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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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淳郡王就冬春少雨打井防旱之事,上了折子给康熙。康熙询问了钦天监官员,却始终得不出有用的结论。
虽然旱情初显,但就要到万寿节,又赶上康熙登基五十年,满朝文武都在忙着“恳祈诞受尊号”,感恩颂德不已,谁会这个节骨眼上去关注民生,谈什么劳什子来地灾情不灾情。
曹?虽然每日仍是户部到家中,但是却总是不自觉地望望天,而后看看魏家兄弟,想着他们的出身来历。他们兄弟就是农户出身,因遭了天灾跟着父母逃荒,后来父母都饿死了。若不是遇到他们的师傅,他们估计也随着父母团圆去。再想想家中婢女,除了家生子外,其他的也多是因灾难被家人卖了地。
曹?虽然没有亲眼目睹过灾民惨状,但是在江宁时就听过一些。
江宁繁华,每年因旱灾水患过来乞讨的流民却是不少。因怕这些人身边带着疾病时疫,历届知府通常都将他们专门安置在一处。老太君与李氏都是信佛的,每年秋冬两季流民进城时,都会支起粥棚施粥。城中其他富户,也有不少人家如此。各个寺院道观,更是免不了的。
曹?那时年幼,行动坐卧,都有人跟着,根本没机会看到那些灾民,更不要说接触到他们,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当时,他正因被绑架留下地后遗症,全部心神放在强身健体上,对外界的事务统统不理会。
曹?原来的目标只有两个,那就是避免早夭的命运与挽回曹家地败落。如今,亏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他的身体也请老太医检查了几次。除了腿上地伤口在阴天下雨时有些痒外,他实在是健康地不能再健康。若是这样还是不能避免早夭地命运,那他也是没有法子。
他心中想着家族安危,连在二废前避出京城地打算也早就想好。眼下,却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事了,不是为了家族荣誉,也不是为了个人权利。
这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男人就该为自己订立个目标,然后奔着这个目标使劲似地。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天天对着账册,听着同僚七嘴八舌谈论官场是非,还是凑到康熙、四阿哥前边,晃晃尾巴做个服帖的奴才,两个都不是他所愿。他每天就想着打井这个问题,怎么能够多打几眼井呢?
一时半刻,却没有妥当的法子,总不能自己使了银子去打吧?那才是作死,有个“施恩”的帽子下来,就能够砸死他。想到后来,曹?不由得有些心灰,无休止的人事倾轧,贪墨成风的官场,这就是被粉饰赞扬的“盛世”!
这日晚饭后,因嫌屋子里闷,曹?与初瑜就叫人搬了两张躺椅出来,在廊下坐着。喜云带着两个丫鬟给院子里的两株梧桐浇了水后,退了下去。
因近几日曹?有些沉默寡言,初瑜不禁有些担心,试探地问道:“额驸是身子不爽快?用不用请太医过来看下?”
曹?看着初瑜略带担心的小脸,笑了摇了摇头:“没事。约莫着是前些日子对账费了精神,有些乏了,过了这两日就好!”
“既然这般,就算不请太医过来,也用些人参、燕窝补一补吧!”初瑜还是不放心。
看着初瑜绷着小脸,认真地说着,曹?点了点她地鼻子,低声道:“只是精神头不足罢了,我是不是
的。别人不知,你还不晓得吗?”
初瑜顿时满脸羞红,偷偷地瞧了瞧四周遭,却是再无其他人。方轻轻地捶了曹?两下。
曹?拉了初瑜的手,放到自己胸前,闭着眼睛,陷入沉思。
“额驸在想初瑜?”初瑜问道。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问,只是看着曹?直觉就是这般。
曹?睁开眼睛,望着初瑜,点了点头:“不止在想初瑜。还想母亲。母亲早就惦记我的亲事,要是见到初瑜,定会喜欢得不行!”
类似的话。曹?原本曾说过的。初瑜当时还以为是安她的心。现下听着,却不知为何莫名带着丝感伤。
曹?握了握初瑜的手:“胡思乱想什么?只是大半年没见到父亲母亲。有些想念他们。父亲的身体不算很好,年纪又大了,我这做儿子地,不能够在身边侍候,实在是不孝!”
