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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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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里戈利·盖拉西莫维奇,我现在就到你那里去……他在你那里,那更好。”

  鲍依科说,集团军炮兵司令在他那里。

  谢尔皮林戴上制帽,吩咐辛佐夫留在这里,守在电话机旁,就往鲍依科那里去了。树林里很凉快,谢尔皮林一边走,一边闻着树林里的潮气。从树丛之间的空隙里,没有透进一线光来,只见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云层很低。

  在战争中,天气总是不能受人的计划的支配,这仍然使谢尔皮林感到不安。

  鲍依科命令给自己搭了一个小小的掩蔽部,就睡在那里,而工作则在一个宽敞的、由两个帐篷连起来的大帐篷里。他喜欢工作的地方宽敞些,只要有可能,他总是尽量给自己弄个大一点的工作室,把它收拾得整整齐齐。鲍依科需要有一个宽敞的工作室,还因为谢尔皮林一般不叫参谋长到自己那里去,而总是亲自跑到参谋长那里去工作,他认为这样做,对工作更有利,同时也节约时间。这种工作方法是他在罗科索夫斯基的方面军司令部里看到的,从那时起,他自己这里也照办了。现在看来,仿效这种好办法的不止他一个人。巴久克也跑到自己的参谋长那里去工作。过去,他只是顺便去看看情况,现在,看来已经成为制度了。

  谢尔皮林走进帐篷时,鲍依科和炮兵司令马尔基安尼将军正站在鲍依科的办公桌旁边,弯着身子看一张同办公桌一样长的要图。两人直起身子迎接谢尔皮林。鲍依科的头几乎碰到帐篷的帆布顶。

  “这家伙长得真高!”谢尔皮林每次满意地打量着鲍依科时,总不免要想到这一点。鲍依科身材非常高大,但配上他那宽阔的肩膀、健壮的体魄,却显得十分调和。他那傲然昂起的头上,长着淡黄色的卷发。鲍依科的脸长得端正、漂亮,但是,人们通常并不认为这种脸漂亮,因为这种脸上威严的表情盖过了它的其他特征。

  马尔基安尼的身材也挺高。他是个细高个儿,但是站在挺直了身子的鲍依科身旁,就显得矮小了。鲍依科平时惯于把身子挺得笔直。不管是他向首长报告,还是下级向他报告的时候,他的身子总是挺得笔直,他的性格生来就是这样。就是睡觉的时候,他也是挺直了身子。无论是睡在村子里哪个老乡家的床上,还是睡在他自己随身带的行军床上,传令兵总是在他脚后再添上一条长凳,使集团军参谋长那一百九十五公分长的身子即使在睡觉时也能挺得象直线一样。

  谢尔皮林没有问他们在干什么,径向桌子走去。鲍依科和马尔基安尼往两旁一让,谢尔皮林就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正是那张他想看的要图——炮兵进攻路线图。

  每一项复杂的军事任务中都有辩证法,同样,在炮兵随同往前冲锋的步兵变换阵地的过程中也有它的辩证法,怪不得大家都说:“猛烈的炮火加上紧密的配合”。一方面,战斗的展开要求炮兵的火力支援不要间断。另一方面,如果为了满足这种要求,炮兵一直不变换阵地,老在原来的阵地上,不间断地用火力支援越来越往前推进的步兵,那么结果可能射程达到极限之后,反而会使步兵完全失去支援。

  考虑到上述这两个方面,必须制订一份这样的炮兵变换阵地图,使三分之一的炮兵暂时停止射击,往前推进,而三分之二的炮兵仍在原地射击。

  在战争初期,一方面因为火炮的数量不够,另一方面因为墨守成规,炮兵转移到新的阵地都是在每个营的范围内以连为单位进行的。两个连射击,一个连往前推进,然后,当这个连进入新的阵地后,第二个连开始往前推进……现在,这个方法已经不用了。变换阵地时单位分得过小,反而会搞乱事情,造成无谓的忙乱。现在火炮的数量和战争初期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因而能确保实施下列原则,即火炮的转移不是以连、以营为单位,而尽可能以几个团、几个旅为单位。几个团留在原来的阵地上继续打,另外几个团往前推进,还有几个团准备往前推进。所有这一切在鲍依科和炮兵司令看的那张图上都反映出来了。

