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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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西垂边防平川城失守,首当其冲要被砍头的便是她这个一国之母舒皇后。
用她来牵制舒相,保证西垂边防安全,防御乌鲁国,以防东面喀萨国、南面仡易国、北面高其国趁火打劫,入侵大莫皇朝,这一招的确高明非常。
她不得不佩服皇帝的心思缜密。
若非他一道圣旨,封她为监军,随同平西军押送粮草来此,她万万想不到,湖边凉亭里的一场好戏,是他筹谋的。
或许,动手的并不是他,但这一出戏,他必定精心计算过,说不定,衍喜宫暗室里的人,也是他派隐卫弄死吓疯,驾祸给她的。
哼!
若他以为,她离开皇宫,来到平川城便可息事宁人,他就大错特错,她是离开了,但事情并未到此结束,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幕。
早在她离开前,该做的准备工作早已就绪,缺是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反间计需要的契机。
算算时间,约莫再过半个多月,时机就成熟了,届时,后宫不闹他个天翻地覆,闹得朝野人心惶惶,她就不叫水灵灵,不配做水灵宫宫主。
“娘娘,天色晚了,外头风寒露重,奴婢生好暖炉了,咱们回营帐吧?”身后,传来侍女硬邦邦的声音。
水灵灵冷笑一声,凤暄宫的亲随,她一个也没带出来,全留给璃轩保命了,如今身边伺候的两个侍女红杉、绿菊,是舒相处心积虑给她安排的,一个颇具身手,一个精通医药,一路上,她们没少为她打点,不然她难以隐藏身手安然到达平川城。
微微颔首,水灵灵转身往军营最中央、守卫最为森严的帐篷走去,那顶帐篷,是皇后住的。
一路上,各将领行色匆匆,眉宇间暗夹焦虑之色,一丝迷惑浮上心头,随手拦下一名身着步兵服的兵卒,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兵卒本低着头,不耐烦地匆匆前行,突然有人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心中甚是恼火,抬起头便想发脾气,不想瞧见的竟皇后,吓得目瞪口呆,随即跪在地上回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灵灵不加理会,直截了当询问原由,那兵卒本想多赞扬皇后几句,谁知不小心瞄见皇后脸色甚为难看,赶紧竹桶倒豆子般,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
水灵灵一听便急了,当即掉转方向,往救治伤员的营帐匆匆而去。
前几日,乌鲁国大将卡瑟咨率领三十万大军前来叫阵,战场上一翻撕杀,段野衫巧施谋略,以微弱优势险胜,暂保西垂边防安定,但手下将士受伤颇多,不少伤重者正在军医帐篷里抢救。
帘布一掀开,浓烈的腐烂血腥味扑面而来,袭得红杉、绿菊差点晕厥过去,水灵灵微微蹙了蹙眉,若无其事走了进去。
担架上,一具具如破抹布样破烂不堪的躯体,哀号着,挣扎着,喘息着,一道道殷红,不堪入目横列在他们强健而虚弱的身体上,侵蚀着他们脆弱的生命。
挥汗如雨,军医们不眠不休,忙碌了几天几夜,机械地忙碌着,抢救着,无人注意到水灵灵站在他们身边。
大莫皇朝尊贵的皇后,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等肮脏、血腥的地方呢!
“纱布。”一名军医大喝一声,埋头堵住手下伤员鲜血与黄脓混合的伤口,直觉性感到身边有人站着,当即命令道。
纱布送上,芊芊素手按住伤口,小心的为伤员清理伤口,动作熟练且轻柔,与军医搭配的天衣无缝。
“董大夫,止血草没……皇,皇后娘娘?!”一旁忙得满头大汗的军医见医药箱中没了救命的止血草,不禁朝军医中资格最老的董大夫大喊起来,谁知一抬头,竟瞧见皇后娘娘站在董大夫身旁,动作熟练的为伤员止血、包扎,平静如水的脸庞上丝毫没有嫌弃之色,晶亮水眸中隐蕴焦虑。
众人一怔,忙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水灵灵的存在,当下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做才好。
皇后怎么会在这里?