初瑜不解:“前些天,公公婆婆不是来过家书吗?家书尚好勿念,还说二叔正月里添了个女儿,眼下在外祖母身边带着。”
曹?摇了摇头:“父母亲就是这般,因不愿意儿女跟着忧心,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去年春天,父亲大病,始终瞒着没有给我送信。后来还是其他官员在折子里提到,皇上知道了,命我回去侍疾,我才晓得!”
初瑜不由得担心起来:“那怎么办?要不咱们等万寿节后,回南边去!”见曹?没应声,以为是因为差事的缘故:“咱们请阿玛向皇玛法求情,将你外放到江宁当差,咱们就可以在公公婆婆身边尽孝,省得额驸挂怀!”
真是小傻瓜,若是有那样简单就好了?为了慢慢消弭曹家在江南的影响,使得曹家不会这般碍眼,他这个嫡长子哪里都能够外放,就是不能够回江南。而父母那头,为了康熙面上好看,也离不开江宁,否则也显不出康熙“恩厚”来。想要接两位到身边养老,怕是要等雍正朝了,还需十一年。
曹?正想着自己十一年后将是什么模样,怕是孩子都有几个了,就有小丫鬟来报,言道是前院有客人来,管家打人到二门传话,请大爷过去。
这时候登门拜访,曹?看了看夕阳,心里猜不出是哪个?难道是宁春来了,这小子,因这顿日子老往秋娘那里去,又要瞒着家里,便拿着与朋友吃酒地筏子出来,其中自然少不了曹?。
来得却是十六阿哥,沉着脸坐在客厅,满眼满脸压抑不住的怒气。见到曹?,也不应声,扭过头去,冷哼一声,又不像是冲着曹?火。
这孩子怎么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哪里受得这样大的气?曹?略带疑问地看向随着十六阿哥来地小太监赵丰。
赵丰躬身道:“曹大爷,我们爷刚从能特大人宅里出来!”
曹?在十六阿哥对面坐了,问道:“去拜见未来的岳父了,吃了闭门宴不成,恼成这样?”
月初宫里刚刚指的,三品官能特之女郭络罗氏为十六阿哥嫡福晋。说起来,这能特家与曹?还打过“交道”,前年他初进京,遇到的那个纨绔贵山,就是这个郭络罗氏家地。能特是贵山的亲叔叔,为人很是低调本分。曹?自然也不会忘记,贵山还有位姑母在宫里,就是五阿哥与九阿哥的生母宜妃。
十六阿哥这会子怒气平了不少,皱着眉对曹?抱怨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啊!原本还想着能特向来本分地,没事稍话要见我做什么?却是郎图与贵山这几个。”
郎图是内务府副总管,贵山地岳父,还有个女儿是九阿哥地妾。
“不就是打那几处茶园的主意吗?值当着你这般生气?”年后曹家地茶园算是正式上交了,内务府这边的几个头儿都各有主意,私下里为几个茶园的管辖闹得不可开交。虽然名义上归了皇家,但是只要将经营权拿到手中,其中的油水自然是不会少了的。
“他们狗咬狗的,咱们看看热闹也就罢了,我气得是他们竟这般迫不及待地算计起我来!”十六阿哥冷笑一声:“还定是我那个九哥想出的法子,想要拖我下水呢!他们争来争去的,没个结论,就想着推我出去做个幌子。”
“你要管内务府这块?”曹?摇摇头:“这个实在太琐碎了,你有那耐心法儿吗?”
十六阿哥笑道:“还是你知道我,我哪里是那块料?虽说阿哥兼管内务府不算什么,九哥也曾做过,但是我委实没那个兴致。就算要学着当差,也是看好七哥那边!”
想想户部那些整日翻不完的账目,曹?不禁羡慕起十六阿哥,若不是自己的老丈人七阿哥在礼部,他还真想活动活动,跟着十六去礼部。
想来郎图他们没少在十六阿哥身边磨嘴皮子,使得他有所警戒。他除了恼那些家伙算计自己外,还恼八阿哥、九阿哥那边。他心里清楚,这门亲事里,少不了九阿哥与宜妃他们的推波助澜。难道以为这般,就能够拢着他,不过是痴心妄想。
太子储位不稳,是众所周之之事,但就算如此,十六阿哥也没有参合一下的想法。老老实实站在皇父身后,做个本分的阿哥,才是他想要的。
想到曹?如今在官场,怕是说不定什么时候牵连进去,十六阿哥不禁告诫道:“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你可千万别趟这浑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是四哥,你也需远着点。若是他们敢逼得紧了,还有我与皇阿玛,定不会让你吃亏就是!”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倒是我多虑,就你那懒散性子,怕是给你个拥立之功,你也懒得去接!”
