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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靠山-第35部分

小说: 靠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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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有点怪怪的,大概刚和一个镇长打架又碰上一个乡里的,恨屋及乌。
  “当老师不好是吧?”我转头到一边去拿烟点上,“你不会是个乡长吧?”
  孔志军忸怩说:“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回事?领导找我谈了几次话,就给选上了。”我把烟从口中取下,睁大眼望他说:“你还真是个乡长!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谢谢你记得我这个老师,希望小学的事,不搞了,你去问你的县长。”我不客气地把他轰出门,他莫名其妙地看我,张老师跟了出来。
  “文老师,我、我说错什么了?”孔志军的样子倒蛮朴实的。我摇头道:“去问县长就知道了,我不想多说这事。”张老师拉他到一边嘀咕了一阵。他大声说:“不行!我们还有两个教学点刚下基脚呢!冬天到了怎么办,孩子们等着教室用,这一拖拖到几时?我找县长去。”他走到路边的一辆旧吉普车前,又回头说:“文老师,我先走了,你慢坐。”
  我进门母亲就说:“你怎么能这样子呢?人家对你那么亲热,有个学生当乡长不好吗?像仇人似的。”我说:“刚才来的镇长,是我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呢!不说了,我现在一见当官的头就痛。”
捐款危机(11)
王一州在和父亲下棋,不阴不阳说:“你只是现在头痛,等你走了,大叔大妈他们那才叫头痛。”艳艳叫道:“不会吧!难道、难道陆小兵敢对我爸妈怎么样?”母亲听她这话也很紧张地望我,我说:“大不了,你们跟我走,早就想叫你们过去了,回去我马上买一套大点的房。”
  王一州有意添乱,笑嘻嘻说:“没准你这家伙想逼大妈去给你带孩子,故意唱这场戏出来的。”父亲这时不知道吃他一颗什么子,声音很大。
  9
  “文老师!搞清楚了,今天举行落成典礼,省教委也来人了。”孔志军边喊边进门。我对手机话筒说:“你先等等……孔乡长,有什么事?”我冷冷地望他。
  艳艳瞪了我一眼,转头招呼孔志军:“你请坐,有什么事慢慢讲。”孔志军没坐,理理他的头发说:“我来接你们,马上走,还有一段山路呢!”我也觉有点过分,招手让他坐,对话筒说:“这样吧!车子什么时候来,我再通知你,我们一时走不了。”我正准备叫邻县的朋友帮租几辆车去省城。
  我穿上外衣,艳艳也要去,“我想看看希望小学什么样的。”我说:“没听说走山路吗?我可背不动你。”她嚷道:“陶洁能走,我也能。”我只好让她上了孔志军开来的一辆中巴车。
  山区公路不以公里计远近,两个多小时其实不过走了四十来公里。到乡政府所在地,已近中午。这个乡我待过一个月时间,和向东去闯世界,很大的原因是常被抽调下乡。乡政府还是以前那幢五十年代的旧楼,王一州四处看了看,点头说:“嗯!这才像个贫困山区。”
  孔志军把人带到会议室,指挥几个办事员为我们端茶倒水,很有点领导的味道。想起以前下乡,乡长在我眼里可是个大人物,不到十年,乡长成了我的学生。我最关心的是厕所,仍在老地方,几十米外能闻见臭气。我悄悄对孔志军说:“吃的不重要,你的WC可是谁都要参观的。”他挠挠头笑道:“十分钟就好。”急火火带人出去。
  开饭了,菜是豆腐、豆脚、豆芽和闷黄豆,外加一大碗切成手掌般大小的五花肉,还有一盆青菜汤。孔志军想说点什么,我抢道:“你是装穷呢,还是想告诉我们,你这里豆子收成不错?”他低头笑说:“不、不好意思,穷地方,请大家包涵。”
  “没关系,没关系!”王一州吃马草一样夹一大把豆芽入口,“挺好的,正宗的纯天然食品,城里可吃不上。”
  杨主持用摄像机对准这些菜说:“孔乡长好胆量,不仅有捐款的富翁还有省里、县里的人,连酒店也不上,吃这些,鸡都没一只。”不知是赞扬还是讽刺。孔志军也不在意,不停地点头赔笑。见大家开吃,他说:“吃过饭,休息一会我们进村。”说完走了。