水灵灵埋头忙碌着,似乎没有感受到众人惊惶迷惑的目光在她身上不停打圈,包扎完担架上伤员胸口的伤,摸到他已错位的手骨,喝道:“红杉,纠正骨头!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
红杉一惊,忙不迭小跑至水灵灵身边,抓过伤员错位的手骨,无意瞥见布满恶心血渍的肮脏脸庞,胃中大为反感,别过头去,不敢瞧,更不看皇后冰冷的眼,方才皇后喝她时的威严,比舒相更甚,一时间,她仿佛看见舒相盛怒的模样,骇得心里直发憷,只听“咔嚓”一声,错位的手骨已然纠正。
“愣着做什么?下面该怎么做,还要本宫教你们么?”冷眸一扫,众军医才意识到他们方才脑子的瞬间空白,“绿菊,快帮忙!”
绿菊僵硬着手脚,机械地来等在一旁救治伤员移去,心里忍不住惊诧,皇后的动作好熟练,丝毫不逊于她这个苦学医术多年之人。
别说绿菊惊诧了,帐篷里哪个不惊诧,就连尚存一丝意识的伤员,也呆呆注视着手脚麻利的皇后,以为自己伤得太重,出现幻觉。
怔忡,仅仅维持了片刻,众军医又开始埋头苦干,心中的疑惑却如鱼吐泡泡般,一个个不停的往上冒。
“消炎的草药没了……”
“纱布没了……”
“凝血的药膏没了……”
“什么药材都没了……”
帐篷里一片宁静。
军医无药材,好比巧妇无米,如何是好?
“库房里没药材了么?”水灵灵沉声喝道,声音中明显有些焦虑,平西军不是押送粮草来了,怎可能没药材啊。
“回娘娘的话,平西军只是押送粮草的先行部队,押送来的粮草、药材只可解一时之危啊!”董大夫痛心疾首,望着担架上挣扎着等待死亡的伤员,不禁老泪纵横。
什么?
如闷雷乍响,水灵灵惊道:“附近哪里有药材可买?”
“城中可买的药材都卖完了,只剩下城东白梨山,山上有很多草药可采,可惜山势险峻,天也黑了,情况又危机……”其他大夫不忍再说下去。
这可怎么办才好?
水灵灵黛眉紧锁,粉拳攥紧,若此时是在水灵宫或者皇宫该多好,多的是药材,哪会……
等等。
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眼底一喜,她忙吩咐红杉道:“红杉,马上回营帐把本宫的樟木匣子取来,要快。”
红杉一怔,触及水灵灵霸气十足的水眸,忙应了一声,匆匆走出帐外,运起轻功飞掠而去,不一会儿就赶了回来,将一口沉甸甸的大樟木匣子抱了进来。
众人瞧她走路的样式,显然樟木匣子十分沉重,若非红杉身怀武功,她一个娇滴滴女儿家,只怕捧不动那匣子,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瞧那匣子上精美的纹路,精细的雕功,应是宫里的东西。
红杉将樟木匣子放在一旁摆放各种草药的桌子上,匣子放上去时,听见破旧的桌子发出咯吱响声,似乎快要耗尽最后一分力气,苦苦支撑着,在所有伤员得到救治前,它说什么也得坚持住。
水灵灵自袖子里掏出一枚精巧的小钥匙,插入匣子的锁眼里,轻微“喀嚓”一声,纯铜打造的精锁便打开了。
打开匣子,目光一瞥,水灵灵快速拿出几只乳白色小瓶子,瓶身上贴了不同的标签,棱角分明的字体,分明是出自男人之手。
“愣着做什么?”水灵灵无意中瞧见所有人瞪着她瞧,却没有一个有所行动,不禁冷喝道,“这些都是本宫出宫前从太医院拿来的疗伤圣药,还不快点,救人如救火。”
威严且柔软的段喝,惊回众人神智,众人目光中纷纷流露出敬佩之色。
皇后为何会出现在西垂边防,他们多少有些耳闻,不管听说的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身为皇后,面临近似于“发配边疆”的决断,不仅没有哭闹,甚至带了无数大内珍贵圣药来边疆,显然是将边关将士安危系在心上,不知不觉中,众人似乎淡忘了皇后是舒相之女的事实,淡忘了他们之所以如此紧张忙碌,极有可能是舒相一手造成的。
此时,在他们眼里,眼前神色淡漠的女子,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不是残害他们将士主谋的女儿,仅仅是个面冷心热、关爱将士、心系天下的忙碌小女子。
营帐里再度热火朝天的忙碌开来,不同于先前的凝重,隐隐安逸喜悦在众人中蔓延开来,有了宫中疗伤圣药,还怕救不了受伤的将士么?