  “这就是你部署在沼泽地上的那个团吗?”谢尔皮林看到图上的一处炮兵阵地下面没有标出往前推进的虚线,就问。

  “是的,”马尔基安尼说。

  上面提到的那个炮兵团就驻在沼泽地上。炮兵们把那里的树水砍光,做成木架,填上石子,然后把火炮架在这些木架上。这一切都是在夜里偷偷地搞的,因为那里离前沿不过一千公尺。

  这个团将要从最短的距离内,出其不意地发射出杀伤力很大的炮火。之后,在整个第一个昼夜里,它就在这个阵地上不断加大射程,一直到极限。因为要从沼泽地里把重炮拖出来,可不是简单的事啊!

  这些大致的情况,谢尔皮林已经知道了,但是,既然他又问起这个团,马尔基安尼就再次把这个团的情况比较详细地作了汇报。

  “炮击敌人后方地区的火力要图,你们都看过了吗?”谢尔皮林问道。

  “看过了,”鲍依科说,同时回过头来看看炮兵司令。

  炮兵司令打开皮包,又拿出一张图,铺在桌上,盖在第一张图的上面。这张图曾经过几次修改,最初的方案、修订过的方案和最后确定的方案谢尔皮林都很熟悉,但现在,他又俯身看着这张要图,心里想:这个方案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付诸实现,这是个事关大局的问题啊!

  如果进攻进行得顺利,在第一天里,我们突破德国人的第一道防线,把他们从那里打退,那他们必然会拚命想在夜里在第二道防线上稳住阵脚。这道防线,我们已经用可能达到的最大精确度在这张图上标出来了。不让他们在夜里或在第二天早上在那里稳住阵脚,这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之一。这个任务的解决将决定这次战役令后的进程。就是说,应该在第一天结束之前,把炮兵往前推进,使火炮的射程能够达到德国人的第二道防线,这样,当德国人想在那里站稳脚跟的时候,我们就用几百门火炮轰击他们。

  对已经作出的计划没有什么可补充了,谢尔皮林不过是站在那儿再一次看看这张图罢了。在制订战斗计划时,要有个适当的限度,过分自信地预测未来,会变成自己骗自己,会使你在情况一旦起了出乎预料的变化时感到措手不及,那时你就既不能随机应变,也不能当机立断了。

  但这张图还是把他强烈地吸引住了。他不能丢下不看,因为他满心希望,一切都能按照这张制订得完美的计划进行。

  “行了,收起来吧,”谢尔皮林一边说,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这张图。

  “还有一张也收起来吧,我们不再看了,”鲍依科说。

  炮兵司令熟练而迅速地把两张图按原来的折缝折叠好,放进皮包里。

  “你们那儿的气象报告怎么样?”谢尔皮林在马尔基安尼折图时问道。“和我们的气象报告有不同吗?”

  炮兵司令有自己的司令部,部里有作战处,处里有气象勤务。

  “已经互相核对过了,”马尔基安尼回答。“没什么不同,大家都一样担着心呢。天气真复杂。”

  “怎么样?”鲍依科看了炮兵司令一眼。“我们两人谁报告?我吗?”

  马尔基安尼点点头。

  “空军集团军参谋长是半小时前离开这里的,”鲍依科说。“我们和他进一步核实了空中侦察的最新情报。航空兵坚持说,德国人的那个军部还是搬到这里来了,它的位置是在库尔日察的北郊,在森林南部的边缘上。”鲍依科在刚才被两张炮兵要图遮这着的那张地图上指出这个地点。“空中侦察还侦察到另外有—条穿过树林的备用公路,这条公路过去我们认为没有修通,实际上,它的最后几公里不过是用伪装网遮盖住罢了。还发现了一条通信联络线;今天早晨强击机在掠地飞行时,飞过这条通信联络线。因此,原来的结论得到了证实。”

