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艳后-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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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道:“岂有此理!大将殉国,鼠辈计功!二府的新贵旧僚们,两耳不闻号角声,只会躲进官衙凭阅谎报定赏罚!”
张耆听王超这么谩骂,自觉自己有了同盟军,便请王超坐到自己对面,两人对着面前的那份《邸报》琢磨对策。
“我要请大将军允我返京,当殿面君揭穿范廷召,为王继忠请功!”张耆仍是余怒未消,“我还欲直面满朝文武,陈奏真实边情,请王师出征伐辽!”
王超久久地沉默无语。他仰起下颌,二目炯炯地凝视着军帐顶棚,搭在桌案上的两只大手,下意识地彼此攥握着,握攥得十个手指不时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声。
“摆酒上来!”张耆见王超不言不语直发愣怔,冷不丁提高嗓音召唤一声。他这声召唤蕴含着三层意思:一、表示对王超沉默的不满;二、将王超从沉思遐想中拉回来;三、他欲以酒改变面前的冷漠寂然氛围。
召唤声令王超打一个哆嗦。惊定之后他见张耆正向他投以冷冷的目光,便坦然笑道:“老朽亦正欲小饮几杯驱寒。张将军不问便能猜到我的想法,真不枉你我百日相知啊!”
张耆撇撇嘴角,显出一副哭笑皆非的神情。他断无表情地朝王超瞥两眼,说道:“是我想喝酒,并未想到大将军想喝酒。眼下我所期待的不是大将军的以酒驱寒,而是及早放我返京……”
“呵呵哈哈……”王超突然爆发出一串铿锵而爽朗的笑声,笑得张耆一阵惊讶,莫名其妙。正值此时,马弁送上满满一壶酒、一盘花生米和一盘猪耳朵。王超一见连声说:“好!”而且不待马弁出屋,亦不待张耆劝酒敬酒,他就自顾自地倒酒,率先喝了个杯底朝天。而后,他边斟酒边道:“后生可畏啊!”那神气与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似对张耆倾吐自己对青年将领王继忠壮烈殉国的钦佩之情。待他将酒杯重新斟满了酒,他这才举杯对张耆道,“来,张将军!老朽反客为主,敬张将军一杯!”
“这……”张耆满面尴尬,一时语塞,慌忙起身道,“大将军是前辈。前辈给后生敬酒,岂不折杀了末将?”
“不!”王超陡然色变,肃然而立道,“老朽敬的不是晚辈,敬的是从后生胸间喷射而出的一股浩然正气。对此,老朽虽一向景仰却自知余生难以做到。因此,老朽便将伸张正义之大任拜托张将军了。”
王超的言语举动,张耆不得全解。他咂咂口中的浓烈酒香,问道:“大将军之言,晚辈不解深意,敬请不吝赐教!”
“请饮下这杯再论!”言罢,王超举杯迎前碰一下张耆手里的酒杯,先自干掉了。
张耆说声“恭敬不如从命”,便亦喝干了杯中酒。
王超推杯说道:“边将无旨返京,势必触犯朝廷律条——轻者贬为庶民,重者难免刑狱之苦。更何况,张将军返京面君要揭发的不仅仅是范廷召的冒功欺君,亦不仅仅是‘二府’官长的辜恩渎职,而是在揭发他们的同时,自己却要背负着欺君悖旨罪名!因为范廷召所谓的军功和‘二府’的《邸报》都是万岁爷首肯的,否定他们势必要推翻大宋天子的朱批御诗。此等行为,按宋律当灭族。张将军知而不畏,毅然赴死,令老朽由衷叹服!诚然,将军乃天子心腹近臣,秉天理人情返京,也许万岁会法外开恩于将军。但人情无常,天心莫测,意料之外的灾难与不虞,谁亦难保不会发生。故此,若要我明令将军返朝,岂不是要把将军置于险地?然而,将军之请,出于公心;将军之行,大义凛然,岂容老朽阻拦?所以,老朽思虑再三,还是不表态为好,何去何从还是听凭张将军自行裁决。设若张将军执意南返,今夜老朽就权借将军的这壶酒,为将军壮色送行!”
听到此处,张耆周身已是热血沸腾,心情激奋不已。他不待王超举起酒杯,便用自己的酒杯向王超面前的酒杯撞去,手到声出:“谢大将军的赞赏与错爱!”
