带着迷糊。或者心中还在奇怪,为何自己就身不由己随大众拜了下去?
却不知人是群居性动物,而且极易受旁人感染。虎卫的自制力算是比较强的,却终究也是普通人。
“南海侯,此为民心。不可违也,还请南海侯顺应民意,臣等不甚惶恐之至!”
孙之獬声音轻颤,显得极为至诚,俞国振向旁边示意了一下,有虎卫几乎将他强行掺扶而起。
“孙先生言过了。”俞国振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侯爷如今坐拥十万雄师,立基南海,兵精粮足。正成大事之时,此乃天授之机,侯爷不取。必遭其纠!”孙之獬急切地道:“侯爷……”
若说最初时俞国振对此人没有好感。那就太虚伪了,但他如此急切地想要俞国振登基称帝。让俞国振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他并不怕登基称帝会遭至南明小朝廷的攻击和反对,但是,现在称帝,总让他觉得自己做的还是极端不够。
他做了什么?救民于水火现在还只是限于全国人口的七分之一甚至不足,而且其中绝大多数还未脱离水深火热的境地。斩灭阻碍华夏崛起的敌人尚只是除了几只小虾米,真正的阻碍还在于内部。世界的历史还未恢复到这一千八百年来最正常的道路上来,欧洲的那些一神邪教文化熏陶下的人仍然未受华夏文明的教化。
几样大功,一件未成啊。
想到这,俞国振摆手道:“此话再也休提,孙先生是本地人?”
“学生是淄川人,这些时日见着侯爷为民不辞辛劳,心中甚为感佩,与父老乡亲商议,故有此议。”孙之獬没有再坚持,他恭声道:“昔日大禹治水而有天下,今日南海伯亦治黄河,功绩之大,堪比大禹!”
俞国振又问了他一些当地风土人情,讨论了一番治政之策,发觉这人肚子里确实有些货,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待想到最初时他以李白见韩朝宗之语打动自己,便知道其人本意:他大约是想来求官的。
此人马屁拍得不错,肚子里面也确实有货,但俞国振有一个他自己制定的制度不会改变,那就是所有旧文人,若不在新襄治下的地方上调研半年以上,并且写出调研的心得,经考核合格,便不得用为主官。因此虽然孙之獬其后透出愿意效力之意,俞国振都是微笑,反问他愿不愿意去南海见见。
此时俞国振并不知道,这位孙之獬在原本的历史上大大有名,建虏入关首倡剔发易服者,便为此人也。若给华夏史上汉奸排名,此人便不进前二十,也可以进前三十了。
孙之獬却极是失望,他是阉党出身,魏忠臣时颇为得意,甚到还当过顺天府乡试主官。可阉党倒台之后,他便落魄,罢职永不叙用,这是他一生永远之痛。此次俞国振入山‘东,他初时持观望,但此刻见瘟疫已定,大势已成,便想着出来投机,能否在俞国振手下获得一个重要职务。
但俞国振虽然和气,却对他的暗示毫不在意,孙之獬一边在心中暗骂俞国振粗鄙无识,连他的暗示都看不出来,另一边又颇为忧心,若是这首倡拥立之功都不能换来一官半职,那究竟要何等方法才能重俞国振重视?
事实上,此时的士大夫,无论是阉党浊流还是东林清流,最担心的仍然不是国家的前途民族的命运——自从亡社稷并非亡天下的思想出现之后,他们对于换一个王朝已经不是那么恐惧,他们最担心的,仍然是自己能不能得到重用,自己的前途是不是有足够的保障。
要求这些人有更远一点的目光和更大的国家民族意识,未免太艰难了些,俞国振这些年在《风暴集》和《民生杂纪》等报刊杂志中拼命鼓吹,但也只是影响了少数年轻的读书人。更多的儒生,还是自觉不自觉地将自己从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中割裂开来,在他们看来,史家不幸诗家幸,国家不幸个人幸,只要他们的权利得到保障,甚至能有更大的提升空间,那么他们也乐于甚至积极同一切外来者合作。
哪怕外来者要在文化上阉割他们的民族、从精神上打断他们的脊梁。
孙之獬情知性急吃不了热豆腐,而且他今天当众呼出要俞国振登基称帝,以后拥立首功是跑不掉的,因此虽然失望,却未绝望,闻说俞国振要回一趟青岛口,便笑着道:“学生早年也游历即墨,那时青岛口只是一无名之处,倒是旁边的浮山卫更有名些,但自崇祯九年以来,小人就只听说青岛口,而不曾听人提浮山卫,就是即墨,也没有人提起。甚至有人说,以前的即墨老酒,不如改名为青岛老酒。昔日管宁读书之地自成城邑,今日南海侯登临之城亦是自成城邑,但以学生之见,还是南海侯更胜不只一筹啊。小人自淄川老家而来,尚不曾去青岛口,正好能随南海侯去见识一下。”
这马屁拍得有水平,不仅拍了马屁,还让自己跟在了俞国振身边。俞国振也不好拒绝,虽然他用不着做出一个礼贤下士的假象出来,但人家拿热脸蛋贴来,在不知对方性情的情形下直接用个大脚丫踹过去,未免就有些不通人情了。他毕竟不是当年初出之时那么凌厉气盛,到这个时候,该是养气养望的时候了。
青岛口确实不一样,这里聚集着数十万灾民,这些灾民的生活,衣食住行都需要花钱。现在这钱是俞国振出一半,而灾民们通过自己的劳作负担另一半。仅仅是这五个月时间,俞国振花费就高达十五万金元,折算成银两,大约是一千五百万两。
在别人看来这是极大的浪费,要知道去年新襄的全部财政收入也只是三十万金元,毕竟大明的混乱、欧洲人被逐出南海,都对新襄的高价物产销售产生了负面影响,而俞国振还要花费大量的钱用在教育、医疗、科研之上。
好在今年初传来了好消息,因为人手充足,基隆和吕宋先后发现了两个大金矿,而在支撑了几个月之后,山‘东的灾民在半岛丘陵地带种的土豆长势也甚为喜人。这玩意儿在安南长得不好,但到了山‘东半岛,长势就好得多。
到了青岛口,孙之獬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