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暖 作者:何暖暖(晋江2012-08-30完结)-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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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弗怔了一下,问:“阿微,你的右腕怎么了?”
阿微再一笑,将右手掩在身后,清静道:“大哥告诉我说,山上的侠客只剩了乔姑娘。你舍不得将她给师娘,让我帮你。我就替换了乔姑娘,将我的血喂给师娘——”
他的目光平静透澈,苏弗却是怎样的承受不住!
阿微不理会苏弗的模样,唇边一弯,将大包裹背在肩上向前走了。
苏弗原地站立,再也迈不开步。阿微在山路弯转处回头说:“明天堂主会,二哥你不要忘记参加了。”
他的声音清平自若,身影消失了,笑容却还留在山路。
此时天暗下来,暮野莽苍,我看苏弗,眼前的他已变成一个阴霾的令我完全陌生的魔教少年,他站那里,一只手紧紧攥了拳,眉间锐利,双目森亮,似要从一个温和少年变为吃人的野兽。
我握住苏弗的手。我不要他在魔教的道路上再行进一步。苏弗一颤,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温柔又无比坚定,我说:“你不要参加堂主会了,跟我走,离开魔教。你若不随我走,我自己离开。”
我放开苏弗的手,迈步向前走,我打了这样一个赌,输就输掉我的全部。我惧怕吗?不。
☆、了解多少呢
苏弗几乎毫不迟疑地拉住我袖口衣衫,他看着我,目光深亮,但他说:“我跟你走。”
那一刻,他下了决定。他可知这是怎样的决定?
苏弗一声长长的呼哨,稍会儿,他的白马自远处跑来,“来,乔妹妹,我们走!”他欢悦地说,将我抱上白马,纵马而去。
所有的都被抛在身后。
我和苏弗离开了魔教。
暮风吹拂着我们,我们两人身无分文,可往哪里去?天山?太湖?苏弗的身份和过往的行为让他在侠义武林没有立身之处。
忽然想起苏弗曾在老男人那里养伤的山洞,难道我们也寻一个山洞,过隐居的生活,偶尔抢劫偷盗?
不,苏弗这样的好武功,他该有不一般的成就。忽然我有了主意,苏弗可以从军,他可以很容易的凭武艺脱颖而出。而在军队中,不管是正义武林还是魔教,再找他寻仇也不那么容易了,想至此,我说:“义兄,我想去边关。”
身后的他似微有诧异,但他什么也不问便说:“好。”
我的心暖暖的,就知道他会满足我一切愿望。
我们在起更之前穿过连绵山野赶到一个村落,一个“店”字灯笼在村口夜幕里摇晃着,令我想起悦来客栈,那些愉悦时光,不知苏弗此刻与我想的是否一样?
店主是一对老夫妻,昏暗的灯光下,老汉粗壮的大手拨拉着计数珠子,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径直问:“一间?”
我下意识“嗯”了一声,然后脸就红了,我为什么就不能等待苏弗先回答呢?天知道,我是想省钱——当然更重要的原因也是,我独自住一个房间确实害怕……
老妇引我们去客房。那妇人微佝偻着身子,跟在她身后穿过空荡的院子去后宅,风卷起地上尘灰,让我莫名不安,觉得自己走入的是一个黑店。忽的,一角有物扑啦啦飞起,我恐惧心登时发作,转身便要逃,苏弗已护在我身侧,手拉住我衣角。迎着他安慰的目光我才微有安定,发现墙角不过是一只鸽子,在那里咕噜噜地叫。我心中好笑,随苏弗进了店房。其实有苏弗在,不管什么样的黑店都不用害怕的吧。
客房内很简陋,只一张大木床,一粗糙木桌和两把椅子。苏弗让那妇人上饭菜,边告诉我说:“村野简陋,没什么可吃之物,不过听说这里腌制的酱菜和咸鸭蛋极好,你试试看。”昏暗的灯盏下他露齿一笑,模样可爱极了。我们应该算是逃亡,他倒还有心推荐美食。
那咸芥菜和鸭蛋果然美味,鲜嫩清淡,就着小米粥,我边赞边吃了很多。待老妇收拾盘碗走了,悄声问苏弗:“明天我们怎样付账?”难道住霸王店吗?
