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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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下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诺言,这个消息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那么打仗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要按时看看手表就行了。可是,令人遗憾的是,战场上远非所有的事都是按时按刻地进行的,人家那里是这样,你自己这里也是这样!
第一批在对岸登陆的部队一般是轻装渡过去的。现在,德国人和我们之间谁胜谁负,就要看谁能赢得时间。如果我们能把必需的增派部队很快地派过去,如果能用火力进行支援,那么,这个登陆场我们就能守住;如果我们不能做到这些,那么,德国人就会把我们从这个登陆场上撵下来。
谢尔皮林打电话给空军集团军司令,要求他派强击机队去掩护登陆场,不要让德国人,特别是他们的坦克和自行火炮接近登陆场。空军集团军司令答应了,不过,还得过一会儿:现在那里的能见度很差,第聂伯河上还是夜雾蒙蒙……
“他们就是在蒙蒙的夜雾中渡过去的,”谢尔皮林赞许地想到已经在前边,在第聂伯河对岸登陆的先头部队。“他们的任务完成了,现在要看我们的了……”
他打电话给基尔皮奇尼科夫军长,要基尔皮奇尼科夫军的主力尽快向第聂伯河挺进,并说自己立即要到他的军里去。
“您在什么地方?还在昨天的老地方吗?”
“目前还在老地方,”军长说。
“遗憾哪,您还在老地方,”谢尔皮林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遗憾是遗憾的,但是战斗任务并不要求军长听了你的斥责之后马上就往前冲,并不要求他带着他的指挥所每隔五分钟往前推进一次,而是要求部队往前推进。有的军长往往待在很前面,你要到他那里去,非得冒生命危险不可。然而,如果他自己待在前边,而他们部队却在后边停滞不前,这又何济于事呢?
根据谢尔皮林自己制订的行动计划,预定在这次战役打响后第五天的傍晚攻占莫吉廖夫,这个计划已经上级批准,现在就成为他的行动准则了。尽管有各种艰难险阻,特别是在第一天碰到的那些艰难险阻,这个计划还是有可能实现的。只要他们不让敌人把他们从最初的几个登陆场上撵下来,相反,他们再占领几个新的登陆场,那么今大白天,主力部队就能挺进到第聂伯河,夜里渡河,明天傍晚之前,就可以攻占莫吉廖夫了!
谢尔皮林拿起听筒,准备在出发之前给鲍依科下达最后的命令,可是鲍依科却恰好在这时候走进了屋子。他是一副准备上路的打扮,雨衣上还留着好些雨点。
“还在下小雨吗?”
“还在下。我是来报告的,按计划我要到新的指挥所去。通信联络检查过了:作战处处长已经在那里了。”
“那么扎哈罗夫呢?”谢尔皮林问。
“他在五点钟的时候,到沃罗宁那里去了。我们还是毫无进展。”
谢尔皮林眉头一皱。他在昨天傍晚就了解到左翼沃罗宁那个军在进攻时遭到激烈抵抗,也了解到,我们毫无进展,现在,他又听到这句话,虽然还是皱了皱眉头,但是,对这种毫无进展的状态已经不很担心了。
“德国人在左翼,在莫吉廖夫的正面打得特别凶,这实际上可以说是件好事,”他想。“就是说,他们低估了我们从北面,从右翼进行打击的力量。因此,我们在那里已经挺进到第聂伯河了。如果我们不贻误时机,那么就可能在那里一举成功。”
“你到达新的指挥所需要多少时间?”谢尔皮林看了看表问,因为他自己出发的时间就取决于此。不管根据什么规定,他和参谋长两个人总不能同时都在路上。
“过四十五分钟我就到那里了。”
“一到之后,马上打电话来。我暂时和炮兵司令一起研究一会儿工作,然后,我从这儿直接到基尔皮奇尼科夫那里去。”
鲍依科点了点头。他原来就考虑到集团军司令会到右翼去的,因为他们已经在第聂伯河对岸站住脚了。
“格里戈利·盖拉西莫维奇,你一到新的指挥所,马上继续进行编组机动部队的工作。今天白天,我们要在基尔皮奇尼科夫那里建立渡口,明天早晨之前让机动部队渡过第聂伯河,冲到开阔地带,绕过莫吉廖夫,从它的后面切断通往明斯克和博勃鲁伊斯克的两条公路。假如今天白天我们再能占领几个登陆场的话,那我们就能在一大段地区内给他们造成强渡的威胁,这样一来,德国人只能匆忙地补漏洞,他们顾此失彼,就抽不出足够的力量来阻挡我们的机动部队了。”
“一定照办。”
关于这个机动部队,昨天谢尔皮林从前沿回来之后就和鲍依科谈起过。开头,在方面军范围内,并没有打算成立机动部队。后来,进攻进入了高潮,谢尔皮林看到集团军的右翼在莫吉廖夫北面相当远的地方一马当先,已经在向第聂伯河推进了,这个时候,他想到,如果把一个机动部队运送到第聂伯河对岸,那它一定能够很快地突入纵深,绕到莫吉廖夫后面。因此,他决定在集团军里编组一个机动部队,并得到了上级的“同意”。
“现在坦克部队在什么地方?”谢尔皮林问,他指的是那个还没有参加战斗的坦克旅,它将作为主力编入机动部队。
“目前还没有出发,仍旧在巴夏河东岸。”
“为什么还不过来?”