  王一州和陶洁在镜头前吃得津津有味,杨主持收起摄像机,他们停筷不动了。艳艳吃了几口稀饭,和陶洁坐到一边,吃她们自带的巧克力。其余的人也吃得很快,不一会,只剩我一人,菜像没动过一样,我吃东西慢,不管菜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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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后,王一州邀艳艳、陶洁打扑克,我独自离开乡政府,故地重游。在破烂的小街上走了圈,转去乡政府宿舍。
  孔志军家门上残留有个大喜字,窗上也有,只是红色变白了,我没敲门,贴近窗户往里看,看见人影。
  “你不跟他们一起吃呀?”有个女人的声音问。孔志军说:“人多,我怕菜不够吃。”
捐款危机(12)
女人大声说:“你自讨苦吃,哪个当乡长不吃点,你倒好,刚借来的钱,拿去给他们租车,乡里几时才有钱报销?我看你怎么给你爸治病。”孔志军说:“县里不知道搞什么鬼,和我们文老师过不去,就给辆吉普车,那么多人哪里坐得下?万一文老师他们不高兴,把捐款撤了,就不好办了,我爸的病再去借点。”女人嚷得更大声:“借!你讲得轻巧,找哪个借?亲戚朋友个个借过了?要借你自己去,我没得脸了。别人当乡长你也当,人家谁不在县里有房子?你这样下去,连老婆孩子也养不起。”
  “少讲两句得不得,我几时让你们挨饿受冻了?懒得跟你讲,吃餐饭不让我安然。”孔志军走到窗前,我急忙俯下,却见杨主持和摄影师蹲在我后面,杨主持狡黠地对我笑。里面传来吵闹:“打死我呀!连你儿子也打死去!省得要钱养。”
  “离婚!和你这种人过不下去了,我走!”门开了,孔志军吃惊地看我们,摄影师用镜头对准他手上的大碗,米饭上铺有一层豆腐渣做的菜。
  10
  我们要去的村不通车,车子到一个小山脚停下。各人有所准备,王一州一伙更是钉鞋、手套、太阳帽,连登山绳、安全带也带来了,像是搞一次探险。
  孔志军和省里、县里的人走在一块,王一州部队和记者们在中间,我和艳艳稍稍靠后。王一州没走几步就吹上了:“这条路好走,上回我去贵州,那才是真正的羊肠小道,还很危险,低头一望,万丈深渊。”
  一路上风景并不好,草和树非常少,说是穷山恶水才恰如其分。山坡不算太高,不过拿摄像机的人够受的了,孔志军把最重的电池背在身上。我说:“当乡长了,也不叫几个人来差使。”他笑笑,“都忙,我一个人行了。”希望工程的张老师说:“孔乡长怕多来一个人,村里难接待,乡上还得开补贴。”
  我沉默了一下,又问:“你以前在这一带教过书?”孔志军说:“在过一年多,后来又跑了几个教学点,哪缺人手上哪去。不过最累的是学生,有些走上十几里山路才到教学点,天没亮拿火把上路,晚上又这样回去。”
  王一州插话说:“以前有没有教室?”孔志军摇头:“有是有,可要命的就是这教室,泥巴打的,年月太久了。我在这个村那年,下大雨,垮了一间,九个孩子压在下面,我用手把他们刨出来的,一个个手拿课本,脸色好好的,像在念书。可怎么叫也不会应了,我……”他一脸凄色,像又回到那一刻。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艳艳捏得我的手痛。孔志军抑制住情绪,接着说:“唉,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就在去年又没了五个。也不是下雨,老师讲课到一半突然就压下来,一点预兆没有。幸亏平时教过要往桌子下躲,要不可能更糟。这样才争取到希望工程。”我们相互对望,想不到为这个小学,五个小孩付出生命的代价。
  走了一小时,艳艳和陶洁有些走不动了,王一州也不像开始健步如飞。孔志军说:“休息一下吧!我也有点累了。”大家同意,各自找地方坐下。
  王一州坐到我旁边说:“你没来过这种地方吧?你们下乡,顶多是坐在乡里瞎指挥。”我说:“你懂什么?下乡要蹲点的,搞计划生育,各个村都得跑。”艳艳说:“你在家那会儿,大学才毕业,下乡来干吗?”我说:“还不是县里抓来起哄的。” 
捐款危机(13)
孔志军坐近说:“文老师,你来搞计生,回去跟我们聊天,讲了一个故事,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这么长时间了,哪还记得以前的事?”王一州来了兴趣:“孔乡长说说看,我也想知道我们老文,搞计生有什么妙招。”孔志军笑道:“也不算什么故事,他说,他去做一个男青年的工作,那青年比他年纪还小点,却有了三个孩子,他问是怎么回事?青年说,你们在城里,晚上有电视、电影还有舞会,不会闷。我们一样玩的都没有,晚上只好回家玩了。他说,回家玩好啊!不去参加喝酒、赌博。青年说,好什么好,就因为回家玩得太多,你们才来搞计生的。”大家愣了一下,大笑不止。