我们颈间都挂有乌金链子的雪莲玉坠,那于我们有不同的意义,怎么也不舍得摘下抵做店钱的。苏弗虽衣衫精雅,瞧来却也并无玉佩等饰物。
苏弗说:“这店是天魔教开的,我有令牌,我们不用付账。”他告诉我,天魔山方圆百里的饭馆酒肆,全在天魔教掌控之中。
“这样厉害?”我吃惊。
“阿微,”苏弗顿了顿,“这两年来教中事务大多由他处理,他心思细密,天魔教被他经营得让我们自己都越来越怕惧。”
我迟疑问:“那你离开天魔教,他们会追杀你吗?”
“追杀?”苏弗意外地笑了:“不会的。堂主会我经常不参加,阿微会为我向师父告假。”
这样?我还以为他就此背叛了天魔教,逃亡江湖呢,原来他只是告假外出旅游?
“你还会回天魔教的,是吗?”
灯影里是他微有诧异的眼睛,于那片刻间我明白了他的答案。他确然无疑的还会回天魔教。
木桌上纹理粗糙,结节处有一圈圈的圆纹,我以为我们跳出魔教了,谁知还在其中。
苏弗不忍直截回复我的话,稍停一下说:“你放心,我以后会听你的,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不会再做。”
跳动的烛光下,他微前倾了身看我,发际巾带垂下来,衬得脸轮廓分明,一双眸子晶燧明亮,在黑暗中也有着难以名状的光彩,好像蕴含了世间所有的精华。他这么柔和的姿态,温软的话语,亲切的唇边微笑,鲜明地在我眼前晃,我,一时被他吸引,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这算什么,算在说情话吗?
他这么承诺,是不是就代表他再不会与侠客为敌了?忽然一事到心头,隐隐地令我有些发慌,问苏弗:“你说方圆百里都是天魔教控制,那么山洞里那些侠客——逃出去了吗?”我自己的声音都软弱无力了。
苏弗眉目间的愉悦光彩消淡下去,迟疑道:“我当时,并没有想放他们的。他们的命运——阿微肯用他的血喂师娘,说明他们或者全逃出去了,或者暂时藏起来了,或者全死掉了。”他说着的时候,语气里毫无怜悯。
我望着苏弗清雅俊逸的眉目,他是恶魔,我不该忘记的。侠客们与他天然是敌人,在他的立场里,敌人死一个少一个,怎会有同情?
我想起陆小凡说的“每个毛孔都是血腥”的话,我可接受得了苏弗的过往,欠负的无数生命?只凭他这么温软的对着我笑吗?
“如果你要我去救,那么我现在去救。”苏弗站了起来。
我疑惑:“你,要背叛天魔教?”
苏弗眸光一闪,摇了摇头,“我不可能背叛天魔教的。但是我可以放他们。”他的话语平静坚定,转身出了客房门。
“你去哪里?”我不由自主追到门边。黑暗的院子里他回过头来笑了,虽然看不清他的眉目,但感觉得到他声音里的笑意, “啊,我哪里也不去。”他说,然后唤:“店家!”
老汉被唤出来,斜披着衣服,执半截蜡烛,声音透着不满:“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啊?”
苏弗将一物扬在手中,于黑暗的夜里,那物银光一闪。老汉不由举了蜡烛照,脸色登时大变,屈膝就跪下了:“公子——”话都打颤。
那是一枚黑黝黝的铜制令牌,掌心大小,正中雕刻隆起的银色龙头,狰狞龙头在苏弗手中熠熠闪光。苏弗道:“你现在拿了这令牌去天魔山见三公子,告诉他,如果我自灵真洞放的那些侠客还有活着的,全部放他们活命。去吧。”
店主连忙应是,诚惶诚恐双手接过令牌,领命去了。
我没想到苏弗还有这样威势的一面。当然他是教主的弟子,但他的所作所为和我想的没有一样相符。我曾以为他倾慕侠客,想换一个光明正大的人生,所以去太湖,爱上我,跟随我走,可是他说,他没可能背叛天魔教。我以为他在魔教是不得已,不得不遵从师父师娘命令杀人。可是他说,他的师父武功全失,而他对师娘也并不怎么畏惧顺从。他们师兄弟三人,他并不怕他的师兄陆小凡,随意欺负;我以为他怕师弟阿微,因为阿微掌管天魔教事务,可他这么简单地就命令三公子放人,三公子应该就是阿微吧。
他是南宫陌,沉默南宫,我忽然好奇,问:“笑面姚金是谁?”