两人又说到十日后的万寿节,十六阿哥正在为敬献什么寿礼愁,与那些开府分封了爵位的阿哥们不同,他银子不多,手下也没有门人去张罗。
。。。
第一百六十章 万寿节()
宁,清凉寺,住持堂。
望着棋盘上将要收宫的一条大龙,曹寅很是自得。坐在他对面的慧空方丈,看着棋盘再无转机,就将手中拈着的棋子放回蛊中,颔道:“曹施主,倒是越悠闲自在!”
曹寅一身青色绸布长衣,穿着双同色的千层底鞋,看着像个寻常文士,哪里还有半分显贵勋臣的模样。虽然仍是清瘦,精神看起来却是不错。
听了慧空的话,曹寅点点头道:“我活了五十多年,直至如今方晓得什么叫做真自在!”说到这里,他不禁陷入遥远的回忆。
自记事伊始,父母在耳边教导的就是要“皇恩浩荡”,就是要“效忠皇上”。他自幼就较同龄的孩子要强,极爱读书写字,那是期盼着自己长大后能够在学问上有所建树。当时入宫的诸位伴读中,他年纪最幼,功课却是最好,被众口赞为“神童”。年岁再大些,便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到了十六岁,完结伴读生涯后,他又被选为御前侍卫。他亦是能诗善文,兼擅词曲之人,但是却在权势场地耳濡目染中失去灵性。
看着自幼结识的天子除鳌拜、平三番,一步步走上帝王的巅峰之路,他亦是热血沸腾。在他的心中,对康熙是崇拜与感激的,心甘情愿地摒弃自己的理想,为待他如手足般的帝王奉上全部忠心。
繁华落尽,就这般过了大半辈子。
背负数百万两的亏空。举家还债,他心不悔;一废太子前后地诬陷攻,他心不悔;并入膏肓,看着儿子满身风尘从京城飞驰回来,他仍不悔!
只是,累了而已。
再也没有精神去揣摩圣心,再也没有精神去应付各种阴谋与角力。
身体渐愈,只挂着江宁织造,卸下其他差事这大半年里。曹寅成了清凉寺的常客。与方丈下一盘棋,听着寺庙里的钟声,再读上半本经书,念上几句禅语。使得他竟蒙生出几分弃世出家之心。因顾及到长子年少,妻子情重,他终究是熄了这个心思。
由己推彼,想到自己当年送儿子来这里修行。曹寅不觉有些后怕。他当时想的是化解儿子心中的郁结,让其能在平和地心态下学习谋略之术,为其将来继任自己的职位做准备。
如今想到这些,曹寅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荒唐的感觉。自己这般做,与当年的父母又有什么区别,就差提溜着儿子的耳朵说:“天家恩重。定要忠心谨慎!”
这“忠心谨慎”二字。束了自己五十来年。难道还要让他去束自己地儿子不成?过于执念,累己累人。
“万事随心”曹寅想到这四字。身上松快了不少,指了棋盘道:“来,来,老和尚,咱们再来一盘!”
谁说出家人“四大皆空”的,慧空因上盘输了,这盘却是步步紧逼、寸土不让,迫得曹寅节节败退。真是某足了精神,才弄成了个和局。
撂下棋子,曹寅笑着叹道:“同老和尚下棋,就是畅快!想想你我结交近三十年,当初还是我指点你的棋艺,如今却是此消彼长,想要赢你一盘确实不易!”
慧空道:“曹施主人在红尘,心中有所忌惮,行棋布局之间难免有些思虑过甚。虽终是竭尽心力,却不过是个不败不胜的局面。说到底,终是施主将这看得重了!胜亦由他胜,败亦由他败,尽由他去!”
这其中却有点拨之意,曹寅正色谢过。
看看窗外,天色过午,想着妻子还等着自己晚饭,曹寅向慧空告辞。慧空请他稍等,而后叫了两个沙弥,捧了两只两尺来长、一尺来宽地木匣过来,说道:“这个是寺里新制的香,前两年大公子曾特意要过几次的,今儿正好请施主带回。”