王超见他去意已决,就抢过他手里的酒壶,接连为他满斟了三大杯……
当夜,张耆亲点三十二名骁勇,次日寅时用膳,卯初便齐聚于行营对面的南校场,待命出发。随着张耆的一声将令,三十二匹战马就似三十二支离弦之箭在荒原雪野上扬起一道滚滚雪尘。张耆身下的那匹名“追风”枣红马,驰骋在马队的最前面。它奔跑起来就像一团飞迸的流火,在雪原上划出一道红光。它是真宗皇帝登极之初御赐他的爱物。那时,他那匹曾伴他侍藩邸征西川、名曰“闪电”的枣红马刚刚过世,他为“闪电”之死,久久沉浸于悲哀中。真宗为使他尽快从失爱马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就命人从御马场精选一匹从皮毛、身架,到驰姿、性情都颇似“闪电”的两岁儿马,赐名“追风”,而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追风”恩赐予他。张耆如获至宝,当日就将“追风”牵至“闪电”的墓前,就像嘱咐自己的小弟弟那样,反复叮咛“追风”继承“闪电”的遗志,为大宋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追风”没有叫他失望,尤其赴边百日以来,伴他三次杀入敌阵,在万马丛中驰骋嘶鸣,吓得它的同类无不为它让路通行。今天,它作为领军头马,统率着身后的三十二匹俊马,又在进行一次艰苦卓绝的千里远征。
三十二匹战马在“追风”的带领下,昼夜兼程,风雪无阻,仅飞奔了五天五夜,就越过了漫漫二千多里的荒原雪野,到得第六天黎明时分,张耆于轻薄晨雾的朦胧中,已经依稀望见了东京汴梁北城楼的模糊轮廓。他勒住马头,正欲下马将身上的禁军士卒服换作将军铠甲,就听一声号角拖着一阵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眨眼之间,他的侍卫马队,便陷进了一百多匹战马的包围之中。马上的禁卒个个披坚执锐,如临大敌;一张张搭着箭矢的强弩,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刀枪剑戟,无一不齐刷刷对准了他和他的侍卫队。
“口令?”张耆正于马上旋望着周匝的情形,就听对面马上一骑军校尉疾声发问。
听对方要口令,三十二名侍卫骁骑都傻了眼。他们都睁大因劳乏而熬红的眼睛,一齐注视他们一路精心侍卫着的行营都钤辖。而此时的张耆才恍然意识到了让自己的马队直趋京师是多么的莽撞——百日之前还是职殿前都副指挥使的他,居然糊里糊涂带着一支来路不明的马队肆无忌惮地闯进了京畿,此等愚鲁行动能不遭来巡逻禁军的围击?他心知自己已闯了大祸,但并没有心慌意乱。他心平气和地向对面的骑军校尉回道:“本人是刚从边陲赶来面君请旨的张耆将军……”
“在下只认口令,不识什么张耆将军!”对面的骑军校尉不容张耆讲下去,便气势汹汹地打断了他,“对上口令者,我则放行;对不上者,我则视为贼匪,统统擒拿。汝等既然对不上口令,就请下马受缚,不然……”
“慢!”张耆疾语打断了对方,“请汝速请汝等的夏守将军前来见我。夏将军是本将军的结拜兄弟!”
“少废话!”对面的骑军校尉怒斥道,“夏守将军有令:即使舞大刀的红脸关老爷到此,只要对不上口令,就要先捆再说。汝等若还不肯老老实实下马受缚,就休怪在下不客气!”
张耆深知夏守治军严峻,就是把好话说尽,磨破了嘴皮,亦动摇不了他手下这位校尉的决心。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回身瞅瞅自己的侍卫们,见他们个个环睁二目,显出一副要动武的恶煞样子,反而有些怕了,便急令道:“下马!统统下马!”他滚鞍先跳下马背,正欲命令侍卫们束手待缚,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兄别来无恙?”
张耆闻声转头,就见一匹硕大英俊的黄骠马从对面骑军校尉的马侧飞驰过来,马背上坐着一位身着银白连环铠甲、头戴月色帽盔的禁军将军。这将军三十出头年纪,虎背熊腰、星目方面、身躯魁伟,神采飞扬,转瞬间扬鞭跃马,便到了张耆的面前。在黎明的熹微中,他正待细细端详来者,就见马上的将军抱拳冲他一揖:“兄弟来迟,让张兄受无谓之惊,惭愧,惭愧!”言罢,滚鞍下马,抱拳又行一个军礼,之后便昂首挺胸地站在他对面,嘿嘿嘿地直冲他笑着——还是昔日那种戏谑顽皮的神情。
这时张耆才看清,面前站定的正是京城九门巡检使夏守,便上前冲胸揍了夏守一拳:“好你个铁面顽皮鬼!百日不见,竟连昨日的上司老大哥也不认了。若不是大哥我服帖听命,你的那些锐矛飞矢,还不把大哥我穿成马蜂窝呀!”