  艳艳弄明白什么意思后说:“难怪人家不要你当老师,尽跟学生说这种不正经。”孔志军帮我辩解道:“其实文老师说出了超生的一个原因,农村青年的文娱活动实在太少。那时,我听他讲完后,不懂什么意思,问他回家玩得多,为什么会引起计划生育?他老是不答。文老师教我们很正经的,他从不在我们面前讲粗口话,不像别的老师。”
  王一州止住笑说:“老文,如果在美国,我资助你去竞选,十年前的学生也对你五体投地,你不当官太可惜了。”
  我说:“你算了吧!真是那样,我不成你的狗才怪。”忍不住想起千里外的那位副市长,他是不会成为别人的狗的,只有别人做他的狗,王一州把这次的事往电视报刊上一炒,势必引来对向东的关注,我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继续上路,心里有事,话也不愿多说,不知不觉间到了。村头早就聚集了一大群村民,敲锣打鼓,放响鞭炮,把我们迎进村里,全村像过节一样。王一州摆出大领导的架势,给向东小学揭牌剪彩。孔志军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捐款的使用和监督,我的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老有大祸临头的预感。
  天黑时,一行人回到县里宾馆,成了瘟鸡,陶洁饭也不吃回房睡觉。
  吃过饭,我把孔志军叫进我房里。我说:“我有个难题。今天不小心,看到你家的情况,我想帮你,又怕你不接受,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他不自在地笑笑:“文老师,你们能来已帮我大忙了,我家里只是些小事,不要紧的。”
  我说:“不要紧?你要么是逞英雄,要么是个不孝子。我没见过父亲生病说不要紧的。”他低头很小声地说:“我不是那意思,唉!我、我总不能伸手向你要钱啊!”
  “怎么不能?”艳艳插话了,“他是你的老师,学生有困难,老师哪有不管的道理,况且他有能力管,你把他当老师,就收下这些钱,打借条也行。”
  回来路上,我把想法和艳艳说过,她把一只装钱的信封塞给孔志军。
  孔志军想推,我说:“行了,我知道你有顾虑,其实不用怕,我又不在家,就算你哪天当了县长我也没什么事为难你,不必担心拿我的手软被我利用,再说,我这是借你,不是给你,要你还的。”
  孔志军捧钱呆站一会,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好吧!不过我、我借一万够了,不用这么多。”从钱里点出一万来,又写了一张借条。
  送他出门时,我说:“衷心希望你能当县长,将来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能给我两公婆安排个老师当。”


  11
  和母亲告别是件烦人的事,她和艳艳、岳母讲了好久,上车前悄声对我说:“我要去看孙子。”这句话,坐在飞机上还在耳边。
捐款危机(14)
飞机降落了,出通道就碰上盘新华,不想见的人往往最容易见到。
  我说:“有劳盘局长亲自来迎接我们。”盘新华也意外,“别自作多情,我不是来接你的,接王总和艳艳差不多。艳艳,和老文衣锦还乡一定好玩吧?”艳艳说:“好玩个鬼!穷山恶水的,又挨走路爬山,累都累死了。早知道我在家睡觉还好。”王一州言不由衷地和他寒暄了几句。
  在外面不觉累,进家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被陆小兵拳头击中的下巴,也隐隐作痛。李启明在向艳艳汇报“早一轩”近期的生意,我成了多余的人,打了几个哈欠,伸懒腰进屋上床。
  梦的内容不错,只是一点记不住。洗澡出房不见艳艳和岳母,到车库看,艳艳的车也不见。我想去看儿子,几天不见像隔了很久。上了高尔夫车,刚点火,接到艳艳的电话。
  “你哪儿都不许去,我有一件大事要说。”艳艳的声音十分兴奋,我遵命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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