  “我没来之前,你们作出了什么决定呢?”谢尔皮林睑上露出一丝笑容。

  谢尔皮林已经猜到,鲍依科在和空军集团军参谋长谈话之后,决定先和炮兵司令商量一下,预先取得一致的意见,然后再向他报告。

  在这方面,对他们也无可非议:这一切在谢尔皮林看来是完全正常的,但是他也摆脱不了人皆有之的弱点——让他们明白,他是知道他们的心思的。

  “我们姑且认为这个地方是他们的军部,”鲍依科说,“如果我们夜间轰炸这个地方,那也未必会有什么效果。他们司令部里都有坚固的掩蔽所,他们现在可是战战兢兢的。如果就在今天,在天黑之前,用驱逐机作掩护,出动强击机去轰炸,德国人可能会遭到一些损失,但是,他们还有一夜的功夫,可以在轰炸之后转移到没有被我们发现的备用指挥所去。最好的方案是,在炮火准备开始的同时,用远射程火炮进行打击,然后把炮火袭击和扰乱射击交替进行,不让他们的军部进行工作,切断它的通信联络,扰乱它的指挥。”

  “这都很好,”谢尔皮林说,“不过,射程考虑过没有?射程够不上吧!没有往前推进之前,我们只能用最大的射程进行射击。这只能是白白浪费炮弹。”

  他对自己的这些话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他对这一切已经考虑过一次了。实际上,他们的火炮从现在的阵地上是打不到那里的。

  “刚才马尔基安尼告诉我,”鲍依科把头朝炮兵司令一摆,“最高统帅部预备队中有一个新式的强力炮兵团,现在调拨给我们的方面军指挥了。如果把它部署在这里,”鲍依科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德国人的军部就在有效射程之内了。”

  “部署在什么地方?”谢尔皮林戴上眼镜,看了看地图。“这里是你们的火箭炮阵地嘛。”

  “我们把火箭炮调到这里,”这一次不是鲍依科,而是马尔基安尼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点,说。

  “好,”谢尔皮林说。“就算是这样吧。调走火箭炮,换上炮兵团,即使这一切你们都来得及按时完成,可是谁给我们这个炮兵团呢?拿我来说吧,我还没有听谁说起过有这么个炮兵团呢。”

  “有这个团的,”马尔基安尼说。“它是昨天到方面军来报到待命的。不过他们不打算在进攻的第一天就把它投入战斗,想把它暂时留作预备队。”

  “你们要我怎么办呢?”谢尔皮林笑了笑问。

  “把这个团要来,司令同志,”鲍依科说。

  “向谁去要?”

  “当面向方面军司令要。”

  “是不是等他到我们这里来了之后向他要?”

  “是的,是等他来了之后向他要。我从基尔皮奇尼科夫那里了解到,他从一清早到现在,跑了不少地方,在哪里也没有吃过东西呢!看来,他会在我们这里吃点东西的。”

  “嗯——嗯”谢尔皮林拉长声音说。

  这个建议很妙,但是他不想去向巴久克要这个远射程炮兵团。设身处地为巴久克想一想,就不难理解,尽管这个建议很妙,集团军炮兵的数量毕竟已经够了,他可以把这个团暂时留作预备队。完全可能碰一鼻子灰,遭到巴久克的拒绝,这是不足为奇的。

  碰一鼻子灰,遭到拒绝—一这不单是有伤自尊心的问题,而且他不想使自己的请求惯于遭到上级的拒绝,也不想使上级惯于拒绝他的请求。

  然而,从另一方面看,要是那里确实是德国人的军部,要是对它组织这样的火力……

  “好吧,就照你们的意思办,”谢尔皮林说。“不过,马上再确切地计算一下,如果这个团给了我们,那么到达我们这里需要多少时间,你们算过吗?”

  “算过,”鲍依科说。“现在它在这里,在卸载区。”他在地图上指出这个地点。“他们接到命令后,靠履带牵引,三小时内就能到达这里,进人阵地。”

  “什么时间调动呢,夜里吗?”

  “不,白天,”马尔基安尼说。“最好,在天黑之前让它进入阵地。”

  “如果德国人白天在它到这里来的路上发现了它呢?”

  “为了防备万一,我已经跟空军讲好了,”鲍依科说。“让他们的驱逐机不间断地巡逻,来掩护炮兵团的行动路线,不让德国人观测到,这个我们还是做得到的。现在昼长夜短,在二十一点,我们还来得及进行试射。一进入阵地,马上进行试射。”

  “你们打算怎样进行试射呢?”

  “一直试射到能命中目标。试射的标高,不选在自己前方,而选在右邻部队的前方,然后取得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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