夏守十分夸张地踉跄退步,故作惭愧痛苦状,举起巴掌朝自己的前额连击数下,嘴间还念念有词:“兄弟知罪!兄弟该死!兄弟听任张兄发落!”他俯首躬身,刚在张耆面前扮出一副可怜相,忽闻前后左右传出士卒忍不住的嬉笑声,便猛然抡臂朝自己的骑军士卒一挥手:“去去!还不统统退去!”
在轰然响起的笑声中,骑军校尉带上自己的马队风驰而去。夏守追望着马蹄扬起的一道烟尘,脸上那近似顽皮戏谑的笑容渐渐荡然无存,代之而来的是那种为朋友忧心的焦虑。从认出张耆那刻起,他便断定张耆是无旨而返。所以,他虽是九门巡检使,亦断然不敢放张耆进城。因为这样做响声太大,看似够朋友义气,实则可能害了朋友,亦害了自己。这其中的道理,他相信一向聪明善断的张耆,就是他不解释亦会明白。故而,趁天色还未大亮,他便悄无声息地带上张耆沿城墙向东绕出数里,让张耆住进了城郊的都亭驿。
这都亭驿站,是举国上下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善的驿站。它既要接待外国使节和前来进贡的藩王,又要为奉诏进京述职的外臣、边将提供好的食宿,接待任务之繁重,可想而知。张耆是未奉皇上之诏擅自进京的,若以罪臣论,都亭驿站是不该接待亦不敢接待的。只因杨崇勋最近新调任客省司使,都亭驿受客省司辖制调度,而张耆和夏守又都是杨崇勋在真宗藩邸时的同僚,驿丞不敢不给面子,才笑着收留下张耆一行。
待安置好张耆一行人,夏守这才坐下来对张耆道:“张兄尽管在这里住着,即使天塌下来,中间还有人高马大的兄弟我顶着,保证损不了张兄半根毫毛。只是,兄弟这点能耐,张兄是知道的——张兄若欲短时间内名正言顺地进宫见驾,兄弟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我们哥俩还得想一个办法,物色一个能者,在张兄与皇上之间搭起一座金桥。”
常言道:旁观者清,当事者迷。此刻张耆的处境正是这样。如今他是虎落平阳,龙陷浅滩。对于究竟如何改变眼前的困境,他却不似当年在王府南衙那般多见识有点子了。他思虑半天方道:“我张耆侍驾二十年,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落得个待罪之身。既然连人身自由都失掉了,我还能有甚办法?”
“兄弟有个斗胆想法,不知张兄意下如何?”夏守见张耆满腹牢骚,便吟吟笑道。
张耆没好气地白了夏守一眼:“汝就讲么?在老哥面前还兜甚圈子?打甚哑谜?”
夏守闻言又是坦然一笑:“以兄弟之见,最快捷最有效的办法,是先进宫拜见刘娘娘。张兄对刘娘娘曾有救命之恩。我想一旦张兄找到她,她不会等闲视之的!”
“可我,唉……”张耆“唉”了一声,“又不会隐身术,怎么进得了宫呀?”
“张兄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夏守还是那种不急不躁、若无其事的表情,“张兄莫忘了,您不但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还是堂堂正正的郡马爷——您老兄家里隐着藏着一位赵郡主。平时,张兄以伟岸丈夫自居,从不靠亦不允别人提及夫人的裙带关系。可今天,张兄可是落难之人。在此遭厄之时,难道郡主她就不能念及夫妻情分,到宫里造访一次刘美人刘娘娘?”
张耆皱皱眉峰,从夏守身上移开了目光。他的夫人雅君,在真宗登极不久即被赵恒赐以国姓,封作了郡主。这样一来,张耆便成了仅次于驸马的皇亲国戚郡马爷。可是,张耆并不以此为荣,在官场中还断然拒绝郡马爷的称号,谁呼他郡马爷他跟谁急。尤其是王府旧臣,都打心眼里都还将他当成自己的兄弟,从无人将他当成郡马爷。这样长此下去,渐渐他,这个郡马爷亦就从人们的印象中淡忘了。现在,经夏守这一提及,他心里一阵涛一阵浪地思虑良久,才嗔着脸孔对夏守道:“如果汝认为那样合适,汝就那样办好了!”
夏守闻言如释重负,临出屋他顽皮地拍了拍张耆的肩头:“您就等着吧,张兄!有您这句话,兄弟就保您万无一失!”
当日,夏守离开都亭驿,径直奔往郡主府,将张耆无旨返京的前前后后对赵郡主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