苏弗没想到我突然问这个,答:“江湖上说的笑面姚金指的是我师娘。”
他的名头和他师娘并列!——两大恶魔。
我想起一事,下意识问:“那你当时去太湖做侠客,是真的去做侠客吗?”
苏弗的神色变了。他站在门前的黑暗里,夜风卷进室内,烛光影在他的脸上跳跃,跳出许多的明灭变幻,他说: “我——”他忽然不再想解释,声音里有了奇怪的自嘲意味:“是啊,天下那么多帮派,我偏去了太湖,因为太湖盟主的女儿有倾心剑,倾心剑又叫除魔剑,除魔剑法虽已失传,可除魔剑法是我所练的天魔剑法的克星,江湖上每个人都知道。你要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惊异看他,他说的比我想的要多的多!可他的声音里更多的是受伤,他说:“你的剑是除魔剑,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要为江湖除魔,那么我现在等着你刺一剑,你满意了吗?”
他竟然逼迫我!他怎么可以?而且我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么反应激烈。因为我怀疑了他吗?他不回答我的话,以守为攻,将最坏的说出来,我就因此相信他了吗?
我几乎被他气怔了!
我对他究竟了解多少呢?
☆、乖顺的少年
“如果我说,苏娘要我离开魔教去做好人,我就选择了太湖,因为太湖盟主的女儿有倾心剑,我比较好奇,师父师娘也不会阻碍我的行程;你的父亲将你许配给我,可是我害怕了,不敢伤害一个我从未谋面的少女,所以将婚事推脱;在天山见了你,你像亲人一样待我,不顾一切地来救我,我开始期望我梦想不得的生活;你父亲将你许配给傅公子,我认为那对你是最好的选择;我从悬崖抢了你的生命回来,想将过往的都忘记抛弃,只希望你快乐。我说的,你信吗?”他黑潭似的目光亮得灼人,紧盯着我,忽然又笑了:“是了,我忘记了,你已有了夫君,我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你用不到怀疑我。我向你发誓,傅公子此番若死了,我就一生也不在你面前出现了,你可信我了?”
我又气又急,恨不得揪住他吞回他说的话。他的心思简直和我的差十万八千里,而且他这可恶的誓言!
我忽然明白,他是真急了,他急是因为心虚,因为他最初去太湖的时候的确动机不单纯。他此时不招认,以后没准也会被揭露的,那时他就更被动了。
我怔怔地看着黑夜里的他,没想到问出这么一个真相。我想起天山初见他,他那么纯真的样子。当时也觉出他在掩饰,却不知他掩饰的是这样一个真相。——原来他去太湖、去天山皆是为了倾心剑!
所以,他在身份暴露之后还敢去天山接我走,他彼时存的是什么心思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微微发抖,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再近一步就清晰触碰,我却不愿再前行一步。
倾心剑。
我回转身,目光不由自主看桌子上的倾心剑,古铜的剑鞘上有古老深邃的旋转纠缠刻纹,狰狞刚劲,似乎凛冽地述说着它历经的往事,但那些故事再残酷或再深情,我都不知道。
我回想起来,苏弗自见到这剑其实就上心的。他将我带离了天山,为什么不夺了这柄剑走呢?因为倾心剑的传言:不是主人的人拿了会死掉吗?
可他也拿过这剑半日,并没有怎样。
我什么武功也不会,他对我,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长久的静默中,苏弗走到我面前。他害怕了,软下来,可怜地垂下头:“你若要杀我你就杀吧,我将我的生命给你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那一刻,我忽然特别想扑在他的怀里哭泣,又或者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可是我想了好几想,终没有动作。
不好的动机没准也会产生好的结果呢?我,这是在为他开脱?还是为了我?
我知道他是恶魔,我接受了;我知道他别有用心去太湖成为我的义兄、带我离开天山,我还接受。他为了倾心剑,若不是爱上我,没准会杀了我……在他的面前,我的底线一步步后退;我想起以前见过的一句话:每个人心中都应有一个最后的堡垒,退到最后不会再退,与之共存亡。我的心中可有一个这样的堡垒,这样的底线?
在爱之中,我没有了所有的原则了吗?
他此时是真实的,是吗?
我不敢拿剑试验他的话。当初他没有让我刺一剑的胆量,现在是我没有胆量试验他。我怕他方才的话是虚假!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