“我同意他们暂缓过来,”鲍依科说。“他们担心坦克会陷在河滩地里。他们想要整个旅一起投入战斗。这种想法我是同意的。”
他解开图囊,在地图上指出他们的位置。“从昨天夜里起,他们和工兵一起改善了渡口的条件。要到出发阵地去集中,他们是完全来得及的,那何必冒着丢失坦克的危险,匆忙行事呢?”
“这我同意,”谢尔皮林说。“在中午之前,最好能把我们准备编入机动部队的各个部队集中在一个地区。”
“一定照办。”
“你认为,有多少步兵可以用汽车来运送?”谢尔皮林问。
“后勤部主任答应运送三个营。他亲自负责调动车辆。”
“就算能运送一个团。这个团暂时从阿尔杰米耶夫那里调过来。我们现在也学起那些军长的坏习惯来了,过早地动用预备队了,”谢尔皮林笑了笑说。
“调哪个团呢?”鲍依科问。
“让师长自己说,他手下哪个团最棒。我想很可能是伊林团。”
“那派谁担任机动部队的指挥员呢?”鲍依科又问。
在昨天谈到编组一个机动部队的时候,鲍依科就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因为他喜欢尽早得到有关下一步的命令。命令下得越早,他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在详细制订方案的过程中对集团军司令的初步决定稍加修改,使它臻于完善。但是,谢尔皮林昨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是还得考虑一下。现在他也没有立刻回答。
派谁去指挥这个由坦克旅、自行火炮团、步兵团和工兵营组成的机动部队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容易。可以由上面派一个人去担任指挥员,也可以在他们内部找一个。可以按惯常的做法,派一个集团军副司令去,这样做有它的好处:军衔和职位比较高,权力也比较大。但是,也有缺点’机动部队是由各种部队组成的,派一个新人去指挥的话,那他对每个部队来说,都是陌生的。
“我想,还是由坦克旅旅长来担任。他指挥自己的部下是驾轻就熟,其他各个部队,就让他带着跑吧。既然我们依靠机械化,依靠速度,那就得让坦克部队担任主角。中午之前如果情况没有变化,我从基尔皮奇尼科夫那里打电话给你,把这个问题最后确定下来。”
鲍依科点了点头。他很了解谢尔皮林,知道他说的“我想”这两个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问题已经解决了。
“今天一整天,空军的主要任务就是掩护登陆场。如果强击机还象昨天那样干得出色,那谁也休想把我们从登陆场上撵下来,”谢尔皮林在鲍依科临走的时候对他说。
过了一个小时,谢尔皮林同炮兵司令研究了支援登陆场的问题之后,就坐上吉普车到部队里去了。他的吉普车后面,还跟着两辆车子。一辆是通信兵乘的,带着无线电台;另一辆是自动枪手乘的。根据命令,集团军司令到前沿巡视时,应由装甲运输车担任保卫。但是,装甲运输车在前天陷在朴罗尼亚利的河滩沼泽地里了,它虽然被拖了出来,不过谢尔皮林从此却再也不想同它打交道了。
三辆吉普车,一辆紧接着一辆,从树林里开出来,沿着朴罗尼亚河河岸往北驶去。