天色,渐渐转黑,继而慢慢转亮,又忙碌了一整夜,最后一批伤员皆得到救治,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片刻。
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没受伤的将士将自己受伤的战友小心翼翼抬出去,军医们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总算对得起用生命保卫边疆的将士,对得起大莫皇朝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
多亏了皇后娘娘带来的大内圣药啊!
一位年近半百,花白胡子军医握着一瓶伤药,感叹道:“不愧为宫中圣药,效果极佳啊,老夫这辈子还没见识过宫中圣药,不想今天竟然有幸见到!哈哈……”
“是啊,是啊!”附和声随即此起彼伏,军中大夫,几乎一辈子在军营度过,没有机会离开边疆,更别说进宫,看到太医院精心配制的圣药。
“多亏了皇后娘娘细心,要不然……”另一名军医忍不住夸奖道。
设想一下,若没有皇后娘娘带来的这些疗伤圣药及时供给,只怕最后一批百余名将士皆难逃一死的命运。
“啊!”一声惊呼,破坏了帐篷里和乐融融的气氛。
众人寻声望去,瞧见一个身着翠绿衣衫、丫鬟打扮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忙问道:“小姑娘,叫唤什么?累了好几天,还不去休息啊!哎哟,老头子这把老骨头快累散架咯!”
那小姑娘便是绿菊,憋红了一张小脸,几欲哭泣道:“皇,皇后娘娘不见了……”
昨夜太过忙碌,忙得天昏地暗,哪里想到,皇后娘娘竟在人头蹿动的营帐中消失不见,待到方才有人提起皇后,她和红杉才想起,四处张望,皆没瞧见皇后的身影,这才急的叫起来。
众人如五雷轰顶,左顾右盼好一会儿,半晌才后知后觉惊叫起来,忙冲出营帐寻找。
“皇后娘娘不见了!”
“快来人呐!”
“皇后娘娘……”
偌大的军营,所有将士挖地三尺似的寻找,一个时辰过去了,也没瞧见皇后的身影,连一个衣角也没找到,这可急坏了一干将士。
丢失皇后,这罪过可大了,即便打赢了敌军,也甭想活着回莫都。
军医营帐里的人绞尽脑汁回想,皇后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见的?
回忆再三,争论再三,众人得出结论,貌似皇后娘娘将樟木匣子取来后不久就没人瞧见过,那时候天尚未全黑,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响动,应该是皇后娘娘自己走出营帐的,决不可能是敌军所为。
天未全黑?
此刻以正日当空,就是说皇后娘娘已经失踪一个晚上加一个晌午。
征西将军段野衫急得目眦欲裂,舒皇后可是舒相唯一的女儿,是保护他们的擎天大伞,现在丢了,舒相还不要杀了他为止。
一名马房年轻小兵卒匆匆来报,说昨夜傍晚,皇后从马房牵走过一匹马。
“当时为什么不报?”段野衫怒吼道,脸红脖子粗的差点砍了这看守马匹的兵卒。
小兵卒吓得瘫软在地上,结结巴巴道:“皇,皇后说不许说的……皇后牵……赤迩……”满头大汗,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赤迩?!”众人惊呼,似无限惊恐。
军营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赤迩是马房里跑得最快,也是性子最野的烈马,当初未被驯服前不知有多少人被它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成重伤,就连段野衫也被它狠狠摔下过,最后,还是射声校尉包安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驯服了它,却也花费了三日光景,付出浑身伤的代价。
皇后牵走的马竟是赤迩,岂不是……
段野衫惨白了脸,软了腿,幸亏有人扶着,才免于当众摔倒在地的狼狈。
一干将士更是慌了心神,早晨听说皇后带了沉甸甸一大匣子名贵药材来此,费尽心力与众军医一起抢救受伤将士,他们又是感动又是敬佩,本以为能亲眼见见这好心肠却传闻**后宫的皇后,谁知……
一双双无神黑眸,空洞洞地望着满地黄沙,望着远处隐隐飞扬尘埃,茫然着,难过着。
红杉、绿菊脸色惨若金纸,她们奉命保护皇后,如今皇后却……
舒相岂能饶过她们?
想起曾经接受的严酷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