雨停了,早晨的天色依然是阴沉沉的,乌云低低地悬在上空。公路沿着原先的德方阵地向远处伸去,从公路上往下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片将近一公里半宽的开阔的沼泽滩,不禁使人想起,在进攻的第一天,为了占领这片河滩,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劳力啊!到处可以看到这种劳力的痕迹——一与其说是战斗的痕迹,倒不如说确确实实是所花的劳力的痕迹。弹坑很多,但是几乎都是老的,坑里长满了野草,这是去年秋天方面军在这里朴罗尼亚河上 战的痕迹。河滩上,新的弹坑几乎没有:炮兵打得很出色,弹无虚发,每发炮弹都直接命中德国人在高地上的堑壕。德国人被我们的炮火压住了,在我们冲锋时候,他们几乎一炮都没有打。直到后来,当我们的步兵已经占领第二、第三道堑壕线的时候,他们才开始从纵深打来几发零零落落的炮弹。再后来,傍晚之前,他们轰炸了渡口,但没有命中目标。
只有这些痕迹是新的,其余的都是老的。然而我们把火炮、自行火炮、坦克拖过河滩的痕迹,它们陷进去,拖出来,拖出来又陷进去的痕迹,用各种各样的挡板、碎木头、木板七拼八凑地垫着把它们拖出来的痕迹—一所有这些痕迹可真是数不胜数啊!
现今,这些技术装备都已经拖出来了,所有的火炮、自行火炮和坦克,都已经继续往前排进了。可是,在第一天,为了要通过这个河滩,大家一直拼命干到深夜,弄得人困马乏,以至有的时候,大家甚至觉得,已经来不及把它们拖出来了,技术装备肯定要落后,没有希望赶上勇往直前的步兵了。
在这里失去的时间,在以后的两天之中补回来了,确切一点说,是两天两夜。在进攻进入高潮的时候,人们可以说除了战斗生活之外,再没有别的生活了。他们吃饭、睡觉都在行军途中,采取见缝插针的办法。
各种各样的困难使你不得不深思:你的决定是不是一开头就是正确的?你要攻击的地方是不是最理想的地方?
第一天,我军在朴罗尼亚河上毫无进展的时候,谢尔皮林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对通过河滩的困难是估计不足的,但其它的问题事先都估计到了:主攻方向是出乎德国人意料之外的,他们估计主攻方向是在靠近莫吉廖夫的地方,因此,他们在那里布防比较严密。从已久克那里要来的远射程重炮团,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打得很漂亮,恰好命中了德方的军部、当这个小树林一拿下之后,谢尔皮林马上派自己的副官和一个侦察兵到那里去检查,这个地方是不是军部。他们报告说:那里是军部,德国人遭到炮击之后,仓惶地逃掉了,在那里丢下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我们颗颗炮弹都直接命中掩蔽部和军部的小房子。
“回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了方面军侦察处的汽车。他们问我们,到那里去怎么走。”辛佐夫说。
“原来如此!”谢尔皮林不禁哑然失笑。
后来,巴久克到集团军来时顺便说到:“你没骗我,第一天没有白费炮弹,确实打中了军部。”谢尔皮林忍不住用揶揄的口气回敬他:“是的,司令同志。一拿下那个地方,我们马上就去检查了。”“那你为什么不立即报告?”“我知道,您也派自己的人到那里检查去了,我不想剥夺他当面向您报告、让您高兴高兴的机会。”“嘿,你这个人的脾气太坏了,集团军司令。”巴久克说。他说这句话没有特别的恶意;他不喜欢人家得罪他,因此,对自己部下有这种脾气他也是尊重的。
昨天,谢尔皮林集团军的右翼,突入德方防线的纵深之后,进展越来越快。咋天凌晨,右翼部队首先在第二条河——一巴夏河的一大段地区渡过了河,到傍晚时,已经挺进到第三条河——烈斯塔河边,有几个地方,战士们一到河边,就一鼓作气跨过了烈斯塔河,直奔第聂伯河而去。
基尔皮奇尼科夫干得特别果断,毫不耽误时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